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霜国”隐藏于雷之国的根据地,远没有相夫光子设想的那么豪华奢靡,大概是担心被查到行迹,兰咏宁可择选荒芜苍凉的地下废置仓库,也不肯把“大业”挪到地面上去犯险。
    也亏得她深谋远虑,雷之国多次出动的搜剿队才总是无功而返,相夫兰咏每避开一日危险,都会在心中加剧一分对于相夫光子的藐视,她可不觉得,那个相夫洋留下的种,会有什么高人一等的智慧,之所以从不受她这老人家的摆布,也只是因为她贱而已。
    根据地充满土尘的地面也只有当脚步一一停下后,才能变得不那么沙色纷扬,幽兰大志、相夫金、秋芡草兄弟姐妹三人围绕在老母兰咏身畔,替她端茶倒水拿果盘,不多时,随兰咏一块儿出逃的光域五十个漏网分子陆续抵达,他们可都是反光党的骨干,唯一幸存下来的一批人,被相夫兰咏封为米霜国的一等功臣。
    为了圆自己的女王梦,兰咏不但将雪毒组织以“国”的形式成立命名,还自封“白雪女王”,封幽兰大志和相夫金为亲王,封秋芡草为公主,余下骨干皆有赏赐,她想尽一切办法不断招收新成员,哄的骗的利诱的,无所不用其极,总而言之,她立志要把米霜国发扬光大,要让术法界各地的人们都享受到米霜带来的精神愉悦。
    “女王大人,我们找遍了各个地方,都没有相夫洋和白辰霞的下落!”
    骨干们对女王的侄子侄媳直呼其名,是因为米霜国成立后,相夫兰咏不但无心封赏他俩,甚至连半国币都没给他们,这样的差别待遇,也使得一众米霜国分子对这对夫妻轻视不屑。
    “这可怎么办,本打算用他们去对付那个小人得志的相夫光子的!”相夫金懊恼的皱眉头。
    兰咏冷冷一哼:“算她狠,但休想以为这样我就拿她没办法!”
    相夫金听后,眼睛一转:“妈,我有个好主意!”
    “说!”
    “既然相夫光子先下手为强革除了她爸妈这重障碍,那不如,我们再另外给她设置障碍!”
    “你是说,再派人过去?但是谁能肆无忌惮的臭骂她让她难堪呢?她对别人可不像对她爸妈那么容忍,一个急眼把人杀了怎么办?”
    “那更好啊,一国之后杀人害命,她是不想干了吗?”相夫金狡黠的咧大巨口:“而且,想让她难受,不一定非得用打骂的,因时而异,她现在不是雷国国后吗?听说那雷国国主后花园里就她一个女人,那我们给她送去几个,够她受的!”
    “可是找谁合适呢?我们家又没有适龄的姑娘……如风是不错,可惜也被相夫光子给关起来了!”
    “如风就算是自由身,以她那平平的姿色,也不会引起水无痕拓天的注意,况且,都一把年纪了,除非拓天想找个妈。”说这些的时候,相夫金完全不留意秋芡草什么表情:“之前做玉石买卖的时候,我有结识过七罗巧,她是七彩蘑菇城的城主,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我看,把这女孩送到无恨城去,好好收拾一下相夫光子!”
    “对啊,我记得那个女孩,好像还是雷国重臣曲伏子的义女呢!”秋芡草恍然大悟。
    “这么一说,我倒还想起另一个人来,还记得三年前被我们救到的白辰鹃吗?”
    一直被排除在外的幽兰大志见机插嘴:“记得啊,就是白辰霞的小妹嘛,白辰流死了以后,白辰霞就剩这一个妹妹了。”
    相夫金当着一众骨干的面白了大哥一眼,习惯性的冷斥:“净说废话,现在是谈妹妹的问题吗?不懂你就闭嘴!”
    “阿金,你怎么这么跟大哥说话呢!”幽兰大志一听,就忍无可忍了。
    “大志,你是应该闭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天到晚还净说废话!”相夫兰咏也习惯性的帮衬着最心爱的幼子。
    长子悻悻的不做声了,相夫金则得意洋洋:“难道,妈你想把她女儿也送去?可她女儿太嫩了啊!”
    “嫩有嫩的好处,看惯了相夫光子那个黄脸婆,来个十来岁的少女,不是更让男人心动?”兰咏一副极懂男人心思的把握表情。
    “妈,真不愧是您,最懂得男人心了!”相夫金说出了母亲生平最爱听的话之一。
    兰咏眉开眼笑:“那就决定了,即刻将白辰纨姝带过来,至于蘑菇城主那边……”
    “蘑菇城主可没那么好糊弄,不过,她女儿二十三了,她也急着把孩子嫁出去,如果由我出面游说,估计能成,还有个关键的,我觉得妈妈你应该亲自出面。”
    “说。”
    “就算确定了人选,可想要送到无恨城,也没有路径啊,我听说,相夫光子在雷国国府里跟两个老臣不和,一个叫十七江,一个叫曲伏子,不如,你把两个姑娘分别托给他们,由他们送到城里去献给国主,名正言顺。”
    “加上曲伏子和七罗小姐的关系,果然是个好主意!”秋芡草也跟着满口赞同。
    兰咏点点头,对小儿子的设想周全很是满意,顺带不忘鄙视拓天一番:“这雷国国主也真是奇怪,正值盛年,竟然不选秀不纳妃,不近女色的男人都是生理有病吧!”
    大志一直在为方才的事闹情绪,这时候也不大喜乐的接话:“兴许人家是禁欲系,自制力强,也兴许和妻子恩爱有加,眼里容不下别的女人呢!”
    想不到,兰咏听了当即暴怒,拾起手边的桃子摔在大志脸上:“放你妈的屁!把你jb嘴闭上!”
    秋芡草将兰咏吃光舔净的沙拉果餐盘端走,背过身时,脸上笑意阴寒。
    两天后的深夜,蒙头盖脸的黑衣女人用轻便的身手直达无恨城国后寝殿后窗阳台,落下瞬间,她单膝触地以示不忘的忠诚:“我来汇报相夫兰咏的下一步计划。”
    在窗前等她顺带赏了一番夜雪美景的相夫光子把后门打开:“进来说话。”
    屋子里暖意洋洋,几杆相互通彻的金属管子正散发不明温度。因碧姐多次叮咛,要她不可以烧炭火那种影响心肺呼吸的取暖东西,相夫光子才开窍,想到可以让整个白银城、甚至是整个雷之国,都舍炭火、改用烧热水装置,比如,建造金属串联管道,挨家挨户的安装、通水,总阀之处再统一烧用炭火,热水流遍所有管道后,家家户户就不用担心冬日难捱了,也杜绝了炭火迫害空气质量的隐患,关键是,这些水是循环使用的,不必担心浪费的问题。在大面积推广之前,她决定在附近的几座宫殿,建造一下试试。
    “坐吧,不要急,慢慢说。”光子给她倒了杯热水,又示意她可以把手放在管子上取暖。
    秋芡草有点受宠若惊,但还是老老实实坐了下来。一本正经的汇报:“在失去相夫洋和白辰霞两大助力后,相夫兰咏显然无可奈何了,但是,也正因为这样,她才会采取下一步计划。”
    相夫兰咏做事果断干脆,计划一出炉,第二天就动手实施了,她裹上最厚实的裘皮毛袍,亲自坐马车不辞劳苦冒着大雪赶来密见武将十七江,但是十七江对于她的投诚、收买和请求毫不动容,甚至扬言不是看在她也瞧不上光子的份上,一定会把她抓起来去邀功。相夫兰咏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怒骂这个壮汉千百遍,沟壑纵横的老脸却还是笑面迎人半点不敢疏忽,等在车里的秋芡草问她要不要歇歇,她则拖着年迈的身躯执着表示,要一天搞定。
    于是,她转去了曲伏子那里,直奔主题,要他代为进献两名女子给拓天国主做妃子,她知道曲伏子未必相信她,不过她用“足以对付相夫光子”的理由,最终劝服了文臣老官。
    “辛苦你了,诸事小心,有什么进展,再来告诉我。”相夫光子不管她是不是无氏一族的,哪怕她是复制体,肯陪自己涉险参与大案的调查,也是值得尊敬和守护的:“如果兰咏起了疑心,你就不要急着给我汇报了,我也不便给你千影式,万一兰咏身边的一定范围之内都有监控设备,你我联络之事她还是会发现,到时候你就有危险了,我不要你有事,明白吗?”
    “是。”秋芡草不无感激的慨叹:“我都是心甘情愿的,我也不瞒你,奇斯尼和芜华找上我,也是因为我最重要的家人……就是因为雪毒才死的,我痛恨把它创造出来并传播到各地的人,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你的心情我非常能理解,我也是一样的……对了,能告诉我你的本名吗?”
    “光子大人,你放心,等相夫兰咏认罪伏法、米霜国亡国殆尽的那一天,就是我向您说出我名字的一日!在那之前,我就是相夫兰咏的女儿秋芡草!”
    “好,我等你!我们一起迎接那一天的胜利!”
    两只紧握在一起的手,温度远远超越了金属管子里淌过的热流。
    假芡草离开后,念冰从阳台下跳了上来,一进来光子就发现,他两只手和脸都冻得发红,身上穿的也有点单薄。
    “你看看你,怎么穿这点就出来了?昨天不是送了几套过冬的衣服给你吗?还有,下次直接进来就是了,夜里冷,瞧你冻的。”禁不住开启唠叨模式,又心疼弟弟一般拉他去金属管子边上取暖:“这么晚了,不在屋子里睡觉,跑过来是不是晚上没吃饱?”
    “光子小姐,我可以听你把玩笑开完再说正事。”
    光子瞧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用力叹了口气:“你啊还真是……算了,说吧,有什么‘正事’嗯?”
    “我刚刚隐约听到,秋芡草说幽兰大志和相夫金发生争吵,我忽然想到……可不可以用离间计,让他们从内部分崩离析。”
    “你有什么主意了吗?说来听听!”
    “我没什么主意,只是临时想到……依你看,这计施展好了的话,可不可行?”
    受到提醒的相夫光子认认真真想了一会儿,忽然拍案叫绝:“的确是个好主意!”
    “那,你预备怎么做?”
    “相夫兰咏冒这么大的风险搞米霜,总不是为了自己吸,恰恰相反,她是希望所有人都拜倒在米霜的诱惑下,然后她从中牟取暴利,说到底就是为了钱,那么既然是为了钱,她的儿子就不能不觊觎……念冰,你去帮我查一下,相夫兰咏把财产放置在哪些货币存储所了。”
    “她应该,不会用自己的名字吧?从她逃出光域那一天起,她就是见不得光的老鼠,用本名等于是自投罗网啊。”
    “那就查幽兰大志、相夫金、和秋芡草的,我就不信,他们用的都是假名,真那样的话,还睡的着觉么?哪怕找到一家,都等于获悉了突破口。”
    “刚刚秋芡草在这,你为什么不问呢?”
    “上次无意间打听过,可她也不知道相夫兰咏平时把盈利额存放在哪……只能由我们自己细细找了……”
    曲伏子动作也是蛮快的,兰咏把人送到的第二天,他就在早间国会上,当众请拓天国主收了这两名他进献上来的美女,还颇不容置喙的递上两张写有个人简介的照片,水无痕拓天直接回绝,却被其他国臣劝谏,思考后再行定夺。
    午间用餐,相夫光子和花溪雾亲自做了一大桌子菜,把门窗锁的死紧后,将碧姐悄悄引了出来,多日不见阳光,碧姐的脸色略显苍白,看得光子一阵心疼。
    “碧姐,要不要等会……出去晒晒太阳?”
    “没关系的,任何冒险的事现在都不能做,能到这屋子里透透气,我已经很满足了。”碧暖暖一笑,立刻融化了这冬天的霜雪。
    “嗯,那你多吃点。”一面照顾碧姐的饮食,一面跟拓天搭话:“听说,曲伏子献美女给你,你直接给拒了。”
    “是啊。”拓天没当一回事,继续吃自己的。
    “曲伏子是国府老臣,你这样直接拒绝,等于不给他面子,他万一记恨你,怎么办?”
    “我才不怕,最恶心这种阳奉阴违的老家伙。”
    “阳奉阴违?”
    “上次拨款给北方五城,老家伙表面上起楷模作用,捐款最多,后来我才知道,他暗地里怂恿其他国臣一起减少捐献额度!然后一起跟我进谏,要我从国库里多放一倍出来!”
    “那,你直接斥责他了吗?”
    “当然。”
    “唉,这棱角跟我当年有一拼啊……不过拓天啊,适当圆滑一些,总没有坏处。”
    “你……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啊。”拓天挑起半边眉毛吐槽,把碧逗得直乐。
    “圆滑要看对谁,对自己信赖亲近的人就算了,对付这种笑里藏刀的老家伙,不是再合适不过了吗?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没你那么多花花肠子,我认定的事,任谁都别想扭转!”
    “好好,拓天国主一言九鼎,属下呢,这次是来告诉你一声,如果你想把敌人摆在明面,那就接受了曲伏子的‘美意’,如果你想继续跟躲在暗处的人捉迷藏,那就拒绝咯~”
    “别绕弯子,有话直说!”
    “我安插的眼线告诉我,曲伏子这两天接见过一个人,而这两位美女,正是这个人拜托曲伏子进献的。”
    “那个老家伙……会甘心受人摆布?”拓天有点难以置信。
    “当然不可能,但又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他点头呢?”
    “要送女人进来的这个人,和曲伏子达成某种目标上的共识,所以……一拍即合?”
    “没错,曲伏子家的粗使侍女告诉我,他见了相夫兰咏,相夫兰咏好像是在十七江那里吃了鳖,因此才转求曲伏子来的。”
    “那个侍女可靠吗?”
    “可不可靠不敢保证……但是对漂亮衣服的喜爱之情,属实达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她抿下一口饭,神秘兮兮的笑说。
    拓天完全没听懂这什么套路:“……那,我就先收着了。”
    光子莞尔:“当然。”
    “咳咳。”玉灵碧轻轻放下碗筷,顺带提醒两人不要忘了她的存在:“拓天啊,我问你,你将来有了别的女人,还会对光子好吗?”
    光子正在喝水解渴,闻言差点没把它喷出来:“……碧姐!你说什么呢!”
    “我知道,你们是在做戏,可事实上,男未婚女未嫁,弄假成真也是美事一桩啊!”碧笑哈哈的敞开来说,不同于海蓁子,她可是当着两个人的面讲的。
    那一刻,相夫光子仿佛瞧见了海蓁子腹黑的笑容,心里悲呼道蓁姐你不可以传播这种思想观念啊!
    还好,拓天在这方面,与相夫光子配合默契,放下碗筷后冷着脸说了句“我吃好了”,就转身去了里殿书房批文件。
    “碧姐……”
    “光、光子……你不要这么看着碧姐啦,碧姐会怕……”
    本来是打算一吐为快的,但考虑到碧姐的身体情况,相夫光子选择委婉的表达她狂烈的意向:“碧姐,让我严肃认真的告诉你,我和拓天,真的只是合作关系,我对他无心,他对我也无意,之前海蓁子找我说过这件事,我都否决了,在你面前,我也是一样的说法!”
    “那你告诉碧姐实话,你这样坚定,是因为心里还放不下风树吗?”
    “就算没有风树,我也不会和拓天在一起的,在我心里,他只是海蓁子托付给我的弟弟,我的任务,是辅佐他,帮助他,等他可以在雷之国独当一面,在任何情况下都游刃有余,就是我功成身退的时候了。以及现在最重要的,是米霜国的歼灭行动,以及……碧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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