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亚雷兹冲出殿外、把“囚犯”尽数抛诸脑后时,正值洛紫星涵对防护结界的最后修补阶段,他火大了,趁他不注意玩这一手,简直找死啊!
    “第三战神!”亚雷兹怒摔手中扇,纤纤玉手往前一伸:“你好大的胆子!胆敢来我的地盘上撒野!”
    “真是久远而熟悉的称呼啊……”如今的紫发男人已经不会为了称号和排名暴跳如雷了,他闲散的把头一转,像盯异界生物一样瞄了自负美貌的亚雷兹一眼:“不过呢,我从不知道这里改姓诸神团了啊。”
    “哼。”亚雷兹高傲冷笑,和身边畏首畏尾的安檬形成鲜明反差:“从今天开始就是了,宝绿岛我要了,识相的,赶紧带着你结界里的渣滓们滚吧!”
    势在必行的一战,在两人的“沟通”完全无法进行之时展开,百重结界下的光临界之门,是诸神团此行的首要目标,当亚雷兹信心满满的跳到入口处时,居然愣住了。常年研习结界的他竟不知道,钻了空子的洛紫星涵有这等本领,原本对于攻破副队长们的百重屏障他可是信心十足的,紫毛一来,让他登时棘手不少。
    “混蛋天地盟,竟然还留了这一手……”亚雷兹暗暗咬牙,正在思考如何能把这精细的结界轰开,洛紫星涵突袭而至。
    虽然面对的是水之神明,不过洛紫星涵也毫无怯意,招招式式都看得一众副队长目瞪口呆,那一头,被丢在悬空宫殿里不管了的米优克亚博也被霍尔特及时救出,全员都进入到洛紫星涵的结界内,前面战斗的人自然没了后顾之忧。
    可劣势,也往往在这时爆发端倪,亚雷兹意识到,洛紫星涵不可能有神一般的无穷力量,他一面支撑强力的防御大结界,一面和他战斗,绝不会游刃有余,于是,他命令安檬上来挡一阵,自己则到结界那里猛袭。
    当安檬招架不住洛紫星涵的连番猛攻而倒地喊疼时,亚雷兹已经得手了,防御结界崩碎的刹那,他得意洋洋狂笑出声:“差点被你小子骗了!以为和我对打,我就发现不了结界的薄弱时刻吗!光临界之门!我要定了!”
    实力上乘的元术师,和诸神团神之觉醒者力量上的差异,就此浮现,再厉害的元术师,终归是□□凡胎,是就难免会疲劳,难免用光力气,而神之觉醒者则鲜有这种状况发生,他们就像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可以释放一样,永远站在实力的巅峰。
    洛紫星涵由此落败,负伤的同时,不得不愤恨咬牙看着亚雷兹趾高气昂的带走光之门,大概是心情不错,没有让这位残暴的水神狠下杀手,他就像故意放宝绿岛一马一样,带着黄衣战队,浩浩荡荡的扬长而去了。
    宝绿岛一边所幸没有人员伤亡,洛紫星涵被抬回凝光城时,嘉琦芙菱第一个炸了,慌不迭蹦到洛紫星涵的担架旁边,揪起他的衣领子可劲的吼:“临界之门呢!光之门呢!真的被蝴蝶男抢走了吗!不是让你好好看着吗堇丝猴!”
    “你会不会太过分……我现在是病号啊!”洛紫星涵欲哭无泪的求她放手,一副肝肠寸断精神大受摧残的模样:“好歹我也是个生命啊,你就不能关心我一下吗……”
    “对不起嘛!我也是太着急了!”芙菱意识到自己确实过分了点,怎么说洛紫星涵也是被她软磨硬泡骗过去的,现在弄得半死不活的,她能没责任吗:“那你说,要我怎么补偿你……才怪啊!门都丢了我哪有心情哄你开心啊!”
    然后,担架上的紫毛就生无可恋的看着自家妹子抓狂纠结:“抱歉啊……是我无能……”
    “别这么说,你已经尽力了。”纳连也俊非常能够体会洛紫星涵的挫败感,毕竟,在遇到亚雷兹之前,他的结界技能应该是举世无双的。
    “是啊,多亏了你,宝绿岛才能保留下来,副队长们对你也十分感激,接下来,你好好在凝光城休养,后面的,交给我们。”风扬亦上前抚慰一番,还带有令任何人都难以抗拒的温暖微笑。
    洛紫星涵的神色轻松不少,大概是在场的人太多,他没有把心中的真实情感及时表露。
    光域上下在五代国主勤勉努力的治理中,非但没有走下坡路,反而呈蒸蒸日上的趋势,少女国王是个谦逊又好学的人,她懂得请教国府内一切资格老于自己的前辈,尤其是雪照和里格让,被其奉为“国之良师”,相较之下,另一国的传闻就消极得多,传言,风域国主歌形嫉贤妒能,一上位就逼退了不少歌顿时期的重臣,引得国府上下怨声载道,他还不思悔改,目前跟着沐月冰大兴土木。
    这些内容,他们从光域的晨报上就能看得完完整整了,不过这日清早发生了不止一件怪事,让很多凝光城“原居民”不得不留意。
    第一,总是先所有人一步去取报纸的宁日潇犯懒了,晨跑时没看见她,早餐时不见踪影,例行的每日晨间小会,她也撇下不管了。
    第二,就是她不在潇云宫,那儿本来被雪薇打理到枝繁叶茂的各类兰花,忽然在一夜间凋零殆尽,兰花可是宁日潇最喜爱的花卉,品种也个个稀缺罕见,从土壤到水质的运用,都无不合乎需要,按说,是不会脆弱到莫名枯萎的。
    不祥至极的预感,从每个人的心头横生,他们第一个想要冲去的地方,就是三川楼,因为那座建筑的后面,会告诉他们一切真相。
    翎与静然之后,凝光城中的长明灯,有很长一段时间维持着明亮熠熠的状态,然而从那日小婉的熄灭开始,一种无形的阴霾,笼罩了上来。
    先是小婉,葬身海牢,再是光子,死不见尸,如今,连宁日潇的那一盏,都无情的悄然暗去。
    日色正浓时,从青城花都处传来令人惊悚的消息,有人在薰衣草田发现了喋血满地的宁日潇少主,当时,她已经失血过多而亡。
    花都城是举世闻名的花之天堂,有千百种绚丽多姿的花草,绵延无边的唯美花田,薰衣草原野那诱人迷离的紫,像极了天地盟女智者眼中的两潭水光,每当微风拂起,总有别致的雅香缭绕天地。
    白鸟带着悲泣的鸣音飞向远方,蝴蝶也成群成群的散开,女少主躺在薰衣草花丛中黯然逝去,就像来时一样安安静静,紫色的液体流泻满地,深深的沁入到土壤里。她穿着往日里最喜欢的浅色衣装,双目紧闭,宛如刚刚睡去。
    风扬化羽泣不成声的替她做了全面检查,发现宁日潇的腹部向内凹陷,明显是受到了致命的戳穿式碾压,五脏六腑破损的极为严重,大出血后导致回天乏术。
    在人们眼中,这位刚刚立下生擒创世神功劳的女智者,等于是紧随至交好友的步伐离去了,而对于天地盟、甚至整个光之国府来说,失去的,却不仅仅是一颗充满智慧的头脑。
    随着宁日潇的骤然离世,许多难以理解的疑团也接踵而至,她为什么会到青城来?为什么会喋血在薰衣草花田里?她腹部的致命攻击是谁造成的?
    宁日潇一向懂得自持,且聪慧过人,绝不可能做没有意义的事,也不大可能白白送掉自己的性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连他们也不知道的变故,才让这做事向来周密的姑娘,在没留下只言片语的唐突中,就猛然离开。
    当所有人都以为宁日潇是在毫无预料之下被人杀死的,督翼从她紧攥的手心中找到了直指凶手的证据,当然,后话都是督翼分析出来的,因为在大多数人眼中,宁日潇手中残留的事物并不能代表什么。
    “督翼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是这样。”关键时刻,风扬大将表示百分之百的信任和肯定:“我们马上带着宁日潇回去,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正好是‘凶手’光临的日子,我们不做好‘迎接工作’怎么行呢?”
    无需打探,被关在凝光城地牢结界里的炎之帝恒也能确信发生了什么,当女执行者将饭菜送到他面前时,只听他悠然的放出话来:“接下来在这个世界里,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觉得稀奇。”
    吓得女执行者以为这是什么咒语,连忙放下托盘飞一样冲出牢外,到正要出城的芙菱面前转达这句话,芙菱听了也有些莫名其妙,但她更相信,帝恒不会平白无故打哑谜的。
    如果不是传来宁日潇的消息,她已经站到牢里去找创世神先生理论了,但当她听说,宁日潇死在青城的花田里时,整个人都陷入了如坠冰谷的状态,直到见着惨白绡布下纹丝无动的一张脸,一个再也不会耐着性子教她这帮她那的人,嘉琦芙菱,几乎瘫坐在地上。
    所有人都阴沉着一张脸,被阴霾再度笼绕的凝光城,连太阳的光都折射不进来了,少主死的莫名其妙,这还是四代重建以来的头一遭,除了难言的悲痛,天地盟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将凶手绳之以法。
    哪怕,他们的法律压不到那位的头上。
    沧岚如一道琴河深处掠来的凉风,入目便予人一种深邃幽暗的气息,清浅若无的笑像一张招牌,把他俊朗的容颜衬托的愈发惑人。他难得肯用这样的笑脸面对一众晚辈,但在思想单纯的芙菱看来,这就是心虚的表现。
    “哼!你这个坏人!”
    这种打招呼的方式让沧岚有点意外:“我不记得有得罪过芙菱少主啊。”
    “沧岚先生,那么能请你解释一下吗?”海蓁子甩开一张薄到近乎透明的白绢,上面用紫色的笔体写着几行数字,分别是“1209,1320,2107,2919”。
    沧岚看后疑惑,不禁笑问:“这是什么数字游戏吗?”
    督翼于是翻开平日里宁日潇最喜欢的精装本《彼岸千年》,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读出声来,见他没有停止的意思,沧岚眼中的光渐渐暗了些:“读书会吗?可惜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咱们该说说正事了吧,比如我听说……你们打算放着炎之帝恒不管。”
    过于急迫,才会让他开门见山,果然,知道帝恒在这里,一心想报仇并夺回昔日一切的神王就按捺不住了,可惜在天地盟眼里,这个男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把到手的鸭子也放飞了。
    停止朗读的督翼随后合起书籍,揭秘的内容也徐徐道来:“宁日潇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除了记下分毫不差的内容,还可以把每个字排列在哪一张书页、哪一行都详详细细的罗列出来,在她生命垂危的关头,她拼上最后的余力,在手绢上用血写下了精确的数字……这本残烛的著作上,就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对一众爆发的强烈敌意视若无睹,仿佛早有所料的沧岚悠哉一笑:“不是数字,而是文字游戏吗?那么,这种暗号所要表达的是什么呢?”
    “《彼岸千年》第一页,可巧就有这些内容。十二行第九个字,是‘晴岚如黛’的‘岚’,十三行第二十个字,是‘小鸟飞还’的‘小’,二十一行第七个字,是‘沧海桑田’的沧,二十九行第十九个字,是‘心驰神往’的‘心’,组合到一块儿再排列一下……就是‘小心沧岚’。”讲到这,鲜有情绪浮动的督翼也恼火的敛起了眉头:“沧岚,你为什么要杀害宁日潇?明明有求于我们,却做出伤害我们的事,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给个交代。”
    “也罢,反正我也没打算隐瞒。”沧岚把对“文字游戏”的嘲笑揣放心中,因为此刻他有更需要表达的东西:“怪只能怪你们自己,不服从我的安排。”
    “从头到尾,我们双方只是合作关系,不存在谁服从谁,难道因为这样你就要杀宁日潇?太荒唐了!”方才还显得平和淡静的海蓁子,转眼大怒了,一双象征毁灭和打压的妖瞳,也适时开启。
    沧岚见众怒来犯,把手一摊,置身事外:“没有无端的杀人,也没有无故的被杀,你们抓了帝恒却不允许我动手,那我只好自食其力了。刚好宁日潇对我穷追不舍,为了摆脱她,我不过随手设置了障碍,谁知道她闪避不开,就这么被压死了。”
    “混蛋……还说的这么轻松!”
    “你是为了修罗之血吧?”替宁日潇亲手换好干净衣服,准备隔日入殓的风扬化羽,到现在还双目红肿:“我们确实放在了她身上,可是刚刚我检查过,并没有,与其说是她追你,不如说,是你盯上了她,见她逃跑不肯妥协,才杀人夺血的吧!”
    “不肯依照约定的人,都应该被处死,这就是违反承诺的代价,今天因为死的是你们的同伴,所以你们觉得愤慨,如果明天诸神团的人死了,或者我琴河之人命丧黄泉,你们,还会是这样的态度吗?”
    “强词夺理!为了盗取修罗之血!杀害我们的同伴!今天我们绝不放过你!沧岚!”
    群起的激恨和愤然,没有让沧岚产生应有的危机感,但他轻松自如的表情还是在一刹中凝固了。当那抹明艳的丽影陡然的靠近,带着让他无比陌生的神情,刺破阴霾的第一缕阳光,照射下来了,打在每一张死气沉沉的脸孔上,焕起生机盎然的新辉。
    是碧姐,他们沉睡了多日不曾苏醒的大姐,步履坚定的朝这里走来了!
    才张开双眼,日夜守候在侧的夏蔓绯等人便知会了玉灵碧几道晴天霹雳,妹妹们的离去,宛如三把狠厉的钢刀,插得她痛不欲生,连鞋子都忘记踩,在一众部下拼命的阻止中,玉灵碧不要命一样赤脚跑到日月广场上,果然看到了不想目睹的一幕。
    宁日潇不在其中,而被怒意围绕的,是她此生最感激的男人之一。
    也正是这个男人,让她险些陷在梦境的漩涡中,一直沉醉到死。在这场无休止的梦境生活里,光子收获了人生的幸福,她的父母洗心革面,她的爱人和她结为连理,翎、静然、多多、沐代,一切死去的人都神奇的复苏回来,陪伴在玉灵碧的身边,在这座美丽无限的皇城里,那样的生活,叫她根本不舍得移开视线。
    直到有一天,她猛然忆起翎葬身火中的笑颜,才发觉出状况的不对,原来这一切美好,都是她潜意识里的幻想,她拼上全力,从梦境里挣脱出来,哪怕现实再残酷,她也要面对到底。
    于是,就这样面对了三场她生生错过的“死亡落幕”,还知道了,凶手是她最敬重的师父,是神王,是新梦神的觉醒者。
    “阿碧,你也是一样,最好不要为了无意义的个人情绪,破坏我们之间的约定,别忘了……天地盟和我达成过共识,合则才能两利,否则,凭我双重觉醒者的身份,你们……”
    “你的原因,让小婉死去了,你的私心,让宁日潇死去了,如果我还继续相信你……下一次,你会葬送哪一个?”她无比的痛心,而事到如今,却不能有分毫的逃避:“我感谢您,对我当年的救命之恩,养育之情,可这跟原谅你是两回事……沧岚大人。”
    称呼的骤然生变,让沧岚意识到了如今的阿碧,不再是往常那个意志不坚的心软女人了,她成长了,在多年的国府磨炼下,变成了羽翼丰满的雄鹰。神色堪堪变作阴冷,沧岚伪装出来的笑脸,也一寸寸冻结成冰:“光神觉醒者,还有一众近神者,你们真的打算腹背受敌吗?”
    “你给了我一个梦境,我现在就还给你一个现实!”
    “你可是我教出来的,我会让你凌驾在我之上吗!”
    “那就试试吧!我的‘恩师’!”
    昔年,她对他展露感恩笑颜,是因为他挽救了她濒死的性命,今天,她对他挥刃相向,是因为,他抹杀了她明明可以去“挽救”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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