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合,下,相夫光子依旧为胜。
    “你可以对童人提两个问题。”空雀笑着对两局全胜的红发讲。
    “喂,不是说只能问一个吗!”童人大吼。
    “然而你确实输了两次,而且一次较量分两回,问两个问题理所应当。”
    童人郁闷地提起电极贴片,往裸露的胸膛上一贴,粗声粗气的履行赌约:“问吧。”
    “慢着。”提问之前,相夫光子预想到可能会发生的“状况”,故意话占先机:“如果我问的问题,他不知道答案,就必须由诸神团里知道答案的人揭晓。”
    “你这是得寸进尺!”童人的耐心快用光了。
    “这是未雨绸缪,有漏洞就要及时解决,怎么样?空雀先生?”
    空雀和彼欢对看一眼,连目光交换都算不上,就由空雀笑着应允:“没有问题。”
    “第一个问题,我要知道,关于夜光蝴蝶的一切概念。”整个场地里,除了那个刘海遮眼的小子,大概就只有她一个人紧绷着脸,连同神经一起。
    童人不情不愿的张嘴,回答还算流利干脆:“失踪的人,多半会进入蝴蝶空间,那里面生存的夜光蝴蝶会择选出拥有优秀人格的人,隐身靠近,在人类毫无所觉之下取走他们的人格,放进一个巨大的‘特制玻璃瓮’里。另外就是,你们那个女医师,就是试验阶段的人格取样体,夜光蝶取走她的人格,她就变成了木偶,过了没几天,我们组织里的高人根据伯亚其的开发改良出无需让人变成木偶的隐蝶取样法,就是蝴蝶隐身靠近被取样本体,在他们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完成取样。啊对了,夜光蝴蝶只能存活在含有‘灵末’的空气里,而你们人类所呆的这个世界,并没有那种东西。”
    尽管回答者不是心甘情愿说出这一切,但相夫光子还是要感谢他,他回答的非常详尽,而且根据没有被炸断血管来看,他讲的一字一句,都应该是真的。
    同时她解决了一个昔日里诞生过的疑问——为什么本空间里会让那些蝴蝶存活,而出了瓶子之后就灰飞烟灭,原来,都是那个特制玻璃瓶的功劳。
    “第二个问题呢!能不能别磨磨蹭蹭!”童人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急火了,恨不得立刻把身上的线扯下去,然一想到可能会落人口实,就强忍着放弃了。
    这直肠子和粗线条的个性倒是让相夫光子颇为欣赏,她回以平淡的一笑,提出第二问:“既然可以随时做出复制体并放出,还启动兵器做什么?”
    “兵器彻底发动,会助诸神团一次性把人全带进去,而不是这样局部式一点一点的拼凑。我回答完了!妈的!”总算摆脱了束缚,童人拽掉贴片后差点没把测谎器摔了,幸好木原时一把将他拦住,阻挠了他失控的行为。
    相夫光子觉得有些异样,却又说不出是哪里,如果只是说出两个问题的真实答案,这个叫童人的家伙该不至于如此气愤,那一脸受了憋屈而无法宣泄的为难,是怎么回事?
    “第二回合上,请相夫小姐先出手吧。”拦下了暴躁同伴的这名男子,木原时,有着俊秀的外表,冷锐的气质,走上来之前,他将一直抱在怀里的武器撤下,选择两手空空应战。
    相夫光子不清楚他这是何意,用眼角瞄了瞄被他放弃的兵器:“没问题么?”
    “请赐教。”他笑而未答,只站在那里,岿然不动的松柏一般挺拔。
    相夫光子不再废话,抬起一腿抡踢过去,足跟被对手搪臂挡开之前自行移开,紧接着是另一只脚猛烈的连环踹,整个动作在半空中完成,电光火石迅疾无比,木原时招架了三五次,却在十招之内被正中一脚,坠落在不远处的莲荷池塘里。
    第二回合上,空雀宣布相夫光子获胜,第二回合下,由木原时赤手空拳展开先发攻击,过程竟和前面一场毫无二致,相夫光子赢得不明不白,连舒活筋骨都算不上,就被空雀判断为“赢”。
    “你可以提问了。”不同于童人的暴躁不耐,木原时沉静有礼,温和的提醒还在茫然中的红发女子。
    机会千载难逢,有什么诡异的之后解决不迟:“你们制造复制体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木原时将电极贴片贴在左胸上,正正当当半毫不差,从那盒子表面的电光屏幕上,可以看见他心律的波动:“人类从古到今都是靠繁衍后代,一直延续到的今天,可我们组织觉得劣质基因的人类应该被淘汰,于是才用现有的人类,从中筛选可以作为‘新人类’的模版。把他们送入复制人成型时必备的模子,就会产生你看到的复制体,当然,那只是初级的。”
    “初级的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更高级的?”
    “相夫小姐是要我回答第二个问题吗?”
    光子一怔,心说这家伙还真狡猾,看着客客气气的,实际上给她下套啊:“不必了,第二个问题,迄今为止,诸神团已经做出多少个复制体了?”
    “这个……可以由彼欢大人代为回答吗?因为具体数目,我不太清楚。”
    将球抛给了彼欢,彼欢还在看戏的兴致中,被砸到的一瞬间傻傻愣愣,尽管他的复原力是常人所不及的迅捷:“ok!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其实是2500万个啦!”
    相夫光子盯了他三秒,把木原时卸下的电线转朝当下作答的男人这边轻扯:“安上,然后再说一次。”
    “诶?”
    “安上!”
    “好好好,安上安上!”
    彼欢屁颠屁颠的从命,童人蹲在旁边,习惯性吐他的槽:“跟班的就是跟班的,到哪儿都点头哈腰,你属哈巴狗的吗?”
    “童人!不可以对上司这么无礼!”彼欢毫无霸气的口气搭配如上内容,显得违和而搞笑,他把贴片贴在右胸上,告诉光子他的心脏长右边,结果测谎器上的屏幕显像出卖了他,在女子杀光逼人的注目下,只好乖乖挪去了左边:“我刚刚,其实谎报了500万,实际上的数目只有……2000万。”
    光子露出“就知道你不老实”的鄙视表情,接着抬眼扫旁边,除了彼欢空雀,就只剩一个打哈欠吃水果的金毛大个子,一抬手,指曰:“该你了。”
    被锁定的神堂柚过了三分钟才反应过来,吃掉整个柚子里的最后一瓣,对着朝他无力白眼的对手挥手:“嗨。”
    “……”
    “神堂比较散漫,就由相夫小姐先出手好了。”空雀笑眯眯的在旁边打圆场:“神堂,该你了,醒醒。”
    神堂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下垂的眼角和疾藤简直没有两样,看着他都容易犯困,相夫光子想了想,还是决定一拼到底,对大个子说了句“我要上了”,就气吞山河的飞冲上去,猛拳加上连环踢,三秒钟都不到,就让大个子原地失衡狠栽下去,顺带砸毁了手中的另一只苦柚。
    这下神堂的眼睛可张大了,瞪得溜圆溜圆的,一瞬间爆出的杀气让光子错以为见到了天魔,寒意和杀机并重的笼绕下,是大个子孩子气十足的埋怨:“你居然敢毁掉我的精神食粮!我要宰了你!”
    “冷静!神堂!这只是个意外!”彼欢在一边咋呼,木原时和不甘不愿的童人则上来拦人。
    “精神食粮是什么鬼,不就是水果么?你已经输了,乖乖应答吧。”
    “吃了它我才有精神!所以才叫精神食粮啊你这笨女人!”
    “我看你是越吃越困吧……”童人皱着眉头吐槽,累得脸都抽搐了。
    “看来……是没法冷静作答了呀……”空雀苦笑道,转眼望相夫光子:“不如下面这两个问题,还是由彼欢回答好了。”
    “等等,还有一场呢。”光子并不稀罕对方的施舍,伴随着心里愈发浓厚的异样感。
    “嗯……作为裁判,我判定情绪失控的选手失去比赛资格,所以这两场的优胜,依然是……”
    “等一下。”在空雀公布结果之前,相夫光子声色冷硬的打断了:“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啊?在耍我玩么?说好的承受攻击的较量,我却只看到你们随便打两下就认输了,你们是觉得,施舍我,耍弄我,很有成就感吗?”
    “是光子你功夫了得我们甘拜下风啦!”
    彼欢这句调侃,恰恰从侧面证实了光子的揣测,因此现下的她,全无获胜的喜悦,反倒觉得屈辱:“我或许会相信你们对问题的回答,然而,你们故意隐藏实力跟我过招,究竟是想验证什么?”
    “如果这也算一个问题的话,我倒要劝劝相夫小姐了,能和我们说上话,还交流到此刻的,整个术法界不出两个,包括你们的队长老师,都未必有这机缘,所以接下来的每一问,我劝小姐……还是要珍惜比较好。”
    空雀依旧在笑,而光子却从他平和的语气里,读出了深层次的恐怖,这个戴眼镜的男人无异于他们当中,最危险高深的一个。不自觉地暗吸口凉气,光子默认比赛结果,比起名正言顺的胜利,现在还是应该选择对真相的探索。
    “那就请空雀先生代为回答,复制体的制造,已经到达了什么样的水准和程度?”
    “从优缺点方面来说,优势在于复制体即便是人模里出去的试验品,都要比无氏家族的细胞重组还原度高,劣势嘛,在于目前欠缺着本体的品质,比如你们先前遭遇的那批,全部都算实验体,有着本体的性格才能甚至于记忆思想,却未必具有本体的品格。啊,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天雪柔在漠日沙域遇到的风摩以悠复制体,她是目前为止,最接近本体品格的复制体,也是唯一的一个,不过我相信假以时日,像她这样的成功品会越来越多……”
    相夫光子压住内心的激愤,对方简直就是在轻描淡写的说着令人作呕的恶事!她可以控制住杀气的狂放,口吻的恶劣,却不能让脸色给出好看的表情:“你们诸神团,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我们,来自于神之国。”
    碎玻璃割破手心,已有了一段时间,新血旧血相互融汇,凝固的和未干的,像她意识里近近远远一齐涌来的认知,交织出复杂的知觉。她花了三十秒整理情绪和思维,抬首,在空雀和彼欢之间甄选:“你们两个,谁先来?”
    依理,她还有四次得到答案的机会,当然,这是在对方不忽然变卦的情况下。
    事实证明,前面一大串轻松的铺垫,往往就是为了给严重的后果,做一个美丽的幌子,相夫光子在和空雀对战中,感受到了非同一般的压力,这种压力甚至超过了天魔出现时,那种予人胆寒的气概,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被凌驾、被压制的艰难感。
    主动出击的这一回合,相夫光子惨败,空雀在没碰到她一根毫毛的情况下,就让她败得彻彻底底,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倒下的,手心里的痛觉时刻提醒着她,这并非幻觉,那么她又是怎么落败的?
    “该我了哦。”
    直到这个眯眯眼的男人做主动攻击的那方,相夫光子才真切体会到彼此力量间的巨大差距,他只轻松踱步过来,手指上扬,隔空一点,她就被无名气波弹到半空,随后重重落地,再升起,再落下,连续数次,回回磕在坚硬的伪造石地上,她使尽全力去抗争去抵御,却根本挣脱不开,最后一下子,她滚落在地,连续砸毁了十几米长的伪石砖,还喷了口血,差点晕过去。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全程出击都没有离开直径一米那个圈儿的眼镜男优雅地理了理微乱的袖口,含笑道:“两个问题,只要你赢了彼欢,就可以得到答案。”
    全身肌肉撕裂后又被剁碎那样的疼,骨头也散了架一般不受支配,血梗在咽头上不去也下不来,用力咳出,还会连带着扯痛整个肺叶,以及那颗砰砰狂跳的心脏,相夫光子疼得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更别提起身迎战了。
    十年前,她可以大战两天两夜,在最后高举胜利的战旗,肩背挺直步履坚定,走回到至尊圣殿向碧姐和其他伙伴宣告战捷,而今天,她却只能在一次连环攻击下,毫无还手之力,还被打到只能趴在地上,虚弱的连□□都发不出。
    是怎样巨大的原因导致了今天的一切,她无力追究,她只知道,她必须抓住最后的机会。手脚一齐使力,趁着还有知觉,站起来,站起来!
    牙齿咬到头皮发麻,她终于凭着一股蛮力站了起来,在原地摇摇晃晃,目光却分毫不曾懈怠,紧盯住彼欢生怕他溜掉:“开始吧。”
    彼欢像空雀那样,气定神闲走到她面前,伸出的手只是在光子肩上拍了拍:“还是放弃吧,如果你输了,不但不会有得到答案的机会,更不会活着离开这里,多不划算啊。”
    “不试试怎么知道!”一抹嘴边的血,光子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模糊:“我一定要弄清楚下面两个问题!”
    “有勇无谋是没用的,你失算了,如果你早早问最重要的两个问题,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木原时无情揭露她的失策,加剧了红发面容上的惨白颜色。
    这小子说的没有错,她在前面几场里,本能的认为这些人已经打算放水到底,尽管最后关头有过一丝理性,可还是在侥幸心理的麻痹下错失了良机。
    在那之后,相夫光子和彼欢的一战铁定是打不成了,因为红发没几分钟就昏厥在地,呼吸微弱到宛如死去。
    “告诉你跟班的!你不让我出全力揍那个女的,算是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了!以后一定找你讨回来!”结束后,童人怒气冲冲找事前约束他成败的彼欢算账。
    “别这么说嘛,你就当那个女的也很强大,跟你势均力敌不就好了?”空雀在一边劝和。
    “的确是这样,虽然作为我们的对手,她根本算不上个数,不过在这些人类当中,她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了,我只稍微试了一下,就知道。”木原时面无表情正经道。
    “你也说了,是‘这些人类’,跟我们能比吗?我们可是……!”
    “童人,你话太多了哦。”空雀推了推稍稍滑下来的眼镜:“不过说真的,你还真有眼光呢,选出了这么一个……独特的人类。”
    “因为她是修罗道啊,和那些人类不同,她是真正独一无二的。”
    红发男人悠然现身,上着雪白衬衫,下穿笔挺黑裤,脚踩名款皮鞋,一双深金色的瞳随半空里拂过的云影时明时暗,略略扫了眼横躺在地不省人事的女人。
    “不是我们做的我们什么都没干!”童人和彼欢连忙摆手撇清,神堂柚也跟着附和点头。
    “是我做的,你不会介意的吧?帝恒。”空雀笑眯眯的跟火国储君平视。
    “当然。”帝恒回以同样的温和,随后走到相夫光子那里,吩咐彼欢:“把人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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