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国援军,以旗帜和队服相区分,如北漠城的冰域来者们,身穿有着地方特色的冰蓝色铠甲,如一股清冽的冰流席卷到苍茫的荒野上,滋润那里干枯的生灵。
    “又有一支队伍来了!是援军吗!”
    “可看跑动的姿势乱七八糟,不太像啊!”
    也俊夫妇你一言我一语,待人们临近时双双脸色大变:“你们为什么会在外面啊?!”
    战斗途中,居然有大批民众跑出地下城,看他们颠沛流离的仓惶神色,也俊料中了最糟糕的一面:“不好!地下城被攻破了!”
    “怎么可能!木茉不是说那两个知道秘密的人已经被……难道是花之国反悔了?!”
    “任何情况都有可能,现在还不能下定论,最重要的是赶快找个地方安顿他们!如果都跑到外面来!不是羊入虎口吗!”也俊死死咬住牙,战争从启动开始,他们这些作战者就是自身难保的角色,想要照顾这么大批手无寸铁的百姓,让伤亡为零,简直痴心妄想。
    “一诺!让歌帝师父保护你把他们带到另一个秘密入口去!然后……打开最终关卡!”
    冰之国援军由罗非什勒率领,歌帝、阿瑟、荷仑协助,此外,子珏率领的水国大军、石澜率领的泽国大军、夌柾率领的山国大军、沐冰率领的风域大军、海国公主率领的海国部队,也依次抵达其他大城,联络组速如星火的报道中有这样一条,那就是雷之国救援队在赶赴国都城的半路,莫名分散后失去了踪影。
    前有阿空道出获悉机密之实,后有外援半路消失之事,接下来各地爆发的同一祸端,就不那么空穴来风了。
    联络组疯狂的奏报里,充满了“地下城入口被突破、民众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内容,逃出来的百姓尚可保一时生机,还在里面奔逃的无数人,则面临惨遭屠杀的绝境。
    哪还能专心致志的作战?失去了子民的光之国,即便杀光了侵略者,还能称之为“国”吗?
    刻不容缓,在意识空间里进行了简短的交流,各地上主同时发出“终极指令”,终极指令是将“终极按钮”的作用转移至别处,地下城的存在是为战争来临时给百姓提供需求,而初代国主成立这项方案时,的确有制定第二项方针,即——终极指令。
    各城的地下城看似纷乱复杂,实则秘密相通,百川归流最终的汇聚地点,就是初代年间的皇城“彼岸”,自四代建国后,归流的终点改挪至凝光城,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一旦爆发战争,子民们可以通过各地地下城,直通凝光获取生机。
    凝光城一直有光之结界这最强有力的屏障作为防护,意志与元能双重保险之下,另有内元结界、四神结界相辅,最终关卡打开后,光之国的子民们将进入凝光城,受其保护。
    计划很周详,前人铺砌的道路也给后人提供了无限可能,然而真正实施起来却难如登天,地下城里传出的惨叫充分暴露了敌人的行踪,可内里毕竟不比外面,奔跑起来拥挤混乱,想要下手反倒比在地面上更容易,天魔教侵入者接二连三从入口跳进,让光国战队焦头烂额,大批量潜入似乎会造成更加严重的空间饱和,各城战队只好派出伸手灵活的个别人士钻入其中,趁乱打击敌手,尽最大可能保住民众性命。
    地上战转眼变成了地下乱斗,从入口出来只会迎上汹涌而来的敌兵,民众们只好往前不住的狂奔,为了保护老幼妇孺,有许多年轻力壮的男性挺身而出,他们自发组成护卫团,抵挡不断追杀上来的敌人,一时间血肉飞溅,惨不忍睹,想要无一伤亡已成天方夜谭。
    举国上下,全力抗争着天魔教的侵略,逃生与抵抗同存,活命和死亡共舞,顺势而下的敌人没有中止杀戮的脚步,尤其光都一带,以数量最多、下手最狠在后来被全术法界称为“蚂蚁虐杀”,天地盟副使赫洛琪儿和沁儿在带着女眷们逃往凝光城地下入口途中,被忽然横冲出来的敌军围挡,无计可施之下只能强行折返,赫翼、小林岛钏、花溪雾、曼宁允儿皆在逃亡之列,身边的同行人里不断有被杀死哀嚎着倒地的,她们不及发出惊恐的尖叫,只能心慌不定的奔逃,快到出口的时候,曼宁允儿失足跌倒,被后面涌来的大批人流踩在脚下,赫翼等人甚至来不及挽回,便看着她被凶残的天魔教敌人乱刀砍死,被杀时,这名酷爱艺术设计的女子,手中紧握着不久之前刚刚做好的项链。
    冰岩城一边,死伤人数虽不及国都城那么大量集中,可雅因可疑的举动还是偶然间提醒了相夫光子不得不正视的事,她将指挥权暂交手下,自己悄然尾随。
    凭她现下的功力,想躲过雅因的感知易如反掌,所以十分钟后,她在一棵断了枝干的大树后,看到了地下城某入口前,匆忙集合的母女二人。
    “太远了……听不清,之前一直没机会把千影式印上去……这样好了。”相夫光子召唤出钦元,又把一块留有元能式的石子放在它爪子底下:“轻轻带过去,不要惊动她们。”
    这巧招她用过不止一次了,虽然监控能力大大减弱,但总归在声音方面不受限制,也正因为这样,她听到了令她惊恐莫及的对话。
    “妈,花之国那边暂时没动静了,我听说阿空被抓了,不过雷之国已经成功分散到各个地点,将天魔教引到了地下城入口,这回我们大功告成了!”
    “霓裳,你太冲动了,我告诉你地下城入口的事,不是要你通敌啊!”雅因痛心疾首的给了她一耳光:“你别忘了,你妈妈我也是光之国的一份子!你现在这么做!是要陷我于不义吗!”
    “呵。”寒苇裳闻言,非但不悔反而冷笑视之:“你不是一直都痛恨光之国让我们母女两个分隔这么多年吗?我现在这么做也是为了能和妈妈一直在一起啊,只要天地盟成为致死国家子民的罪魁祸首,就算天魔教被赶出了光之国,他们还能当权吗?您是二代上主,到时候国主之位就是你的啊!”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送死啊!”
    “那又怎么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相夫光子都能屠杀迁党千人!我为什么不能拉着万人给我们的王权之道铺路?”寒苇裳狠狠讲完,用一种威胁与恳求并存的语气,跟母亲撒娇:“妈,好啦,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咱们就等着坐收渔利吧。”
    “没那么容易吧,这消息是十三禁卫军透漏给我的,万一被查到的话……你呀你呀!真是闯了大祸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天魔教啊!”雅因愁眉苦脸的说着,忽然又暴躁不安起来。
    “我没有和天魔教直接接触,他们不会知道是我的!而且天地盟上主也知道,十三禁卫军怎么也不会怀疑到咱们!”
    “你傻啊!你先告诉花之国和雷之国,借他们的嘴通知给天魔教,那万一这两方到时候在天地盟面前指出是你,你还有活路吗!你指望十三禁卫军完全相信你妈妈吗?”
    “所以啊,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寒苇裳似乎早就料到母亲说的这些后果了,于是更加肯定自己的抉择:“我们想要好好活下去,风光的活下去!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借这个机会,让天地盟全部死光!再把不服从你二代上主的人抹杀干净!只要这些威胁没有了,就算雷之国花之国指出是我告的秘又怎样!”
    “那十三禁卫军呢?你觉得他们会认同一个卖国求荣通敌杀民的叛徒吗!”
    “妈妈,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据我的观察,十三禁卫军对天地盟仅仅是利用,而利用他们的最大理由,是他们可以摆在台前当傀儡,从以前的格欧费茵岛事件一直到现在,十三队长对四代上主有多无情你也看到了,所以,十三队长只是需要听话的手下,而不是所谓的徒弟,那么只要我证明我比上主更加能干,更加听话,还怕得不到他们的‘谅解和支持’吗?”
    雅因看着彼时温婉和气的女儿如今这副阴险狡猾的样子,没来由一阵心惊。
    “好了妈妈,我现在要去避难了,你别跟我一起走,做戏要做足!”
    “你们休想离开这里半步!”相夫光子轰碎了面前的半截树桩,又击垮一块犀牛大的岩石,将钦元带回的石子收到衣兜里后,目露阴寒杀光,步步向雅因母女逼近。
    “相夫光子?!”寒苇裳一瞬间洗去了脸上的奸诈,趔趄数步最终跌坐在地,雅因亦是如此。
    “我现在没有功夫跟你们耗,乖乖进去面壁思过等着审判吧!”甩动衣袖,抬高的两手即将划出限式来。
    雅因见状竟疯了一样飞冲而至,一面呼喊着让寒苇裳先逃,一面施展不下于当年的本领同相夫光子进行近距离厮杀,光子见她毫无悔意还出手狠辣,便也不客气的回手反击,凭良心说,雅因在二代上主里面算功夫上乘的,可惜岁数渐大,许多关键时刻力不从心,在速度和技巧方面渐渐落入下风,趁她无暇反击,光子一脚把人踢到岩石的碎块间,烟尘刚起,红发修罗已轻身跳落在寒苇裳逃走的道路前方。
    寒苇裳再次与宿敌面对面时,已没了方才本能里的恐慌,不知是故作淡定还是压根没把相夫光子当回事,轻蔑与嫌恶并存的表情里逐渐加入一抹得意:“相夫光子,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挡在我的面前?”
    “我是诛杀叛国者的光域元术师,这个理由足够吗?”
    “笑话!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父亲不疼母亲不爱的……!”
    后话未及脱口,寒苇裳纤细的脖子已被相夫光子一把抓入掌心,顷刻离地的双脚竭力挣扎,却只是让她自己呼吸更加困难,将她浑身力量轻松夺走的红发修罗目光少见的冰冷,一面暗暗加大掐握的力度一面瞪目痛斥:“混账!你胆敢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我今天就拧断你的脖子!叛徒!”
    “我从来都不当自己是光之国人……你……凭什么杀我……”寒苇裳艰难的吐出不肯屈从的句子,加大了相夫光子的恨意,后者将她提得更高,另一只手捏握成拳,最后结结实实敲在脸上。
    寒苇裳被巨力轰飞到几十米开外,疼得原地哀嚎,一张龋齿嘴歪到左边半天不回原位,等她能出口成脏,相夫光子已经用脚踩中了她的耗子脸:“寒苇裳,今天我们就新仇旧怨一起结算,我会让你知道,背叛光之国,伤害我子民所要付出的代价!”
    寒苇裳以为自己要命不久矣,哪知道相夫光子居然在这时退离了七八米,在那位置站好后向她宣战:“寒苇裳,我知道你跟雅因学了很久的术法,今天给你个机会,如果你能打倒我,我就任凭你处置,反过来如果我赢了,你就给我乖乖受死!”
    “呵,这不像你啊。”寒苇裳依然疼得满脸虚汗起身不能:“我把你气成这样,按说你应该杀了我泄愤才对啊!”
    “你一直以来,不都认为你处处比我优秀吗,我今天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死的没有怨言!”相夫光子不气反笑,那十拿九稳的气势全从拳头掰出的响里爆发出来了。
    寒苇裳从衣袋里掏出一颗白色药丸,吞入口中后缓了三十秒,等她完全恢复气色时,对相夫光子的仇视和憎恨已滋长到极点,她三两步迈过来,速度确实比寻常人快上许多,连边挥拳边暗算的伎俩都颇得雅因真传。
    “时间紧得很,两分钟解决你!”相夫光子接过她挥来的拳头顺手一拧,不出所料那纤细的手腕就此折断,寒苇裳忍痛出奇袭,用另一只手里藏掖的匕首朝光子疯捅,亦被事先察觉从而扼杀于萌芽。
    寒苇裳信心满满,却屡遭相夫光子的轻松破解,这让她既羞且恨,不顾丑态毕露张牙舞爪的丢开武器,用尖利的指甲挠了上来。
    光子有一瞬的无语,这是要学泼妇打架抓头发薅耳朵吗?本以为寒苇裳刻苦了好几年怎么也该有点成长吧,现在这样是闹哪般?
    “结束了,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无能呢。”这场连战斗都算不上的对决,让相夫光子稍感郁闷,恨意在胸膛里积攒,燃出的火焰烧红眸光:“你给我乖乖受死吧,等你下黄泉以后我会把你的罪证公告天下的!”
    “会让你那么容易得逞吗?烂货!”反光党里少数没有随兰咏逃出国域的其中一人,硫琅如风,臂缠两条流状元能飞驰过来,速度和攻势都不是寒苇裳可以匹敌的。
    不过相夫光子一眼就看出端倪,这个比寒苇裳还大一岁的女人,怎么可能在兰咏那里学得真正的本领?看她潮红的面色发肿的两眼,以及起伏不定的气息,相夫光子一口断定:“你是吃了亢奋类的药物,才让自己有这种实力的吧?”
    硫琅如风动作一滞,连她自己都反应不到这样的停顿属于自投罗网,在被相夫光子一脚踹飞摔地后,趴在地上咬牙怒瞪:“你怎么知道?”
    “相夫兰咏和你是什么关系,雅因和寒苇裳是怎样的关系,雅因都教不好体能在你之上的寒苇裳,你又怎么可能得到理想的力量?相夫兰咏一定是把你敷衍够了,再给你吃她的控制药,这样的话,你这条狗就要一辈子乖溜溜的跟着她了,到时候……谁给谁送终真就不一定呢。”光子笑笑,表情愉悦而畅快。
    硫琅如风本来想开口咒骂,但一看寒苇裳歪向旁边的嘴,以及耗子脸上羞于见人的神色,立时爆笑不止:“哈哈哈哈哈!霓裳你的脸歪了!你的脸歪了啊!”
    “笑什么!你这三大女人!”寒苇裳飞快的瞄了光子一眼,对让她出丑的硫琅如风恶言反击。
    硫琅如风脸上的笑容登时变了,怒火也由相夫光子那边转移给“至交好友”:“你说谁是三大!你什么意思啊!”
    “骨架大,嘴大,□□大,不就说的你吗?”寒苇裳悠悠笑起,很快就跟硫琅如风唇枪舌战起来。
    轰然一声炸响,飞溅的土石炸裂后,争吵的二女之间现出一个两米深的大坑,吓得她们即刻闭嘴表情惊恐,久久呆若木鸡。
    “我没时间看你们两个对喷,既然是同一种人,就把你们杀了以后埋在同一个穴里吧。”相夫光子食指指尖点了点前方的坑,然后两手同时团出蓝盈盈的攻击元能球。
    “相夫光子你不能杀我!叛国的是寒苇裳!你不能公报私仇滥杀无辜!”
    “我还没说她叛国呢,你是怎么知道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你们这些罪人,引入外援侵略我光域,不把你们千刀万剐我已经相当客气了!你们还想死无全尸?做梦!”
    生死攸关,无力抵抗,寒苇裳再也不敢跟她仇恨了一辈子的宿敌叫嚣了,硫琅如风更加如此,她们眼里那两团漂亮的蓝色光团,不是元能,不是力量,而是相夫光子的憎恨和杀意!如此悬殊的力量差距之前,求饶已经不能保住她们的命了吧!
    两名昔日里最在乎形象和仪态的女子,现下口吐白沫,两眼翻白,涕泪横流,哀鸣悲号,丑陋的情态难听的叫音,成为世间最丑陋的一幅动态图画。
    然而相夫光子并不排斥这样的她们,因为这才是最真实的她们,在死亡面前,很少有人会做到泰然处之,即将结束的前一刻,应该是最煎熬痛苦的,那滋味,绝对胜过凌迟。
    唰啦——头顶的苍穹瞬息黑去,如果不是余光扫到飞快蔓延向远处的墨色正在天空里肆意猖獗,相夫光子完全有可能相信,她此刻身中黑暗幻术。遥远的天际眨眼间被染黑,视线里最后一抹光亮也渐渐散去,最后,三人均看不清彼此的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
    “好黑啊!好吓人!”
    二女的惊呼让相夫光子再度确认,这不是幻术,是有人……遮蔽了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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