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昭,到底怎么了?跟我说?”
    结果宴语凉不说,只一头撞他怀里紧紧搂着他。至此庄青瞿终于也有点慌了,他就没见过宴语凉这样。
    偏偏他又正好非常不擅揣测人心、更不擅长哄人。只能无措地把人抱起来笨拙地吻他。
    “阿昭,你说话。”
    一边安慰,一边深刻反省——他时至此刻终于真切地知道了当一个人把事情憋在心里不肯说话时,身边的人到底会是什么?样一种心疼又无力感觉。
    他脾气确实是要改,也在慢慢改了。
    可就算都是他以前做错了,能不能不要这样惩罚他……
    ……
    最后,宴语凉是用“做了噩梦”编过去的。
    说是做噩梦梦见有狼追他,岚王去救他,结果还被狼吃了,等?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哭了一脸。
    听得庄青瞿无奈又哑然失笑。
    “阿昭是忘了往年围猎的时候每次谁打的郊狼最多?还是忘了你特别喜欢的那只白狼毫笔是怎么来的?”
    “抑或是忘了你冬日的狼毛大氅,忘了你戴了一冬天的那条炸毛大围脖?是忘了笋片红椒炖狼肉?”
    “我会被狼吃?谁吃谁?阿昭是忘了当年谁吃炖狼肉吃得最香?”
    他如今也有点学会了,会从背后给皇帝呼噜呼噜毛,又轻轻啄了他脸颊一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最近北漠之事、还朝之事、京官述职样样堆叠在一起,阿昭应是思虑过重才会做了噩梦,回头叫太医给你多开两幅安神茶。”
    “不怕的,你的大夏如今有一堆忠臣良将,还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宴语凉点点头,却依旧紧紧抱着他。
    “岚岚。”
    “嗯?”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
    “你跟朕说,朕也想给你点什么?。你都给了朕那么多东西,狼毫笔,狼皮大氅……记得岚岚的生辰是五月,也快到了。”
    他侧过脸,定?定?看着岚王清浅的眸子。
    岚王一脸宠溺又无奈:“我不要什么?,我想要的都有了。”
    宴语凉不知道岚王是不是真的什么?都有了,但记忆中那个苍白着脸的少年却一无所有。
    他失去了全部家人,狗皇帝还说把他当弟弟。后来少年长大了,还肯温柔地看着他,宴语凉只想把曾经欠他的都补给他。
    “阿昭,我真不要什么?。”岚王道。
    “阿昭随便送都可,送什么?我都喜欢的。”
    宴语凉“嗯”了一声,心里却继续酸涩涩的,他似乎倒是也没有什么?东西能给岚王。
    能给什么??到不如说他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岚王给的。狗皇帝失忆了一无所有,唯一能给的也只有……
    “岚岚。”
    “既是随便朕送什么?,朕就送上朕自己吧。”
    “朕身体真的已经好了,岚岚什么?时候愿意给朕临幸、跟朕上床?”
    ……
    宴语凉是万万没想到,庄青瞿十分嫌弃。
    不仅一脸嫌弃,在被皇帝一路积极地蹭、积极地投怀送抱之后,岚王挡开他并最终憋出来了一句:“宴昭,你检点一些。”
    这!
    宴语凉:“青卿以前自己说的,咱们之间已经很多次了。本来也早就不检点!”
    庄青瞿:“以前是以前!”
    “如今阿昭失忆了,就只算我们才认识刚刚两月而已。区区两月就想……这像什么?话?”
    这话听的着实好笑,宴语凉本以为他是口不择言与自己胡搅,可一抬眼竟发现岚王那边是一脸理所当然、义正辞严。
    他居然是认真这么?想的!
    绝了。宴语凉叹服,都说大夏的高门大户素来一本正经礼教森严,如今看来果真害人不浅。
    也怪他,一报还一报。当年把人当弟弟,如今茹素没肉吃!
    天道好循环,就看饶过谁?
    ……
    北漠。
    天降大任于宇文长风,游学十年到处浪,刚回国就独当一面。
    所幸他反应够快,更所幸他有一个厉害老爹。
    早在他们来使的路上,除了“少女之友”之外,荀长就曾用过另外一个词儿调笑过他,那个词叫做“地主家的傻儿子”。
    宇文长风当时还很费解。直到后来路过贺兰红珠,他那十年不见的老爹好好的招待了一番使团,并告诉他以前京城住在他们家隔壁的王叔叔这几年在北漠王都的菜市口卖炊饼,让他万一有困难就找这位王叔叔。
    荀长回京后,宇文长风便去找了那位隔壁王叔叔。
    然后……
    王叔叔真乃潜伏北漠多年的神人情报官也。不仅做饼技术一绝,从街头到巷尾家家户户都找他买饼,而且手底下还有卖豆腐的、卖水果的、卖酒醋的。
    小贩联手,散布谣言能力无人能及。
    北漠不像大夏平民还能用科举改变人生,王族是世袭的,就连侍卫都是公子王孙。因而虽然民间的口口相传却可以影响到草原各部,王公贵族身边很难混进去自己人。
    宇文长风不慌,王公贵族那边他可以亲自忽悠!
    谁叫他生得贵气又见识广博,加之性格开朗又海量,草原汉子都喜欢跟他喝酒。每每喝酒喝醉了,他便“不经意”透露大夏多么?有钱、军备多么?严整,岚王与几位大将是多么?能厉害,以及皇帝与岚王如今是多么?的齐心协力君臣和睦。
    日常看着草原各部从不信到深信,越发自我怀疑、越发飘忽的眼神。
    而老爹宇文化吉更是火速给他送来各种好东西,华贵丝绸、胭脂水粉。古人云慈父多败儿,老爹运来多少宇文长风就大手笔地给草原各部的送阏氏们老婆们送多少。
    并且常常“不经意”透露,大夏那边没经过草原日晒大风的女子那一个个叫一个美啊,叫一个娇啊~
    见过迷倒了老北漠王的瀛洲女子吧?美吧?大夏女子比那娇美的大有人在!
    可要考虑仔细啊,万一你们夫君南下掳回来十几二十个充盈后宫……
    枕边风的力量是强大的。
    宇文长风同样不可能放过北漠可敦这条线,尽管她眼下只是个朝不保夕的傀儡女子,但毕竟贵为北漠可敦。待老北漠王发丧之后她会继嫁罗摩贤王,同时又有瀛洲在身后联络,手中的线报价值不可估量。
    宇文长风明人不说暗话。
    “若你愿意帮我,我会回去说动我们皇帝派人将你瀛洲被囚的家人儿子偷偷接去大夏。这样或许有朝一日,待你不再受制于人,你们尚有团聚之日。无论如何我保证他们在大夏过着自在的日子。”
    女子:“好,我信你。我这一生孤苦飘零、身不由己,希望你不会负我。”
    宇文长风:“你放心,我绝不会让我答应过的女子失望掉泪。”
    此线一牵上,宇文化吉老太守马上送了个训练有素的侍女给北漠可敦。一方面保护可敦兼出谋划策,另一方面也方便与大夏联络消息。
    很快半个月过去,使团踏上归途。
    宇文长风的使命顺利完成。
    记得半个月前他刚来,草原各部个个看他的眼神都仿佛看一只待宰肥羊。而如今他走了,草原各部首领眼里除了舍不得,就是各种犹豫、反思、迷惑。
    更不要说就在宇文长风离开的这日,新消息传来,大夏锦裕帝还朝了。
    一还朝就颁布政令民间减赋官员涨俸,一时举国欢欣。并且听闻皇帝一回金銮殿,岚王就出京城到绿柳营练兵去了。
    北漠副都贺兰红珠就是绿柳营打下的,岚王威名在北漠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下不管北漠官员还是百姓都迷惑了,他们这钱又没有邻国多、政策没有邻国好,没有岚王那么厉害的将领,何况跟大夏打了那么多年副都都赔进去了,还打……?
    更不要说,大夏岚王不仅去练兵还放话了。之前不踏平北漠王都是因为皇帝受伤,如今皇帝伤好了,就等着吧。希望草原各族好自为之,本来不关你们的事。
    宇文化吉的人赶紧忙不迭在王都暗戳戳将此消息煽动加强,如此一来,不仅草原各族开始打退堂鼓,就连起先无比坚定?的罗摩贤王都开始犹豫了。
    瀛洲那边听闻消息又急又气,又是继续送粮草兵器又是威胁要揭发罗摩贤王毒杀老北漠王一事,结果却被罗摩贤王先下手为强,直接发丧继位娶嫂子一条龙继位。
    国与国之间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利益不一致的时候,翻脸如翻书太正常了。
    ……
    宴语凉还朝那日,岚王本要给他做件新龙袍,宴语凉没让他浪费银子。
    如今国库是有钱了,但有时候国家大事就是如此——没钱有没钱的活法,有钱有有钱的难处。
    这不?有了钱之后才发现各地都在伸手修建营造、各部都要用钱。宴语凉算了算再这么?用下去一会儿又见底了,想要备战还得继续弄钱!
    难。治大国如烹小鲜,真的难。
    宴语凉还朝那日,适逢外京官回京述职第一天,早朝时一众官员从宫内几乎排到宫外,从金銮殿看下去浩浩荡荡。
    岚王牵着他的手,把他引到皇座之上。
    龙头扶手的冰凉触感陌生又熟悉。
    作?为后面是一整幅江山画卷。天下九州,皆为吾土;山河画卷,皆为吾书。
    百官跪拜,身边岚王立侍,他今日没有穿那一身威严的玄黑金纹袍,而是恭敬地与所有大夏朝臣一样制式的白色官服,宽大的袖子下指尖轻轻暖着他的手指。
    礼仪许久,宴语凉坐在龙椅上默默发了会儿呆。
    当初他什么?都不记得却还记得自己是皇帝,可见对这天下江山的情感根植在了骨髓里。也知道还朝后皇帝的政务会比之前多更多,但他不怕,他过去是个称职的好皇帝,将来也一定?是。
    只是,虽是好皇帝,他又是否是一个好恋人?
    为何记得江山,却不记得那么好的岚岚。
    下朝以后,岚王便要出城去阅兵。待他检阅完毕以后这批军队将由镇远老将军夏侯烈带去边关。大夏三位最出名的将领,年轻的岚王与师律皆善攻,而夏侯老将军老重持成防守固若金汤。
    派他去镇守边关固守最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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