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
    “那女子一开始便在院中的树上。”
    五弦瞠目结舌,“怎会?”
    “对了,”白翎止住,“主上没忘记我们的三月之约吧?”
    五弦对着乌黑的后脑勺翻了一个白眼,接着假装打了个哈欠,“真困,我可不记得跟你承诺过什么,上去了。”
    白翎轻笑一声,随即离去。
    五弦刚踏进客栈,便瞧见秦羽一人,低头专注的盯着手中的酒杯,失了神一般。
    五弦又让小二拿了壶女儿红过来,在秦羽旁边挪开了一张木凳,顺便将自己酒杯甄满,“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秦羽终于回过神来,眼睛也慢慢有了焦距,起身作揖,微微颔首,“主上回来了,下仆……”
    “别拘礼了,坐下吧!”五弦轻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即便是在现代,自己也没怎么喝过酒,今天当真是破戒了。
    “这女儿红,还真是不错,香气浓郁,入口甘醇。温了一下,口感更佳。”五弦喝了一口,一旁的秦羽眼神深邃,面含笑意。
    “说起这酒,本是一男子待自己儿子出生时拿出来庆祝的,结果媳妇偏偏生了个女娃,男子一气便将这酒埋在了桂花树下,十八年后,女儿出嫁,男子忽地想起这酒,打开一看,却是格外的香浓与美味。”
    秦羽端起酒杯,抬起眼帘,“挺有趣的一个故事,下仆想起一件事,主上以前从不喝酒。”
    五弦微怔,捏着酒杯的手有些许颤抖,却只见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主上今日好兴致,能否与下仆一说?”
    看着他意外不明的微笑,五弦低头,“若是有人跟你说,你三月之后必得离开,当如何?”
    “顺其自然。”
    “不会不甘心?”五弦一口闷掉剩下的酒,心情开始烦躁起来。
    “有舍才有得。”
    五弦莫名有些火大,捏紧了酒杯,“说的如此轻松,怕不是从未失去过什么吧!”
    “不甘心的莫过于舍不得什么,主上,您留恋着什么吗?”询问似的眼神,微微扬起的嘴角,五弦有些慌张。
    “呵,那倒没有什么?”又一杯酒下肚,喉咙开始火辣起来。
    “是吗?”
    一阵沉默。
    已经不知道闷声喝了多少了,五弦觉得头晕乎乎的,脸上也开始烫的厉害,一把把酒壶拉了过来,打开壶盖,凑着小的壶口朝里看了几眼,“咦,怎么啥也看不见了?小二,再……嗝……来一壶,都不够喝的。”
    五弦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想抓住眼前的那个小二,但是小二好像会分身一般,五弦如同点豆豆般,食指一边朝左边指一下,一边朝着右边点一下,嘴里不断的嘟囔着,“一个,两个,额?怎么有三个一样的小二?”五弦挠着头,半眯着眼睛,重心不稳跌坐在地,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话飘进耳里。
    “酒不用上了,我家主人喝醉了,麻烦小二打壶热水送上来,人我自己扶上去就好。”
    “是是。客官稍等。”
    五弦弯起膝盖,闭上了眼睛,托着下巴,脑袋左右轻微的晃着,“我没醉哦,你们说什么我都听得见哦!”
    “嗯,我说错了,下仆送主上回房好不好?”似乎靠的很近,轻轻呼在脸上的气也温暖至极,在整张脸上漾开来,好像盛开了的白莲。
    “好……好啊,秦羽,你对我真好,嗝。”
    被打横抱起,五弦自然的勾住秦羽的脖颈,接着便将整个脑袋压在秦羽的胸口,轻轻咬着秦羽的白色长衫,秦羽一怔,便听见她嘀嘀咕咕的说着,“怎么没啥味道,一点也不好吃,呸呸呸!”
    秦羽无奈的一笑,将她送回了房,将棉被四周压了压,希望不要有什么冷风钻进去,小二已经拿了热水上来。
    侧坐于她身旁,用温热的脸帕帮她擦拭着,偶尔手指碰到了她的脸,她也只是安静的“唔”了一声。
    轻阖上门,秦羽下了楼。
    端着药轻推开门,却发现床上的苏芩不见了。
    秦羽一脚迈进房间,将药碗放置桌上,四下一看,却发现苏芩坐在窗沿上,斜靠着,还不时的说着什么。
    连忙走过去,一手拉住了苏芩,苏芩回头,对上了秦羽有些急切的眼神。
    迷蒙的双眼,“欸,是你啊,我觉得热,就过来吹吹风。”
    “主上,乖,我们回屋,热的话,下仆给你扇风。”
    “嗯嗯……不要。”苏芩别过头,双手撑着窗沿,两条玉腿轻轻地甩了起来,每甩一下,秦羽的心情就更紧张一分,“你都不问问我今夜瞧见了啥?”
    “那主上看到了什么,能否与下仆说?”
    “相爱之人,若是以后不再见,好好道个别,我们本是这么打算的,可是我却亲眼看见他们互相伤害,一个沉默不语,一个恶言相向。”
    漫长的冬夜,偶会有狗叫个两声,又立刻转入一片沉寂。
    “若是你,会后悔吗?”
    “主上,天寒,切勿……”
    “为什么不回答我?”
    “无论我说了什么,主上都必得下来,可否答应?”
    五弦侧身,点了点头。
    “有何后悔?难道袁成一边迎娶了吴阮玲,一边还和旧情人纠缠不清,吴阮玲是八抬大轿进的门,湘儿最好的结局也只能是个妾室,也有可能连个妾室的名分都没有,只能一辈子待在暗处,受着众人的责骂,主上,错过了,那便是错过了。他们二人都深知这一道理,所以都默然接受。那么,主上又何故如此愤愤不平呢?”
    句句在理,五弦顿觉酒醒了一半,看到此刻的自己,随时一个不小心都会坠下去摔成肉饼,五弦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我想回屋,能不能扶一下我?”
    瞬间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知道此刻已经脱离了危险,五弦松了一口气,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爬上去的。
    五弦挣开秦羽,接着挠了挠头发,“我……好像酒醒了,今夜之事,权当我酒后乱事,你……”
    “那是自然。”
    “我要睡了。”五弦忽地觉得难受,为了不让秦羽看出什么端倪,径直向床边走去。
    一夜过去。
    一大早,秦羽便来请示,他们得动身去一趟林家堡。林家堡地处城北,靠近郊外,即便坐个马车,也要一个时辰,五弦没问太多,跟着秦羽上了租来的马车。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五弦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听到车夫“吁”了一声,五弦终于醒了过来,下了马车,看到气派的红色大门,五弦惊愕,此处便是林家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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