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欢没有送她回宫,也没有带她回王府,而是来到城西一座别苑,这别苑叫做忘忧西苑。
    侍女服侍她沐浴更衣,再端来精致可口的膳食,萧初鸾吃饱喝足,宽衣就寝。
    躺在床上,她睁着双眼,回想起不久前那不堪的一幕、那绝望的时刻,心有余悸。
    即使她会“冰魂神针”,但是万一手足被缚,或者是神针不在手边,她仍然任人宰割,无法自救。往后,她一定要更加谨慎,一定要将神针藏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半个时辰前,燕王抱着她来到厢房,自此就没有出现过,今晚,他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吧。
    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进来,她转首一瞧,不由得有些紧张。
    宇文欢堂而皇之地走过来,撩起幔帐,萧初鸾立即支起身子,拥着薄衾靠坐着。
    “奴婢谢王爷救护之情。”她客气地致谢。
    他沉沉地看着她,半瞬,陡然掀开薄衾,将她拉在怀中,越抱越紧。
    她柔声道:“奴婢没事了,王爷无须担心。”
    “他若动你一根汗毛,本王将他碎尸万段。”语声冷酷,含有浓烈的杀气。
    “王爷,奴婢真的没事了。”萧初鸾心中暖暖,他又一次救了她,她到底是感动的。
    宇文欢松开她,突然看见她的手臂青一块、紫一块,惊得捉住她的手,捋起袖子一瞧,怒火直窜——两支藕臂,布满了瘀痕。
    她赶紧放下袖子,“无碍,奴婢不疼……”
    他解着她衣襟上的衣扣,她连忙后退,紧张地揪着衣襟。
    “让本王看看你身上有没有瘀痕……只是看看……”他索性脱下靴子上床,将她逼至床角。
    “不,不必……奴婢身上没有瘀痕……”她惊恐地摇头。
    “莫怕,本王不会……趁人之危……”宇文欢沉声安抚,轻轻抚着她的背。
    待她的情绪有所平复,他慢慢解开她的单衣。
    他曾经爱抚过数次的娇躯,青一块,紫一块,上臂,胸脯,腰间,大大小小的瘀痕,触目惊心。这个瞬间,隐忍的怒火骤然升腾,在他体内叫嚣——他迟早会让那些人的幕后主谋付出代价。
    萧初鸾拉好单衣,“王爷,奴婢想早点就寝……”
    宇文欢怔怔地瞅着她,此时此刻,身着纯白寝衣的她,一双红眸漾着点点惧色,素颜玉容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情致,那般娇弱,那般撩人心怀,让他又怜又痛,不知将她如何是好。
    她也愣愣的,一时之间,屋中寂静得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半晌,他沉声问道:“那青衣人问你什么?为什么掳了你?”
    “他们问慈宁宫的情况,每个半个时辰就问一次,奴婢没有说,那个疤痕汉子被奴婢惹怒了,就……”萧初鸾觉得,此事告诉他也无妨,说不定他能查出青衣人的身份与幕后主谋。
    “既然问的是嘉元皇后,那么,嘉元皇后闭宫静养已经引人怀疑,青衣人的幕后主谋,应该与宫中的人有关。”
    “王爷说的是,奴婢也觉得对嘉元皇后闭宫静养感兴趣的,应该是宫中的人。”
    “本王会派人去查,此后你出入宫禁,无论是宫内还是宫外,务必小心谨慎。”宇文欢叮嘱道。
    “嗯,奴婢知道了。”她瞧得出,他不愿就此离去,“时辰不早,王爷早点就寝吧。”
    他忽而一笑,“这就是本王的寝房,这就是本王的寝榻。”
    萧初鸾又惊又窘,红着脸道:“奴婢去别的厢房……”
    说着,她立即爬下床,却被他捞回怀中。
    他抱着她,低笑,“想去哪里?今晚你就歇在这里。”
    她正想开口,他已含住她的唇瓣,吻得绵密而激烈。
    一记热吻之后,宇文欢吻着她的鼻尖,嗓音暗哑魅人,“本王于你有恩,你不该表示点谢意么?”
    “王爷想要奴婢如何答谢?”她心中明亮,明知故问。
    “以身相许。”他解开自己的外袍和单衣,扔至床尾,身上只剩绸裤。
    前几次,他迫不得已地放过她,她知道,这一次,他不会罢手,这也是他不立即送她回宫最重要的原因。
    他解开她的寝衣,举止轻缓,拥着她躺下,吻着她的芳唇,吻得天昏地暗。
    唇舌湿热,缠绵热辣。
    萧初鸾慢慢阖目,感觉自己缓缓地飞上云霄,飘浮在云端。
    燕王宽肩长臂,窄腰长腿,胸肌结实,肤色略暗,精瘦健硕,是武将该有的身体。
    猛然间,她的脑中切出久远的一幕,风雪肆虐,那狠戾的鬼面男子,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宇文欢察觉她瞬间的变化,她眉尖紧蹙,满目惊惧与绝望,她在发抖,她在躲避……他不知她为什么变成这样,她在怕什么?难道是被那个该死的疤痕汉子吓到了?
    “莫怕……”他安抚道。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她激烈地摇头,使劲地推着他。
    “有本王在,没事了……”他拥着她,心头溢满了怜惜。
    清寂的寝殿,只有一盏莲花宫灯幽幽地释放出昏黄的灯影。
    一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担心惊醒床上已经歇寝的女子。
    他自行宽衣,正要上床,床上的女子就醒了,撩起红绡幔帐,“这么晚了,皇上为何还来?”
    宇文珏扶着她坐起来,将她抱在怀中,“我想每个夜晚都搂着你睡觉。”
    唐沁瑶幽幽道:“纸包不住火,总有被发现的一日。”
    “莫担心,我会当心。”他抚着她的脸。
    “听楚楚说,文尚宫今日出宫,直至天黑还没回来,皇上派人去找了吗?”
    “慈宁宫与世隔绝,宫人如何知道的?”宇文珏面色一沉。
    “文尚宫说今日出宫买糕点给我吃,我等了两个时辰,她还没回来,就让宫门外的人去六尚局找文尚宫,哪知道文尚宫根本没回来。皇上,文尚宫在宫外会不会出事了?是否已经遭遇不测?”唐沁瑶担忧道。
    他安慰道:“我杀她数次,每次她都安然无恙,她岂会是那种短命之人?放心吧,入夜时分我已经派人在城中找她。”
    她越听越焦急,“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皇上,文尚宫必定是被人绑了,不知绑她的人为什么绑她呢?万一绑她的那些人杀人灭口,那如何是好?”
    “不要胡思乱想,文尚宫吉人天相,会平安回来的。绑她的人,必定是觉得她有利用之处,想从她身上打听到什么,或者是别的目的,总之,不会杀人灭口。”
    “可是,我总觉得这事不会这么简单……”
    “好了,瑶儿,你先歇着,明日,我一定将她平安地带到你面前。”
    “皇上,再多派人去找吧。”唐沁瑶忧心忡忡地说道。
    宇文珏只能先哄她歇息,“你先歇着,我再传令下去,彻夜寻人。”
    她只能听话地躺下来,闭上眼睛,希望一觉醒来后,文尚宫已在眼前。
    他静静坐着,昏暗中,一双褐眸精光四射,瞳孔剧烈地收缩。
    文玉致突然无缘无故地失踪,绝非意外,绝非被劫财劫色的匪徒掳走,而是熟人做的。
    胆敢绑走文玉致的人,必定是熟知后宫的人。
    无论是为了什么原因绑了她,他一定要查出幕后主谋。
    临近卯时,宇文珏起身,穿上龙袍回乾清宫,准备上朝,而怀胎数月的女子仍在睡梦中。
    下朝之后,吴公公来报,文尚宫回宫了,是派出去的密探在城西找到她的。
    萧初鸾还没来得及回六尚局,就接到小公公传达的口谕,直接前往御书房见驾。
    “奴婢参见皇上。”她跪地叩首,想起昨夜差点儿委身燕王,心中到底有些愧疚。
    “起吧。”他走下御案,打量着失踪一夜的女子,昨夜那种潜藏于心间的担忧终于消失。
    她身上的衫裙尚算完整,脸上有些脏污,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发髻歪斜,鬓发微乱。由此可见,她失踪的这一日一夜,所受的折磨应该不少。
    宇文珏冰冷地问道:“昨日你出宫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他担心她的安危吗?
    萧初鸾回道:“奴婢被三个青衣人掳走,锁在一间小屋里,他们逼问奴婢有关慈宁宫的事,奴婢不说,他们对奴婢又打又骂,每隔半个时辰就来问一次。”
    慈宁宫?
    他心头大震,果不其然,是宫中的人掳了她,逼问她嘉元皇后的事。
    换言之,宫中有人已经怀疑嘉元皇后闭宫养病的内幕。
    褐色瞳孔剧烈地一缩,他问道:“你一个字都没说?”
    “奴婢没有吐露半个字。”她语声坚定,“事关嘉元皇后,奴婢知道个中轻重厉害。”
    “那你如何逃出来的?”
    “青衣人逼问奴婢到子时,很不耐烦,意图对奴婢不轨……”萧初鸾的螓首越来越低,语声委屈,“以此逼奴婢说出慈宁宫的真相,所幸奴婢月信忽至,他们觉得晦气,才没有……凌辱奴婢。夜里,他们都睡了,奴婢拿着碎瓷片割绳子,直到天色微亮,绳子才松了。奴婢见他们睡得很沉,就一口气逃出来……他们追出来,所幸,皇上派来寻找奴婢的密探听到奴婢的叫声,赶来接应奴婢,奴婢这才逃出虎口。”
    “那些歹徒竟然意图凌辱你?”宇文珏的眸光瞬息之间变得凛冽。
    “是……”她心有余悸地垂眸,闪避着他的目光。
    他陡然抓住她的手腕,捋起她的袖子,倒抽一口气。
    一截白嫩的藕臂,青紫的瘀痕触目得很。
    怒火升腾,他放下她的手,望向殿外,“你先歇两日,六尚局的杂务,可先缓缓。”
    她低声道:“谢皇上,奴婢告退。”
    宇文珏看着她娇弱的身影消失于乾清宫,双拳紧紧攥着。
    朕的女人,宵小之辈也敢碰?
    萧初鸾出了乾清宫,松了一口气——还好,皇上似乎没有怀疑。
    燕王安排的那场戏,让她顺利度过一关。
    天亮之前,她从忘忧西苑悄悄出来,来到一间事先备好的民房。天色微亮,她从民房冲出来,而燕王的手下乔装的蒙面青衣人追杀出来,皇上派出的三个密探闻声赶到,蒙面青衣人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由此,她被皇上的密探所救,不会受到怀疑。
    她不知,宇文珏派人救她,是担心她泄露他与嘉元皇后的秘密,还是真的关心她的安危?
    嘉元皇后关心萧初鸾的安危,听说她回宫了,立即派人去请她来。
    她简略地说了事发经过,却没说那些青衣人是冲着慈宁宫绑她的,只说是劫财劫色。
    凌立听闻她出宫被掳,来六尚局找她,嘱咐她以后出宫务必当心。
    歇了两日,她开始打理六尚局的事务。
    四日后,慕雅公主的近身侍女晓晓突然进宫找她,说公主和驸马吵架了。
    慕雅公主和驸马本是鹣鲽情深、恩恩爱爱,三日前,公主在绸缎庄看绸缎的时候,无意中看见驸马与一个女子经过。公主追出去,却看不见驸马,夜里,公主质问驸马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驸马矢口否认,说对公主一心一意,怎会有别的女人。
    公主不依不饶,说眼见为实,一口咬定他在外面金屋藏娇。
    驸马说公主无理取闹,懒得和公主吵,外出饮酒,三更半夜才回来。公主更气了,不让他进房歇寝,他只能在客房歇息。
    这两日,公主不搭理驸马,驸马也不哄哄公主,就这样别扭着。
    今日一早,晓晓唤公主起身,公主却锁着房门不让任何人进去,谁也不见,也不吃不喝。
    驸马着急了,使劲地拍门,公主就是不开门,还以性命威胁,他若闯进去,就用匕首抹脖子。
    晓晓急死了,想着公主也许会听文尚宫的劝,就进宫来找文尚宫,去唐府劝劝公主。
    “晓晓,公主已出嫁,我是宫中的人,此事还需皇上应允,我才能出宫。”萧初鸾为难道。
    “你也知公主的性情,刁蛮任性惯了,这两日驸马不哄公主,公主很生气。如今公主正在气头上,驸马说什么,公主都不会听,尚宫的话或许还能听进去一些。尚宫,我知道让你出宫是麻烦你了,可是我真担心公主会做出什么事来……”晓晓急得快哭了。
    “我也想劝劝公主,可是我不能随意出宫……”
    “这样吧,我们向皇贵妃娘娘请旨,娘娘一定会应允的,皇上问起来,也会看在娘娘和皇子的面上,不会责备你的。”晓晓求道。
    “好吧,我试试吧。”
    二人来到永寿宫求见皇贵妃,萧初鸾说了公主和驸马闹别扭的事,晓晓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将事情说得更严重。唐沁雅念在驸马是自己的亲弟弟,便应允了,皇上若是问起,她会担着。
    于是,萧初鸾与晓晓前往唐府。
    到了唐府才知,公主又与驸马吵了一架,盛怒之下,前往东郊的“杏花春”了。
    她们立即赶往“杏花春”。
    路上,萧初鸾忽然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虽然公主骄纵刁蛮,但毕竟嫁了人,不会这么不长进吧。再者,公主和驸马情深甚笃,大婚不久怎会吵成这样?假若驸马真的没有金屋藏娇,不会不哄公主的。
    细细想来,她觉得晓晓所说的有点不合常理。
    马车停了,“杏花春”到了。事已至此,她只能随机应变了。
    “杏花春”备有专为皇室、贵胄、官宦等富贵人享用的院落厢房,萧初鸾与晓晓来到东苑,下人指着一间厢房说公主在房里。
    推门进去,萧初鸾看见房中并无公主,只有一人。
    一袭烟白轻袍,一顶玉冠金簪,他缓缓转身,俊美的脸庞似笑非笑。
    “奴婢参见王爷。”她福身行礼,心中隐隐觉得,今日的一切,与凤王有关。
    “免礼。”宇文沣越过她,关上房门。
    “王爷,公主呢?”她故意问道。
    “本王听闻婥儿与驸马闹别扭,亲自来这里劝她,她听了本王的劝,已经回府了,你来晚一步。”他笑眯眯道。
    “既是如此,奴婢该回宫了。”
    萧初鸾刚刚转身,他便伸臂拦住她,“本王好不容易请你出宫,怎会轻易让你回去?”
    她万万想不到,竟然是他与公主合谋骗她出宫,他骗她到“杏花春”,有何意图?
    她问:“王爷有何吩咐?”
    宇文沣抬起她的下颌,意态风流,“多日不见,本王想你了。”
    她静静道:“蒙王爷记挂,奴婢很好。”
    “好?”他冷嗤一笑,“若是好,数日前你被人绑了,又是怎么回事?”
    “那只不过是意外。”萧初鸾后退两步,“六尚局还有很多杂务等着奴婢,奴婢告辞。”
    她正想开门走人,他眼疾手快地按住门扇,散漫道:“本王说过,不会轻易让你回去。”
    她记得他说过的话:她一日不是皇上的嫔妃,他就会缠着她。
    今日,他费了这么大劲骗她出宫,目的就在于此吧。如此看来,他真的不会让她回宫。
    那么,她只能随机应变。
    她莞尔道:“王爷骗奴婢到‘杏花春’,不会是与奴婢在房中闲谈、辜负大好秋光吧。”
    宇文沣一笑,“今日阳光明媚,秋高气爽,正是游览的好日子。”
    话落,他牵起她的手,出了东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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