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天地湖还是火舞蝶,都是师父引以为傲的作品,世人褒贬不一,可是无法否认,没有人有此能力去超越。”
    提到师父,秦羽的眼神比方才还要温柔,还多了些敬畏。
    “那他老人家何故造出火舞蝶这般凶险的事物?”
    秦羽起身,望着茫茫的天地湖,道,“实则不然,师娘在以前一场大战中受了很重的伤,落下了病根,越来越严重,连最贵最稀有的药材都寻了来也无济于事。那日,屋外的雪下的很大,师娘在雪地里用最后的力气为师父舞了一段剑,据说当年,师娘便是在院中舞剑,师父对她一见钟情,那一眼便是一辈子了。
    师娘一个踉跄倒地,整个人陷在厚厚的积雪之中,师父飞快上前,将她扶起,为她拭去脸上的白雪,擦着擦着,师父却忍不住哭出了声,我第一次看到师父哭,而师娘却笑着说,‘天好冷,来年春天我再给你舞一段,好不好?’说罢,永远的闭上了双眼,再也没有醒过来。
    师娘成了师父心中的一根刺,扎的他疼痛难忍,却不允许任何人拔去,每夜师父都会从噩梦中惊醒,后来,师父选择闭关,出来后随之便有了火舞蝶与天地湖,也是保留对师娘的所有念想与回忆吧。
    后来被歹人用作武器,也并非师父本意。”
    五弦看着天地澄明,些许唏嘘,“如何出去?”
    “不知。”
    “骗人。”
    “真的不知,师父从未提及。”
    “只能永远待在此处了?虽然美到极致,却始终如同一场梦境,到底是要醒来。”
    “若就如此,你是否乐意?”
    秦羽定定的看着自己,这次五弦只看到他眼神里的自己,手足无措。
    “秦羽,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莫不是待在这里太久,脑子有些许糊涂了?”
    “主上,下仆言语有失。”
    五弦望着毫无悔改之心的秦羽,不禁觉着好笑,坚决认错,坚决不改,也不知道哪来的诚意。
    “一切并非如人愿,此次前来,并不是无事可做。”
    “是。”他的眼角划过一丝失落。
    远方有脚步传来,清脆而有力。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定,摸着白须,“老朽很久没有看到会有人闯入天地湖了,敢问二位,此次前来,有何指教?”
    五弦连忙尴尬的回礼,“不,不,老先生,我二人私自前来,实属无意,关于出路,若是老先生能指点一二,日后必上门拜谢。”
    “若是两位过了这一关,路,自然出现。”
    老者缓缓的朝后退去,很快便远的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欸,先生……”
    好似被推了一下,周围的一切如同慢动作回放,眼前的秦羽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刚想触碰他,秦羽便瞬间碎裂,落在这片天地的碎片里,有各色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场景,无论想抓住哪一块,便灰飞烟灭。
    一声轻轻的叹息,五弦回过身来,是一节一节的石阶,刚踏上一节,天地湖很快消失,只有漫天飞雪覆盖后的山间,不时有禽鸟飞过,发出清冷而寂寥的低鸣。
    这是哪?五弦有些茫然。
    石阶旁的石碑上赫然写着“承宣”。
    究竟何为“承宣”?
    “十六,师父正找你呢,欸,还跑!”
    从台阶上走下来一着白色修士服的弟子,一把揪住要逃跑的一男娃娃,娃娃如泥鳅似的,扭了两下就钻了空,对着弟子吐舌头,做个鬼脸便飞快的跑下山去。
    “这么调皮,小心师父又要带你去静思室了。”弟子无奈的摇摇头,跟着走下去。
    “师父他才舍不得呢,嘿嘿。”娃娃回头一笑,活泼又可爱。
    即便是这么几眼,五弦也清晰的看到了男娃娃的面容,有些许面熟,所以自己是进了谁的记忆里?
    先生所说的过关,到底是什么?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感知到苏芩的记忆了,若是还能感知,也不至于现在来了个措手不及。
    下一刻,自己已经跟着十六躲到了树后,看到师兄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十六喜滋滋的往山后跑去。
    山后到底有什么吸引十六,此时的自己,好奇心赶走了理智,全然不顾还在幻境中。
    到底是小孩子,五弦看着他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如一身姿轻巧的灵猴,跳累了,便倚在老树根旁,阳光透过树的缝隙照射在积雪上,晶莹剔透,如灵动的风景画,五弦站在他身旁,看着他长长的睫毛随着清风拂过,微微闪动,还没褪去婴儿肥,鼓囊囊的脸蛋让人有捏下去的冲动。
    几乎同时,两人听到了微弱的抽泣声,似乎有些不比寻常,应该是压着声音,不让他人听到,十六即刻睁眼,翻身而起,顺着哭声来到了一棵粗壮的红杉旁,一女孩弯起腿,两臂交叉叠在胸口,整张脸都陷在里面,双肩轻微的抖动着。
    “你是谁?何故在此哭泣?”
    十六双手背后,满脸的好奇。
    “我没哭,谁哭了?”
    虽是这般说辞,却含着哭腔,十六更加好奇了。
    “你跟我上山吧,我那边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你肯定喜欢。”
    女孩抬起哭肿的双眼,鼓着嘴巴,紧紧的皱起眉头,道,“我不要你管,你快走!”
    “我们这里不好走,况且雪一时半会也化不了,我带你下山去找你爹娘。好不好?你别哭了。”
    “都说了,我没哭,我就是……就是……找不到他们了,我明明跟着他们的,一眨眼不见了。”
    “你们来此作甚?”
    “娘说要上山祈福,谁知走着走着,爹娘都没了,我找了好久。”
    “我带你去找你爹娘,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唔?”女孩睁大眼睛,看着他。
    “你以后得给我当媳妇!”
    哈?年纪轻轻,便会撩妹,五弦忍俊不禁。
    “媳妇是什么?可以吃吗?”女孩不解。
    “总之你得先应着,他日若是反悔,我也不同意。”
    这种霸王条款都好意思掏出来诓骗女孩子,五弦更加的想笑。
    女孩皱眉思考一番,“我应你便是了,你快快带我去找爹娘。”
    “嘿嘿,好。”
    五弦跟着他二人,两人手牵着手在前面走着,女孩是比十六略微高些的,可是明显十六更稳重点。
    穿过两片林,官路豁然开朗,一驾马车停在路旁,马儿不时的喷喷鼻子,一行人都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时有家仆上前说些什么,应该是告知未找到什么人的样子。
    站在中间的,想必便是家主了,女孩看到他们,立刻甩掉十六的手,冲上前去,十六还保持着被甩之前的动作,连空气中都透露着尴尬。
    无妨。
    似是说与自己,十六轻轻说道。
    五弦开始同情起他来。
    十六转身便走,却被家主叫住,家主上前说道,“小兄弟,敢问师承何处,他日必登门感谢。”
    五弦抬起眼帘,若是前一秒还在同情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小孩子,下一秒就如同一盆冷水泼下来,连瞳孔都放了大,苏——楚——阳,这个虚伪至极的爹,居然在这里,那她是谁?是苏芩还是苏雪芊?
    “老爷客气,我与爹地常年住于山中,平日以打猎为生,爹地常常告于我,助人便是助己,老爷不必介怀。雪天路滑,还请几位务必小心。我还得回去捡柴,几位老爷与夫人,就此别过,再会。”
    这般客说辞,若是五弦,定是说不出口,说不定早就把家底吐露个干净。
    十六回身上山。
    五弦冷冷的看着苏楚阳,他摇摇头,继而牵起女孩的手,不断的嘘寒问暖着,一女子冲上前来,半跪在女孩的面前,左看看右瞧瞧,确定无碍后才起了身。
    娘,好久不见。
    五弦忍住涌上心头的酸意,跟上了十六。
    娘,再见。
    娘,能再见你真好。
    十六回到了那棵红杉下,嘟囔道,“你为何要一直跟着我?”
    等一下,他能看得见自己?那么一开始就能看到?他装了这么久?那女孩呢,也能看见吗?刚才的那些人,他们都能看见?
    “你是不是山下那些专门拐卖小孩子的?我告诉你,你敢动我,我师父会把你的老巢都翻个底朝天。”
    再见娘亲本来都快要落泪,却在此刻,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看得见我?”
    “那是自然,方才我假装看不见你,看看你到底想要作甚,后来我发觉他们都瞧不见你,便知你并非是人,可能是一缕魂,也可能是其他。”
    “算是吧。”
    “师父一直夸我,别看我只有七岁,我可聪明了。”
    “十六,你为何叫十六?你有原名吗?”
    “我最小,我也喜欢师兄师姐们们这样叫我。我叫秦羽,你叫什么?”
    方才就猜着八九不离十了,果然是他。
    “说来你可能不信,十年后,你会非常非常的喜欢我,而我却一直对你爱理不理,你就一直追着我,而我就一直躲着你。”
    “你!你不害臊!”他显然真的被吓到了,一直朝后退,猛的被树根绊倒在地。
    “哈哈哈……太好玩了,瞧你那脸红的,跟大马猴的屁股似的。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跟你开玩笑呢,没这回事。”
    “哇哇……师兄,师父,有个坏人……”
    他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很快就没了踪影。
    五弦四处望去,似乎他待过的所有地方都有着他的气息,若是就永远被锁在这里,自己也该是情愿的。
    秦羽进一步,她便退一步,他退一步了,她却恨不得朝他迈一大步,关于他的一切一切,自己真的很想去了解,有件事五弦不得不承认,她应该是喜欢上秦羽了。
    五弦不禁失笑,这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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