替他换了衣、沾湿帕子给他润唇。岚王在华都时很讲究,来了这儿宴语凉也给他弄得处处讲究。
    唐修璟在华都那两年勤奋好学,不仅跟皇帝哥哥学到了爱民如子、学到了种植和建设的不二法门,还跟岚王学到了熏衣服的小爱好。
    他不似岚王一般喜欢冷香,而喜欢暖暖的海棠香。如今岚王新换的中衣就是他宫中的海棠息,又刚晒过,又暖又香带着太阳味儿。
    宴语凉换了衣服后,没忍住在岚王腰间埋了一会儿头用力吸。
    唐修璟:“……”
    随即又看到皇帝哥哥抓起岚王手腕,用一方丝帕把那两只手打结绑住。
    宴语凉:“等他醒了,朕要跟他解释一个事,怕他听不进先跑了,先绑起来。”
    唐修璟:“?!?!”
    他一脸疑惑,又忍不住提醒:“丝帕那么滑,岚王肯定一下子就挣脱出来了。不如绑紧一点,我有麻绳。”
    锦裕帝摇头:“麻绳粗劣,怕会蹭伤手腕。”
    唐修璟默默,已经有点要受不了这自打进门后一系列的酸甜虐狗暴击了,起身识相准备走人,却又被叫住。
    “休璟。”
    “你,能不能……”
    “朕想跟岚王说的话,你能不能先听朕说一遍,”锦裕帝叹道,“朕怕说不好,到时又与他解释不清。”
    ……
    待到庄青瞿悠悠转醒,又是隔日的午后。
    唐修璟:“皇帝哥哥沐浴去了。”
    “你看看你呀,人家白天黑夜里不肯睡守了你那么多日,你一直不醒,好容易人家抽空去洗个澡,好了,你知道醒了!”
    宴语凉去沐浴还是唐修璟逼他去的。
    他说皇帝哥哥你再这么衣不解带的,天那么热你身上要馊了!岚王最爱干净肯定也不会喜欢,如此好说歹才劝他去的。
    唐修璟“啪叽”坐在岚王床边:“正好,趁他沐浴,我来跟你说那个故事。”
    “保证比他亲口说的效果还好。”
    毕竟,旁观者清。
    ……
    唐修璟要说的故事,是锦裕帝“没有心”的始末。
    有一些事情是庄青瞿已经知道的,比如阿昭小时候眼睁睁看着生母被郁鸢贵妃溺毙,在三皇子身边艰难讨生活,亲历大夏的政局黑暗风雨飘摇,看宣明帝无能落泪看权臣飞扬跋扈,看忠良老臣的吐血而亡和京城外面的民不聊生……
    却有一些,是庄青瞿不知道的。
    锦裕三年,庄青瞿十八岁,重伤濒死之际告白。
    锦裕帝懵了好几天。
    说他心里只有大夏也好,说他某些方面开窍异常晚也罢。总之他是真的万万没想到,小庄竟然……喜欢他?!
    可是为什么,他那么普通。
    小庄却什么都好。身边好看又聪明的人那么多,他为何会……
    宴语凉想不出答案。待到病床上的小庄虚弱地望着他,一字一顿问他要答复的时候,宴语凉就更慌了。
    他当皇帝都没无措过,那一刻却是真的无措,只能磕磕巴巴说只把人家当弟弟,哪成想小庄又难过得要死,直接不吃不喝病都不治了。
    他只能无措地去哄。焦头烂额,那段日子真心觉得哄小庄要比处理朝政还难多了。
    怕哄不好。
    他也不知道他慌什么。简直就是捧在手里怕碎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更不要说唐修璟的到来还让事情雪上加霜,小庄不喜欢他去照看唐修璟,又要撑着世家公子的克己复礼。常常生闷气把身子气得总不好,又会红了眼仇视委屈又拧巴地看着宴语凉。
    看得宴语凉如芒在背。
    只能努力少在唐修璟那里待,多去看小庄。带唐修璟去参观种植、冶铁,也都会喊庄青瞿同去。
    唐修璟都小声抱怨,皇帝哥哥他怎么处处都管着你……
    确实是管。吃饭给他夹菜、穿衣给他系扣、督促他早睡早起、还收他小话本,宴语凉也是被管得昏头昏脑、手足无措。却又有一丝诡异的、说不清楚的甜蜜。
    他开始渐渐觉得,小庄性子虽有时是要命了些,但终归优点比缺点多得多。
    他博学多才,又知书达理,带出去好看有面子。顺毛捋的时候其实还挺乖,其实也还是很可爱的,锦裕帝迷迷糊糊地这么想着。
    渐渐地不知道怎么的,少年就天天的在他楚微宫里晃了。宴语凉本来还想提出点抗议,但少年素来话少,只喜欢用亮晶晶又纯粹的眼睛安静望着他,里面满是真诚、热情与卑微。
    宴语凉就说不出赶人的话来了。
    心跳加速,默默觉得自己要糟。
    ……
    锦裕四年北漠的进犯来得很突然。
    锦裕一年二年,大夏本就连损师云、庄薪火两员大将,其余武将世家之前数十年来被打压得厉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才,夏侯烈老将军又擅守不擅攻。宴语凉扒拉了一遍,最后就勉强扒拉出来一个师律。
    师律游击还行,带重兵又勉强,头疼。
    就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庄青瞿主动请缨为宴语凉分忧,一心替他去收复失地、建功立业。
    他临行前,那层窗户纸终于只剩下浅浅的一点。
    他忍不住又问了宴语凉能不能试着喜欢他。宴语凉耳根发烫,也答应他回来以后给他抱抱、亲亲……
    少年的目光陡然明亮,垂眸道“阿昭你真好”,锦裕帝的一颗心也是沉在了浅浅荡漾的小泉水里。
    随后的半年异常煎熬。
    宴语凉坐立难安地为小庄的安危挂心。收到捷报的时候,又总能打从心底替他的小庄骄傲。
    他很想他,非常非常想。
    闭上眼睛,总能看到少年清透的瞳仁,他害羞时咬牙扭过脸的模样,能想起他过度古板的认真严肃,以及被逗笑时那惊鸿一瞥的温煦笑意。
    小庄真的很好,他确定了。等他回来他想抱抱他。
    绿柳军凯旋班师前夕,宴语凉特意让人重新装饰了汤泉宫。
    本意用来接风,可也不知道工匠怎么理解的,装点得艳红浮夸,不是洞房胜似洞房。弄得宴语凉也很慌,一遍遍问自己是不是太奇怪了,小庄也没问他要亲亲以外的东西啊……
    本来一切都好。
    偏生就在庄青瞿进京前两天,荀长把绪辞给抓了回来。
    在此之前,宴语凉一直以为绪辞早就死了,死在锦裕二年的北疆。
    锦裕二年庄氏一族北上御敌,而澹台氏与之积怨已深不可调和,定下计划打算在北漠对庄氏动手。
    锦裕帝是打算要收拾庄氏。
    但不是在锦裕二年,不是大敌当前异族入侵之际。因而京中截获密信后,宴语凉火速派遣了一队信任的侍卫赶去北漠通知庄薪火防备。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澹台氏动手太快了,侍卫们虽然连天加夜及时赶到了庄氏大营,但北漠大军也已经到了。侍卫们与庄氏一起殉国,绪辞也是其中之一。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却不是。
    庄氏大营里的尸体是假的,绪辞出城就杀死了所有同僚。庄薪火至死都没有收到皇帝的任何消息,被北漠杀了个措手不及。
    澹台氏引北漠兵到大营,绪辞趁乱杀入庄薪火营帐,手刃仇人。
    荀长把绪辞绑来扔到宴语凉面前的那一晚,外面雷霆暴雨。
    宴语凉的头疼得要炸。
    “朕答应过你,绝不放过庄薪火,却不是现在!你也发过三苗重誓说会听朕的话,为何食言?不过只是让你再多等两年而已!”
    荀长:“阿凉,事已至此。”
    “此事既已出了,便难保有朝一日庄青瞿不会知晓。事情虽非你授意,但你毕竟是绪辞主子到时百口莫辩。不如先下手为强。”
    “待庄青瞿从北疆回来,咱们立刻找个由头杀了他以绝后患。”
    “暗杀亦可,吾就能做。”
    但宴语凉又怎么可能同意他去杀了小庄。
    那几日锦裕帝思前想后,始终觉得此事不是不能和小庄好好说。
    小庄是讲道理的,只要他好好跟小庄说,小庄应该愿意相信他。
    他去汤泉宫看了看,宫殿都布置好了。他想他到时候牵着小庄的手,好好犒劳他,再好好跟他说。应该是可以说清楚的吧……
    可谁能想到,等他看到庄青瞿的时候,庄青瞿却是一身血污。
    原本清透的眸子蒙尘。他咬牙长驱直入捏着他的双肩质问,他说我北疆遇到了澹台泓,他说宴昭你就是个骗子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你真正在乎的人在北疆等着你,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你是不是只是在利用我。是不是只是骗我。宴昭你没有心,你就这么对我?
    宴语凉那时也才二十二岁,他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那叫口不择言。尤其是庄青瞿的口不择言根本不能当真。
    但那个时候他也还太年轻。
    只觉得事情说不清了。澹台的事加上庄薪火的死,他要怎么自证清白?
    一切就像那封澹台家被烧掉信一样,永远都说不清了。 w ,请牢记:,
    第80章 一下一下,又痒又疼。
    唐修璟说到这儿,停了一下,试着去看庄青瞿的反应。
    岚王一时间没有反应。
    那双浅瞳里波澜不兴,没有错愕,没有悲伤,没有恍然大悟,什么也没有。
    一度让唐修璟不禁着急:“庄大哥,你都与皇帝哥哥一同经历那么多了那么多,辗转多年九死一生彼此付出那样多,好不容易才终于在一起。你总不会……事到如今还不肯相信他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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