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无恨空间回来后,水无痕一族过了两天安生日子,迦络没有来找麻烦,十三禁卫军也没有动静,就在全员为之暗暗庆幸的关头,相夫光子收到紧急书信一封。
    当初离开雷域国都,赶赴边境水无痕聚居地时,相夫光子就留有后手,拜托白瞳,若国都有变,请他知会一声,她当时不知道白瞳是怎样决定的,因此没有说的太露骨,一来不想在事发时连累白瞳,二来,若刚巧白瞳是乐双布置下来的眼线,那么也可以隐藏她真实的意图,避免被乐双进一步质疑。
    想不到,短短数天过去,惊人的局势变化骤生了,白瞳亲自联络到负责替光子传递情报的念冰,将一封重要书信递交,念冰马不停蹄送到时,正值光子与水无痕兄弟议事,海蓁子临时受命赶去邻国风域出访,碧又被藏在安全地带静心养胎,眼下,只有光子一人可担当重建工作的后续大任,白瞳一封信搅扰了难能的清静,观后,相夫光子肝胆俱裂的惨白了脸色,在拓天的追问下,将信上的内容全部告知。
    原来,白瞳收到乐双密令,要他带领自己的战队前去水无痕城攻打,不但如此,连负责训练新兵的云罗风树都被真怀叫去,教唆他从旁协助,一旦歼灭水无痕,有厚礼相送。白瞳和云罗风树交流后,意见达成一致,他们并不赞同乐双国主的歼灭水无痕行动,便密报给远在这里的光子,还一同知会了出兵的时间,让水无痕全族做好迎战准备。
    就在水无痕拓天为这消息的真实性产生怀疑,相夫光子斩钉截铁说白瞳和云罗风树的亲笔信不会有假,水无痕尽思索片刻也说不如先做好迎击准备,有备无患。
    然后,以新族长拓天的名义,当即召开族内全员大会,机警善斗是水无痕族人的天性,即便敌人还未抵达,他们随时可以紧绷的神经也立刻进入警戒状态,会上,相夫光子询问水无痕可有储备的武器,接到“尚未购置”的回答后,陷入深思。
    “据我所知,白瞳手中拥有雷国军四分之一的兵力,除了雷能战队,还有一支强悍的长刀骑兵队,水无痕虽擅使瞳术,但瞳术使用过多容易造成自身损伤,因此面对真刀真枪的作战时,绝不能大材小用,不如就持械抗衡。”
    “问题是,武器打造和购进都需要时间,距离他们打来还有两日,够用吗?”水无痕拓天一面计算,一面问光子分析的结果。
    相夫光子试想过各种办法,一是她用还可疏通的意识空间传讯给光域的伙伴,让他们用涡流送来大批武器,二是她找助贤,将藏置武器的存储器借她一用,可不论哪种,都要把光域牵扯其中,她不想在自身无能为力的情况下,还一心扯原籍的后腿,然水无痕危机在前,似乎也顾不得许多了。
    “我有办法,你们给我几分钟。”
    “不好了!水无痕外围被包围了!不好了!水无痕外围被包围了!”负责在外围巡逻的水无痕术师惊恐万状的跌进来,把令人震惊失色的消息传告。
    才刚刚收到白瞳信件不久,南部九寨如今的统领多格,就率领万人铁骑踏破边境土地,这样突然的来袭,实在叫水无痕上下措手不及。
    “不是说两天后吗!难道那个白瞳是故意的?!”水无痕拓天凛然一呼,手中宽剑已然扬起。
    “不对!白瞳和云罗风树终日在国都附近,对九寨多格屯兵之事应该全不知情,九寨和国都相隔遥远,内部又围守严密,很显然,多格是收到了乐双一人的指示才秘密出兵的!”相夫光子绝不相信白瞳和云罗风树会联手设计水无痕,同时也对曾和光国军并肩作战的多格生出疑问:“多格为人正直,应该不会赞同乐双出师无名,除非,乐双给水无痕扣上了其他的帽子,让多格足以调动雄狮的理由!”
    “水无痕城”外围,被多格旗下精锐的铁骑围堵到水泄不通,为首的将领高居马顶,威风赫赫向紧闭大门的入口高呼,让水无痕主动投降,免得遭受无谓伤亡。
    水无痕刚刚竖起的栏杆大门漆还未干,就被从里面缓缓推开,相夫光子一袭戎装,只身前来,手中没有任何武器,脚下也没有任何坐骑,她抬首望向马背上霸气凛然的九寨统领,以同等的气势“相迎”。
    “多格大人,您率兵前来,是有何指教呢?如要作客,就请褪下战衣,放下兵器,我们里面商谈。”
    “没什么可商谈的,相夫国师,国主大人交付予你重任,你却借机勾结叛逆之师,意图对波维路王室、甚至整个国府不轨,多格是奉国主大人的命令,前来劝降的!”多格背后的铁骑战士们个个箭在弦上,一旦接到首领的勒令,就会当场化身战斗机器,对水无痕展开不留余地的灭杀。
    相夫光子从这支傲然威武的战队中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目视面前杀气满载的群英时,她亦正气凛然:“多格大人!几天前,水无痕族长已率全员赶赴白银城对波维路国主下拜归降,我们并无叛变之心,只想安稳的留在雷之域生活,还请您明察!”
    “水无痕离开白银城不久,国都一带就发生了民众伤亡事件,相夫国师不会告诉我,这和你们没有关系吧?”多格似乎有备而来,将一摞雷国国学社刚刚发表的报刊甩到地面。
    相夫光子拾起后迅速翻阅一遍,禁不得神情大变:“这是捏造!是栽赃!多格大人!那天我全程随行!水无痕区区百人,也只有半数才进入过白银城,出来后我们直奔聚居地,没有片刻逗留!这报纸上说死了一万民众,太荒唐了!”
    “你们可有证人,证明你们当天是直达聚居地没有半刻的停留?”
    “那这么说的话,多格大人您有证人吗?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水无痕是这起屠杀事件的凶手?”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相夫光子不会像现在这么震怒:“难道就因为那天我们刚巧去过白银城?国都所发生的一切不幸就都和我们有关?换个角度的话,为什么不是有心之人特地算准时机,用以陷害我们的手段呢?”
    “死者临终前被人用幻觉之瞳操控,自相残杀,的确,水无痕那日进入白银城的族人仅有数十,但火瞳是幻觉眼,是人人皆备的基础瞳术,你们只需要动动眼,就能够引起一片混乱和厮杀,请相夫国师告诉我,除了水无痕,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多格又甩出一摞国都医院出示的尸体检验证明,对于这样的惨剧,他显然也抱持决不愿发生的遗憾:“相夫国师,事关重大,如果不是证据确凿,多格是不会大举前来的,现在,请你让开,我等必须完成国主大人下达的指令!”
    “他是让你……歼灭水无痕吗!”
    “没错,水无痕归来数日,就造成无辜丧命的巨大惨案,国主大人令我将你等就地处决!雷能队!进攻!”
    “多格大人!有您的密信!”九寨随行的传信官将信鹰腿上绑系的信卷取下后,争分夺秒的抢步到进攻之前。
    就在雷能队群体爆发出喧天的闪烁能量炮时,多格扯着高到不能再高的声量勒令他们停止进攻。雷能队自打被乐双一分为四,就渐失了组合作战的优势,多格为弥补这份缺憾,训练雷能队队员改用攻击能量炮,因为他们均具有高超的控制能力,因此在多格命令一下的紧要关头,能量炮改换轨道,齐齐冲天。
    比烟花绚烂千倍的浓光异彩炸碎在湛蓝的苍穹,脆利而绵长的回响传播极远,仿佛即刻就将迎来一场罕见的暴风烈雨。
    进攻水无痕的指挥者多格,对着手中信件愣愣地出神,汗水沁了满头,足可用无法置信去形容他当下的表情。
    “多格大人,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相夫光子暗暗揣度,这兴许,是转圜的重要时机。
    “怎么会这样……这是不可能的!”多格仰头向天狂呼,过度激愤之下,令他遗忘了手中信件,致使一阵风飘过后,密信刚巧不巧落在了相夫光子手中。
    密信的内容让相夫光子也很吃惊,波维路乐双将多格的家人秘密抓走,准备杀掉,信件落款的盖章是白瞳,这个令多格看好而信任的后辈。
    仿佛一瞬间找到突破口,相夫光子不管白瞳所言是真是假,她都要借此机会拿下多格:“多格大人!对不起,我看到了信的内容,现在最重要的,是将你的家人救出来!”
    多格是雷国内外出了名的好男人,他孝顺,顾家,地位再高,也从不忘却卧病在床的父母,与相貌平平的糟糠之妻,他看中家人,是波维路乐双早就知晓的事,因此,乐双为何选在这样的时机自断臂膀,不得不令旁人诧异难解。
    “可是,我都不知道国主大人把他们带到哪去了!”一向处变不惊的高级将领,如今也方寸大乱。
    相夫光子当即使出放空千影术,试图从白银城为中心点,向四周扩大搜索,地毯式找寻被带走、令多格牵挂不已的家人,她的行动让多格拾回一线希望,因此从马背上跳下之后,勒令铁骑全部下马,等待指令。
    就在进攻队为了多格家人的所在而悬心难安、连早先设伏在聚居地内的水无痕兄弟也出来一观之际,一辆寻常可见的马车瞩目靠近了,在当下这样的时段,别说马车,就是飞过来一只鸟,都会被所有人接收到神经中。
    偶然的一瞥,光子发现驾马车的那个人影有些熟悉,直到马车靠近,掀开车帘,从上面依次下来大大小小六七口人,她才恍然发现,那是云罗风树。
    紧接着,多格飞奔过去,跪倒在年迈父母的跟前,明明才出战,却似别离了数年那般想念。
    “多格大人,您的家人,我都已经接来了,请放心吧。”云罗风树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多格吃下定心丸,随后走向水无痕兄弟,直言了当表明来意:“来的晚了,十分抱歉。“
    “这是怎么回事?”拓天到现在还一头雾水。
    原来,白瞳听说带兵攻打水无痕的是多格,就让云罗风树拿着他的军令王符对波维路乐双说,这是云罗风树从相夫光子身上得来的,乐双听后大怒,以为多格早就把军令王符转交给相夫光子,就勒令白瞳带领他的人马前去诛杀叛徒多格,同时令云罗风树逮捕多格的家人。于是,云罗风树借“职务之便”,顺势将多格的家人带到了水无痕。
    “那白瞳怎么办?没有了王符,你又叛逃水无痕,乐双不会放过他的!”想到白瞳现在的处境,相夫光子的担忧提升到了极点。
    “夫人放心,我已经舍弃那边了。”年轻的男声适时出现,白发少年的登场,令所有人为之振奋。
    “白瞳?”
    “是。”他一路奔波,快马骑行,一口气从国都城奔赴到了这里:“自从乐双国主即位,国府中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已有不少官员的家人被他掌握在手里,用以威胁。”
    “威胁什么?他都是国主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相夫光子不可理解。
    “他担心,国府中有人只是表面臣服于他,他说,只有把这些人的家人扣在手里,他们才会安心效命,没有反叛之心,可是,被牵制的后果,就是把局面弄僵,向他提议撤销这份决策的官员都被关押了,余下的众人,已不敢再直言什么。”
    多格疾奔过来,一把抓住白瞳的衣领,愤然质问:“白瞳!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我的家人在国主手里吗!你……居然联合水无痕一起骗我!”
    “多格前辈,是我对不起你。”白瞳万分惭愧,没有任何抵抗意图的等候前辈对他的责罚:“但现在,你和我,都没有回头的路了。”
    “既然要叛,你自己来就好!何必扯上我!”
    “多格前辈绝非贪生怕死之人,只不过您还念及波维路与你的君臣之情,可是您也一定有所耳闻,乐双即位后,雷国的境况并未完全好转,甚至他的多疑,害的很多国府成员战战兢兢,这种情绪之下,如何才能全力以赴的匡扶国家?”相夫光子走上来,她在多格愤怒之时,非但不打算退缩,还希望以此,彻底使之认清现实:“多格大人,我相夫光子敢以自己的人头跟你担保,国都万人遭屠一事,是波维路乐双自导自演的,早在之前,他就已经做过类似的事情,一个可以对自己心狠手辣的人,又怎么可能顾及他人呢?他或许是一个聪明的王,但他的多疑,已经把这份聪明玷污,使它成为了割伤国府、割伤民众的利器,今天,是我们欺骗了您,但是明天又怎知,他不会扣押您的家人?方才白瞳说,在国府里每天与他一起议事的臣子,家人皆被控制,多格大人你远在南部九寨,被他威胁操纵,也不过是早晚的事,而现在,波维路乐双已经放弃了对你的信任,你没有回头的路了,只能放弃那一边!”
    “意思是……要我叛变吗?休想!你们休想!”多格没有因此而臣服现状,他对自己当下的处境焦头烂额,用力捶打头部,想要证明这都是假的。
    “多格,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干脆放弃这里的生活,带着爸妈和家人远走高飞,好吗?”他的妻子及时上前,轻柔抓住他用以自虐的拳头,一分分一寸寸,瓦解了他没能施展在作战中的猛力:“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年,从不嫌弃我没能给你生个孩子,我知道,你坚守自己的岗位,一方面是为了国家,另一方面是为了我们,可我真的不想看你继续辛苦下去了,多格,我们离开这里好吗?远离一切纷争好吗?”
    “可是……他们怎么办?”多格最割舍不下的,不是权位,而是随他征战沙场多年的战士们:“乐双国主多疑,绝不会因为将领叛逃而放过余下的追随者,即便他们到时候回去投降,‘法不责众’这样的原则,也不符合王位上那个男人的风格,他还是会赶尽杀绝……就像他……可以对自己的民众下狠手……”
    “这么说,他已经相信水无痕没有参与国都屠杀之事了?”拓天问身畔的兄长。
    “应该是的。”水无痕尽的面容浮现出沉重之色:“何止是对外族,如今,连忠心耿耿的臣子,波维路乐双也充满忌惮,水无痕再努力,也阻止不了他想要铲除这一族的步伐了。我本以为,水无痕可以逃过第一次,就绝不会有第二次,可我失算了,不论什么时候,不论过多少年,波维路王室……都不会放过我们。”
    “对不起,我千算万算,还是错估了乐双的器量。”相夫光子向水无痕兄弟,郑重致歉:“我曾竭尽全力撮合波维路与水无痕,想不到临了,还是让乐双摆了一道。”
    “这不是你的错,事实上,你已经很努力了。”以尽为首的水无痕族人,接到这份忏悔以后非但无一人生出怨怼之心,反而还安抚她不要放在心上。
    “我以为的忠心,就是为了他所统率的国家竭尽全力,可是很显然,乐双并不这样认为,我所以为的忠心,是不论我曾经在哪里,如今我对这里一心一意,可是依旧很显然……他不理解……”这番话,是相夫光子对自己说的,她对如今的波维路乐双,失望透顶,寒心至极:“至于水无痕,只怕尽大哥,才是乐双的第一眼中钉,一个保护全族二十年,破釜沉舟而不留破绽、从少年时期就智慧过人的男子,在乐双看来,一定是深谋远虑到可怕的家伙,越是有忍辱负重的胸怀,就越容易让乐双觉得……水无痕在尽大哥的带领下,是为了夺取他波维路的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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