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拉着萧初鸾的手,疾行于皇宫暗黑的地方,左弯右绕,曲曲折折。
    以她对皇宫的熟悉,也被绕晕了,唯一知道的是,他们一直奔向皇宫西北。
    终于停下来,他松开她的手。她一边喘息一边看着四周,认出这里是重华宫北面。
    “你是何人?”她谨慎地问,“为何救我?”
    “救你一命,也不谢一声。”蒙面人掀袍坐在一个略微平整的石墩上。
    原来是他。
    萧初鸾心中已有计较,问道:“夜闯后宫,你可知是死罪一条?你为何夜闯后宫?有何企图?”
    他脸上的黑布没有取下来,嗓音低闷,“无聊咯,企图嘛,就是为了救你一命,本……我算准了你有性命之危,就夜闯后宫救你。”
    “哦,原来恩公有卜卦测算的本事。”她抿唇一笑,“恩公能否告知尊姓大名?”
    “怎么?想以身相许?”蒙面人调笑道。
    “既然恩公不愿相告,我就不强人所难了。时辰不早,恩公还是离开吧,以免被人发现。”
    “你担心我?”他低声问。
    萧初鸾含笑道:“恩公救我一命,我自然不想恩公出事。”
    他笑嘻嘻道:“你帮我取下黑布,我就出宫。”
    自己不是可以拿下来吗?这还要我帮你取!
    她在心中嘀咕着,走进他,摘了他脸上的黑布。
    陡然间,他伸臂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搂抱在怀。
    她大惊失色,极力挣脱他,却被他禁锢在怀。
    “王爷,快放开奴婢。”萧初鸾发急道,“倘若被人瞧见了……”
    “原来你早已知道是本王。”宇文沣扣住她纤巧的下颌,以调戏的口吻道,“你故意不说出本王的身份,不就是想投怀送抱?”
    夜闯后宫,论罪可不小,她想着他夜闯后宫,应该是偷偷地去看望贤妃,因此就不拆穿他,没想到他……
    她扭着身子,“王爷再不放开,奴婢喊人了。”
    他叹气道:“真没良心,方才是谁救你一命?”
    她终于挣脱,整了整衣衫,垂首低睫,脸颊发热。
    宇文沣皱眉问道:“你当真以自己为饵,引真凶现身?”
    萧初鸾颔首,“奴婢的推断没有错,四宗命案应该与咸福宫有关。”
    “你以身犯险,你不怕死?”他的嗓音冷凉三分。
    “奴婢准备了软筋散,只要凶徒吸入少量,奴婢就没有性命之危。”
    “方才那个黑衣人的身手不在本王之下,你那软筋散对他不一定有用,若非本王及时赶到,你早已被他杀了。”宇文沣生硬道。
    “谢王爷救命之恩。”她岔开话头,“那黑衣人身手高强,王爷觉得他是什么人?是侍卫吗?”
    “普通的侍卫身手一般,假若方才那黑衣人是侍卫,职位应该比较高。”
    “可惜没能抓住他。”萧初鸾眉心微蹙,“宫中侍卫八千,假如一个个地检查伤势,只怕会打草惊蛇。”
    他瞪她一眼,“今夜你已打草惊蛇,下次不要再以自己引蛇出洞了。”
    她点点头,只是可惜,一招“引蛇出洞”还是不能知道真凶的身份,也抓不到真凶。
    宇文沣落落一笑,“会武艺的,不一定只有侍卫,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她猜测道:“不是侍卫,难道是御医?不会是公公吧。”
    他略带嘲讽地笑问:“你和婥儿查案多日,就查到这么一点线索?”
    她尴尬道:“奴婢愚钝,不善查案,王爷对这四宗命案有何高见?”
    “本王没有高见,也没有低见,因为本王不关心命案。”
    “哦。”萧初鸾眼眸一转,“王爷身手这么好,知道的人多吗?”
    “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人都不知道。”宇文沣漫不经心地说道,忽然站起来,“生在帝王家,要想保命,再多的侍卫也没用,不如自己练就一身武艺。”
    他说得对,无论是帝王家,还是喋血后宫,任何人皆不可信、不可依赖,忠诚于自己的,只有自己。她要为父亲和萧氏讨回一个公道,不能依靠他人,而要靠自己。
    他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听婥儿说,那次婥儿离宫出走,是你与十皇叔找到她的?”
    她不太明白他为何提起此事,“是,王爷。”
    “本王还听说,你与十皇叔在郊外独处两三日,还遇到黑衣刺客,据说是一个神秘人救了十皇叔与你。”宇文沣望着她笑,暗夜中,他的微笑有一种轻松淡定的味道。
    “王爷如何知道的?”
    “本王想知道的事,都不是秘密。”他轻哼一声,“十皇叔怎会单独与你寻人而不带一个侍卫?”
    “王爷的意思是……”萧初鸾惊心,感觉他将会说出什么秘密。
    他深深一笑,“皇兄很了解十皇叔,本王也不差。十皇叔一向知道皇兄忌惮他的兵权,那次奉旨出城寻找婥儿,十皇叔故意单独与你上路,不带一个侍卫,是想借此机会以身涉险,试探一下。”
    她约略猜到燕王的用意,“试探什么?燕王不担心出意外吗?”
    宇文沣俊美的眼眸忽然变得深沉,“试探皇兄会不会狠下杀手,试探皇兄有没有这个胆量。”
    萧初鸾惊得失语,心口“咚咚咚”地跳动。
    他的目光恢复了先前的散漫,“事实证明,皇兄欲杀十皇叔而后快。”
    真相竟是如此,她道:“可是,假若没有神秘人暗中襄助,燕王就死了,燕王不像是鲁莽的人。”
    “十皇叔手握三十万兵权,为人沉稳,城府极深,自然不会鲁莽行事。十皇叔与皇兄都心知肚明,互为忌惮,不会明着来,因此,十皇叔就借此良机,试探一下皇兄是否冷酷嗜血。当然,十皇叔不会做毫无把握的事,只是他没想到皇兄的手段会那么绝,在飞镖上喂毒。”
    “那就是说,燕王棋差一着,若非神秘人,燕王便命丧南郊?”
    宇文沣掀眉,颔首。
    这些话,萧初鸾心间冷彻。
    燕王宇文欢,无人不为他所利用,无事不为他所筹谋。
    半晌,她又问:“王爷可知那个神秘人为何暗中救燕王?”
    他冷嗤一笑,“至今,十皇叔也没查到那个神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凤王出宫后,萧初鸾回六尚局。
    皇宫西北比较偏僻,巡卫较少,此时夜深人静,黑魆魆的,挺吓人的。
    走着走着,她不禁心慌起来,担心不久前要杀她灭口的黑衣人再次出现。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脚踝微微一痛,极轻的痛,却有点尖锐。
    糟糕!
    她看见,一条小蛇咬她一口之后迅速钻入宫道旁的草丛。
    蹲下来察看脚踝上的伤口,夜色之下,伤口似乎是紫黑的,有点麻麻的。
    完了!那条蛇有毒。此处巡卫很少,等到巡卫来救,她早已毒气攻心了吧。
    那该如何是好?以冰魂神针自救?
    突然,一抹黑影笼罩下来,萧初鸾悚然一惊,抬首看去——
    凌立。
    他蹲下来,看了看她脚踝上的伤口,忧心道:“蛇有毒。”
    “凌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她觉得这也太巧合了吧。
    “我先帮你把蛇毒吸出来。”他扶她坐好,立即抬起她的脚踝,把蛇毒吸出来。
    “不行,凌大哥……”
    凌立不理会她,一下下地吸出蛇毒,吐出来,再吸。
    不一会儿,蛇毒吸得差不多了,伤口不再是紫黑色了。
    他的脸膛从未这般冷峻,“我背你到太医院看看。”
    萧初鸾没说什么,伏在他背上,心头转过数念。
    他又救她一命,可是,她无以为报;他待她的情意,她无法酬谢;他是很优秀、很有气概的男子汉,可是,她没有谈及儿女私情的资格。她只有使命,那就是为父亲洗脱通敌卖国的罪名,为萧氏讨回一个公道。
    他背着她,行走在皇宫浓密如墨的夜色下,夜风轻轻地吹拂,暖暖的,那般美好。
    家破人亡之前,她所想的,无非是与喜欢的男子执手一生、白头偕老。
    而今,那么简单的希望,变成了奢望。
    “凌大哥,今夜你当值吗?”她问。
    “没有。”凌立低声回道。
    “方才……我与凤王……你是不是看见了?”
    “嗯。”他轻声道,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也许,他看见了倒好。
    名义上,她是皇上的女人,却与凤王纠缠不清,他会看轻她的吧。
    如此一来,他就不会对她念念不忘了。
    萧初鸾暗自叹气,觉得愧疚。
    凌立一步步地走向太医院,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永远抵达不了太医院,这样,他就能够背着她,一路走下去,再也不放开,她也不会被别人抢走。
    看见她被凤王抱在怀中,虽然只是片刻,但是他气得拳头紧握,假若那人不是凤王,假若凤王没有放开她,他一定会冲出去,给凤王一拳。
    他知道,此生此世,在皇宫,他永远没有机会和皇上、和凤王争,他只能做好本份,恪尽职守,希望有机会升官,有足够的权势保护她,并且以此得到她的青睐。
    他只能躲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她,关注她在做什么、她出了什么事、六尚局又有什么事,克制着不去找她,以免让她烦恼。这样,他也不会再受伤。
    太医院终于到了。
    宋天舒当值,立即察看她的伤势,为她用药包扎。
    伤口收拾妥当,萧初鸾诚挚道:“宋大人,谢谢。”
    他淡淡一笑,“文尚宫见外了。”
    凌立也道谢了,接着背她回六尚局。
    在六尚局的门口,她郑重道:“凌大哥,如果没有你,也许我就没命了,谢谢。”
    凌立微牵唇角,“你我之间,还需道谢吗?快回去歇着,这两日当心点。”
    萧初鸾笑一笑,单脚跳着回厢房。
    他看着她一跳一跳的背影,眸光孤绝。
    两日后,临近午时,萧初鸾来到御书房求见皇上。
    宇文珏依照她的示意,挥退所有宫人,关上御书房的朱门。
    他一边饮茶一边问:“何事?可是查到真凶或是重要的线索?”
    她行至御案前,低声问:“奴婢斗胆,皇上多久未曾宠幸德嫔娘娘?”
    他略略抬眼,褐眸中兴起一抹疑惑,“为何这么问?”
    她固执道:“皇上先回答奴婢。”
    他散漫地饮茶,好像在想,片刻之后才道:“大概五六个月吧,究竟何事?”
    萧初鸾回首望一眼朱门,斟酌再三才道:“奴婢无意中听服侍德嫔娘娘的宫女说……说德嫔娘娘已有四月不来月信……不知是否身有微恙,奴婢以为……皇上是否应该让御医为德嫔娘娘把把脉,瞧瞧德嫔娘娘是否凤体违和。”
    话音方落,她就看见他面色一变。
    宇文珏的俊眉深深拧着,褐色瞳孔缩了又缩,死死地盯着一处,眼神阴鸷。
    良久,他慢慢搁下茶盏,对她招招手。
    她行至御座旁侧,他扣住她的手腕,“你竟敢污蔑朕的嫔妃对朕不忠?朕让你查案,你非但捉不到真凶,却查起朕的嫔妃……你究竟想做什么?”
    痛!她觉得手腕快被他捏断了,痛死了。
    “奴婢觉得,德嫔娘娘与四宗命案有关……这才斗胆向皇上禀报。”萧初鸾眉心深蹙,忍着手腕的痛,“奴婢并非凭空猜测……啊……皇上,请听奴婢说……”
    “若有半句不实,朕绝不轻饶。”宇文珏冷酷道。
    她痛得冷汗涔涔,将在德嫔的寝殿捡到阮小翠和千惠的饰物和昨夜以身犯险的事简略道来。
    他不动声色地问:“你以身犯险?后来你如何逃脱?”
    她不能供出凤王,只能道:“奴婢准备了软筋散,那蒙面黑衣人中了软筋散,四肢乏力,奴婢趁机逃了。”
    “你以为那蒙面黑衣人担心你找到更多的罪证而杀你灭口?”宇文珏眼神阴冷。
    “是,奴婢以为,四宗命案一定与德嫔娘娘有关。”
    “你方才不是说,千惠与阮小翠都被侵犯过,若与德嫔有关,她如何让宫女怀孕?”
    “这也正是奴婢最困惑的一点,不过奴婢推测,千惠和阮小翠的饰物遗落在德嫔娘娘的寝殿,证明她们生前去过德嫔娘娘的寝殿。她们不约而同地被人凌辱过,不过,杀她们的真凶不一定就是凌辱她们的人。”
    他锁眉沉思,掌力不知不觉地撤了,也不知不觉地松开她的手。
    萧初鸾看了一眼紫红的手腕,暗呼一声,道:“虽然还没捉到真凶,但是奴婢的推测也是有根有据,倘若奴婢冤枉了德嫔娘娘,奴婢甘愿领罪。”
    眼中精光闪动,宇文珏问道:“今日你来见朕,要朕如何配合?”
    她回道:“三日后,是邀月公主的四岁生辰,奴婢以为,可以为小公主办寿宴,以皇上的名义邀请昭仪以上的娘娘赴宴,为小公主贺寿……”
    接下来,她靠近皇上,低声说着,以防布局泄露。
    皇上只有邀月公主一个孩子,虽然对小公主颇为宠爱,却并不溺爱,只在满岁那年为小公主办过寿宴。如今为小公主办三岁寿宴,是一个巧妙的名目。
    听完,他没有多加考虑,“好,就依你说的办。”
    “谢皇上。”
    “假若到头来捉不到真凶,也冤枉了德嫔,你想如何领罪?”
    “奴婢任凭皇上处置。”
    宇文珏站起身,粗鲁地扯过她,邪肆地勾起她的下颌,“任凭朕处置?”
    萧初鸾低垂着眸光,略略偏过头。
    这样邪恶的他,她有点害怕,却又受到蛊惑似,为他动情,心澜微漾。
    他靠近她的脸腮,热气洒在她的脸上,“朕说过,会让你生不如死,不过,朕也许会改变主意……会让你欲死欲仙。”
    每次与皇上单独相处,她总是如临大敌,总是紧绷如弦,总是心中百般滋味,总是竭力装得淡定,不让他瞧出破绽。
    她对这四宗命案的推测,并没有全部告诉他。
    倘若德嫔真的与命案有关,倘若德嫔真的与别的男人有苟且之情、并且怀上孽种,那么,被杀害的四个人很有可能在无意中窥得德嫔的秘密,遭德嫔与那奸夫杀害。然而,如此一来,千惠和阮小翠又是如何被人侵犯的?
    这是她想不通的地方。
    但是,千惠和阮小翠的饰物不会无缘无故地遗落在德嫔寝殿,再者,杀人凶徒真的担心她找出更多对德嫔不利的罪证,现身杀她灭口,这足以证明,德嫔脱不了干系。因此,她决定从德嫔身上查起,也许,查出德嫔与哪个男人苟且,就能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原先,她担心皇上不会相信德嫔与别的男人有苟且之情,不会让她查下去,却没想到,皇上答应了。她在想,虽然皇上不愿知道嫔妃背叛他的真相,但是,身为帝王,他咽不下这口气。
    邀月公主的寿宴自然由六尚局操办,三日后,在坤宁宫摆下寿宴。
    虽然今夜的寿星是小公主,不过受邀的嫔妃都装扮得娇艳媚人,争芳斗艳,希望得到皇上的青睐与欢心,博得今夜恩泽。当然,皇贵妃有孕在身,皇上不让她来。
    满殿芳菲,宛如春色满园关不住。龙凤珠翠,金钗凤簪,衣香鬓影,娇颜如花。
    邀月公主的容貌融合了父母的优点,五官标致,粉雕玉琢,穿着桃红衫裙,粉嫩嫩的尤为可爱,惹得众嫔妃纷纷逗她玩。
    皇上驾到,皇后领着小公主与众嫔妃迎驾,然后各自落座。
    帝后分别说了几句场面话,接着,小公主叩拜父皇母后、敬酒,再接着,寿宴开始。
    萧初鸾与各局女官分别站在宴席两侧,注意着德嫔的一举一动。
    宴席渐渐热闹,众嫔妃起身来到帝后案前,送出贺礼。
    杨晚岚含笑接受诸位嫔妃的贺礼,瞧得出来,她心情很好。
    宇文珏也是笑容满面,偶尔不经意地看向萧初鸾,那样的目光是心照不宣。
    德嫔站起身,来到帝后案前,送出贺礼,“皇上,皇后娘娘,臣妾小小心意。”
    邀月公主微笑道谢。
    冷昭仪站起身,走上前,与转身回座的德嫔擦肩而过。
    忽然,德嫔惊呼一声。
    却见冷昭仪迅捷转身,眼疾手快地扶着德嫔,“连姐姐怎么了?”
    德嫔的美眸隐现怒色,压低声音道:“你为何绊我?”
    冷昭仪诚惶诚恐地道歉,“是妹妹手脚笨拙,对不起……妹妹是无心的,还请姐姐原谅。”
    萧初鸾看见冷昭仪的掌心按在德嫔的宫装上,不经意地磨蹭了几下。
    “妹妹真是无心的,明日妹妹再向姐姐请罪,好不好?”冷昭仪诚恳道。
    “不必了。”德嫔瞪一眼,回到坐席上。
    接着,冷昭仪娉婷地走上前,将贺礼送给邀月公主。
    萧初鸾轻轻转眸,看见冷昭仪递来的目光饱含深意,而宇文珏的唇角始终含着冰冷的笑意。
    这夜,邀月公主的寿宴没多久便散了,皇上没有留宿坤宁宫,也没有召哪个嫔妃侍寝,众嫔妃意兴阑珊地离去。
    萧初鸾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真凶会不会在今夜动手?或者是明夜动手?假若真凶按兵不动,那便功亏一篑了。
    到了子时,她才有一点睡意,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突然,死寂的夜爆发出一阵紧急的敲门声,惊醒了她。
    她翻身而起,立即披衣去开门。
    女史碧蓉披着外衣道:“尚宫,乾清宫的公公来传话,皇上让您去咸福宫。”
    她所料不差,真凶果然按耐不住了,在今夜动手了。
    更衣后,她提着一盏宫灯匆匆赶往咸福宫。
    浓夜静谧,却隐藏着喧嚣与暗涌。
    咸福宫宫门前,两列侍卫执火而立,刀枪明亮。
    在公公的引领下,萧初鸾来到德嫔的宫苑,御驾侍从候在殿外。
    踏入大殿,她看见皇上安然坐着,略低着头饮茶,眉宇紧拧。六位公公分侍两侧,刘公公和吴公公都在。
    德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奸夫现形了吗?
    寝殿传出“呜呜”的哭声,她觉得奇怪,为什么宫娥都在哭?
    行礼后,她问:“皇上,发生何事?德嫔娘娘呢?”
    “自己去看看。”宇文珏道,语声冰寒。
    “是,皇上。”
    萧初鸾前往寝殿,殿中灯影昏暗,帷幔投下一道道阴森的黑影。
    有一道人形黑影,投在宫砖上,森然可怖。
    她惊骇地止步,望着悬挂于梁上的那艳装女子,青丝披散,面色惨白,宫装猩艳,有如厉鬼。
    那一袭华美的紫红宫装,正是德嫔在邀月公主的寿宴上所穿的,艳丽张扬。
    而今,垂挂于半空,艳如血,死成灰。
    艳到极致,便成灰。
    三四个宫娥跪在地上,嘤嘤低泣。
    萧初鸾不明白,德嫔为什么自缢?难道是畏罪自尽?
    她更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不命人将德嫔解下来,而让她一直挂在半空?难道是想以此惩罚她的不忠、不贞?
    “你们如何发现德嫔薨的?”她问。
    “近些日子,娘娘半夜总要奴婢服侍……今夜奴婢睡了一个时辰便起来,却没听到娘娘的传声,就进来瞧瞧,一进来就看见……娘娘自尽了……”一个宫娥哭道。
    “奴婢听到叫声,就立即去喊人将娘娘抱下来……可是,所有人看见娘娘死状可怖,都不敢上去……”另一个宫娥道。
    “奴婢去乾清宫禀报皇上,皇上看了一眼就……”
    萧初鸾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吩咐宫娥多点几盏灯,然后在寝殿搜查可疑之物。
    寝殿与平时无恙,一切井然有序,德嫔今日所用的珠钗金簪一一摆放在妆台上。
    外殿传来说话声,好像是宋天舒的声音,应该是皇上传他来验尸。
    片刻后,宋天舒步入寝殿,平和地看她一眼,接着吩咐几个侍卫将德嫔的尸首弄下来,抬到大殿上。
    她回到大殿,对宇文珏道:“皇上,奴婢以为,就在此处验尸,闲杂人等在外头候着,只留娘娘两名近身侍女。”
    他看她一眼,不作回应。
    她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心头正有怒火无处发泄,便让所有人都出去。
    大殿上,只剩下皇上、宋天舒、萧初鸾和两名宫娥,还有躺在地上的德嫔。
    宋天舒看过德嫔的指甲,接着察看她的脑部、面部与颈部,“死者是德嫔娘娘,身上无明显伤痕、瘀痕,颈部有勒痕。”他稍稍抬起她的下颌,“皇上,娘娘的颈部除了勒痕之外,还有人手造成的瘀痕,应该是有人以右掌掐死娘娘,再将娘娘吊在半空,做出自缢身亡的样子。”
    “当真?”宇文珏惊道。
    “勒痕很淡,是先被掐死再吊上去的。”
    “宋大人,检查一下娘娘身上有无其他伤痕。”萧初鸾看向德嫔的腹部。
    宋天舒明白她的意思,轻轻按压着德嫔的腹部,“皇上,娘娘腹部紧实,有四个多月的身孕。”
    宇文珏震惊地抬眼,眸色冰寒,盯着德嫔的脸上,像是要在她的脸上刺出一个窟窿。
    萧初鸾问道:“娘娘死于何时?”
    宋天舒站起身,道:“娘娘大约死了一个时辰左右。”
    “文尚宫,你不是说可以让真凶现形吗?”宇文珏凌厉的目光射向她,似要洞穿她的脑门。
    “皇上息怒,奴婢先问宫女几个问题。”萧初鸾不慌不忙道。
    “你最好给朕一个交代,否则朕绝不轻饶。”他竭力压抑着怒火。
    两个宫娥已哭成泪人儿,也吓得瑟瑟发抖,萧初鸾低声问道:“今晚娘娘回来后,有人来找娘娘吗?”
    她们摇摇头。
    她威胁道:“若不说实话,我也保不住你们,皇上不单赐你们一死,还会连累你们的家人。”
    一个宫娥道:“娘娘从坤宁宫回来后,让奴婢歇下珠钗,然后就让奴婢退下。娘娘没有传唤,奴婢不敢擅进寝殿。”
    萧初鸾继续问:“那今夜娘娘与平日有何不同之处?近来有什么人来看望娘娘?”
    宫娥回道:“娘娘和平时一样,不喜欢奴婢在旁伺候着;来咸福宫看望娘娘的人寥寥无几,几个娘娘偶尔来,除此之外,不是公公就是六尚局的人。”
    “你们不知娘娘怀孕了么?”
    “奴婢不知,前些日子,娘娘总是想呕,胃口不佳,奴婢以为娘娘病了,劝娘娘传御医来瞧瞧,娘娘总说无碍,只是胃口不好,不许奴婢自作主张,奴婢就不再说什么了。”
    萧初鸾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因为德嫔胆敢与别的男人苟且,做出失贞之事,防范功夫就会做得滴水不漏,不让任何人发现。
    她对宇文珏道:“奴婢恳请皇上下令,将守卫咸福宫的侍卫集中于一间厢房,无须掌灯,奴婢可让真凶现形。”
    宇文珏盯着她,眸光如冰如火,须臾,他打开殿门,吩咐刘公公去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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