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咏被气到入院后,忽然在次日从病房里消失,相夫金兄弟火烧火燎找人之际,芜华出现在另一个病房里,出现在相夫兰咏的床前。
    “你……”
    “别急着喷粪,听我把话说完。”芜华不由分说,阻断了兰咏即将脱口的言论,她泛起得意的冷笑,在老太眼前恣意晃悠,那副美艳的媚态,果真气得兰咏几乎晕去:“不要以为你长寿,就是受到老天的眷顾,你之所以健康,是因为你把作恶当成保养,而你之所以活这么久,正是因为你日日作恶,以维持你本该结束的生命!”
    “你你……”
    “我是该称呼您为‘圣母大人’吗?您说您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有兴致追名逐利呢?真以为自己长了张不老的倾国容颜?能让所有年轻的帅小伙拜倒裙下?”
    “你你你……”
    “耍阴谋诡计是治不了国的,占着不属于自己的位子,就要做好被赶下台的准备,与其那时候丢脸,不如早早收手,免得全家跟着难看!”
    “你你你你……”
    “还有啊,你要不要建立一个‘说相夫光子坏话’的专门协会啊?要有秩序、有规矩、有人气的进行诽谤和污蔑,以及没休止的无中生有,至于会长,普天之下除了您没有人能胜任!”
    “你你你你你……”见来人总算不打断自己了,兰咏歇斯底里的喘息了几声,被踹中肠子受了一肚子憋的母豹子一样从嗓子里挤出“呼呼”的恨声,脸色铁青到叫芜华目不忍视:“你等着……你和相夫光子都等着……我儿会杀了你们的……一定把你们开膛破肚!”
    “不用通知我们你们这些乱伦货之间的肮脏交易,同气连枝是你们的自由,我乐见其成!”芜华端起一杯水,顺着兰咏的耳根浇下,而后浅笑欣赏老人穷凶极恶的呼喊和辱骂,面不改色道:“你这么厉害,怎么还是改写不了你小儿子吸毒的黑历史呢?”吸毒两个字被咬得分外狠重,似有意在相夫兰咏心上死戳两把刀,疼得她摧心折肝,深入骨髓:“你和白辰霞当真不同,那女人是见一个骂一个,你却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她糊涂,你清醒,可你知道吗……不管在语言上她有多么恶劣,她终究是相夫光子的妈妈,相夫光子不会忍心把自己妈妈怎样的,但是你就不同了,还有你直系的子子孙孙……相夫兰咏,我只能说,像你这样的老人,不但毫无被尊重的价值,更是应该遭受万人唾骂……人人得而诛之!”
    “哼……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哼……哼……你全都说出来……你祖宗我就在这里听着!我看你要做损到什么程度!有本事你就掐死我!”
    “老人家您还是少说几句吧,多留几口气活命才是要紧,你想听,我不妨告诉你啊。”芜华在床畔闲适的踱着步子,不喜不怒的眉间唯有戾气深重似黑渊浓雾:“在我来之前,你就已经屡试不爽了吧,利用相夫洋夫妇和相夫光子是至亲的这层关系,无数次对光子进行污蔑和迫害,尤其是这三年,你不许相夫洋外出旅行,让他天天监视光子,甚至连光子睡觉的时候都要趴在门缝上不依不饶,还告诉相夫洋,光子如何不孝都是天地盟教的,以至他深信不疑,对晴尊大人也敢说三道四,可到了你面前,却每每都赔笑脸哄开心,用生命能量给你治病,然后把负面的折磨和苦难留给唯一的女儿……虽然我想说,有这样的父亲,真是不得不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但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似乎并不是相夫洋一个人呢……”
    “一派胡言……血口喷人……”
    “这些可都是你的宝贝侄子,在不满你对他颐指气使的时候亲口对他老婆说的,不过要感谢她老婆,在外面聊着聊着,这就成了公开的秘密了,你真以为你的口碑好如女神吗?……呵呵,你只是……相夫洋一个人的女神吧。”
    “……白辰霞那个毒妇……故意陷害我……她嫉妒阿洋对我好……她总是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她是为怎样为了谁啊!”
    “您是气糊涂了吗?这点你我心知肚明,她打抱不平,都是为了跟光子过不去的人呐!这一点……似乎跟您老人家不谋而合呢。”芜华用歌唱般动听的嗓音,言简意赅的诠释了“物以类聚却保不齐哪一天发霉变质相互腐蚀”的真理。
    “你……最好不要让我好起来……你今天这么对我……我要让你和相夫光子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你给我等着……等着!”
    “但愿,你还有挣扎的机会。”
    转头,推门,离开,在长长的走廊里静静聆听鞋跟踏出的脆响,“哒哒、哒哒”,与这节奏相互契合的台词,在她的心中声声明晰,如彻耳畔——还没完呢,相夫兰咏,反光党死绝之日,才是我芜华停手之时!
    “去告诉信鸟村村长,这组画面必须连续刊登一周以上,至于内容,我会找人写好,保证每天都会精彩纷呈又毫不重复,请他放心,正因为是确有其事,才无需担心会被反光党要挟。”芜华派出到访信鸟村的使者,并捎上“务必让新闻越炒越热”的口信。
    然后,“枕边风吹得侄子东倒西歪”“与亲子有蒸母关系”“满脑子龌齪不堪”这样的字句,成为了时下“相夫兰咏”这个人名的“最佳关键词”。
    面对铺天盖地的新闻舆论,相夫兰咏的两个儿子站了出来,打算到司法部门去控诉造谣者恶劣的手段,以及信鸟村以讹传讹违反职业道德的行为,不想,恰在这一天,兰咏家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雪上加霜。
    伫立于举国各地、上万面“电子滚动布告栏”上,停止了字幕讯息,转而取代的是令人惊愕的现场实录影像。
    影像中,一对男女裸身相拥在某旅馆的床上,从角度来看明显是吊顶的一角安装了监控器,才能取得如此清晰的拍摄画面,经过多方验证,最终证实,影像中的男女,分别为相夫兰咏之子相夫金,以及相夫兰咏之长孙女幽兰琵琶(舟丽娜)。
    影像的流通与兰咏姑侄一事一样,传播的迅捷无比,眨眼间就与姑侄乱伦案并列为各国报刊的双项头条,与此同时,兰咏家中全员的资料档案,也成为了传播路径上必不可少的附赠讯息。
    “幽兰琵琶自从丧子,就在舟姓男子那里失了宠爱,不久两人离异,幽兰琵琶开始和自己的亲叔叔相夫金通奸乱搞……啧,真是不堪入目。”相夫光子大为光火的摔烂报纸,不为别的,只为了兰咏一家三番五次给光域的门面抹黑,让她这个立于顶点之上的光域代表,颜面无存。
    “光子,对不起。”
    “华华?”
    “这些事,是我揭露的。”
    “什么?!”
    “……我早就知道他们有染,故意不声张,只为让他们措手不及!”
    “华华!你疯了吗?就算你要对付他们!也不能连带着损害光之国的名誉啊!”
    “刊登出来的东西已经表露的很明显了!你根本无需担心光域的颜面!因为很快!你就会下令将他们驱逐出境了!”
    “你是在命令我该怎么去做吗?”
    “华华不敢,只是……”
    “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还背着我做了多少事,回顾这几年时光,真是越想越觉得古怪……现在,我没时间责罚你,等我处理了这件事再跟你算账!”光子怒冲冲的起身行走,可能是过于急躁,头晕目眩了一番后很快跌回座位,呼吸也跟着紊乱起来。
    “光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生气的……你控制一下情绪好不好……”
    “我问你……我爸爸和姑婆的事,还有幽兰琵琶和相夫金的事,是不是都是你搞的鬼?”
    “冤枉啊,虽然没有直接逮到兰咏姑侄的奸情实证,不过谁又能保证他们不是那种关系呢?至于相夫金和舟丽娜,可是千真万确确有其事的!”
    “我只能告诉你……光域的统治里,不容许有一丝瑕疵,不管受冤枉的是谁,都必须得到平反和昭雪!而做错事的人……也必须承担后果!就算你是我信任的人也一样!”
    光子走后,芜华泣不成声来找奇斯尼,面对“少年”淡静如常的反应显得慌乱无措:“怎么办,奇斯尼,我本以为说出来,会让她解解恨消消气,哪知道她那么固守原则,要替她爸爸制裁我呢!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功亏一篑啊!”
    “你先别急,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那……那就再用一次好了!你之前不是洗掉了她的记忆吗?你就再用一次好了呀!”
    “你以为那招是说用就用的吗,对我自身造成折损不说,就算一用再用,这丑闻已经人尽皆知了,光子还是会知道,还是会怀疑到你我头上,到时候……才是越弄越糟吧?”
    “那可怎么办呀!我不想失去自由!更不想失去她!”
    面对扑到怀中梨花带雨的女子,奇斯尼眸光一冷,凛然握拳道:“那就化虚为实吧,不管是确有其事,还是子虚乌有,都必须让相夫兰咏和相夫洋亲自演示他们之间的不伦关系。”
    反光党首领相夫兰咏家中接连爆出丑闻,举国上下乃至于四海内外竟无一人肯为其“主持公道”,连相夫光子本人都看出这事破绽百出,但基于对国家颜面的考虑,安抚民众五味杂陈的内心,她以国府的名义张贴公告,声称有人攻破了国家布告栏的总系统,才让那么多不堪入目的画面病毒一样传播到千家万户。
    事实上,她情愿相信是被人攻破系统,才会造成这无法挽回的恶果,她不愿也不想面对,芜华疯狂的决意和无力阻止的愤慨,萌生深重罪恶感的同时,她的内心占据着悲哀。
    ——因为是她,才会让芜华变成今天这副样子的吧?
    愁眉不展的另一边,是芜华毫不相让的语言攻势,面对老者回光返照汹涌逼近的恶意,她选择含笑应付,纤指一伸,在相夫洋脸前虚晃了几圈:“相夫洋,你爱哪告哪告,你哪告哪死人!”
    相夫洋气恨不打一处,却言语跟不上节奏,只能任由口齿伶俐的芜华把话说绝:“你以为你姑姑真的很喜欢你吗?她背地里说你是个无情无义的疯子你可知道?”
    “那你非得告诉我吗?!就算她说了!你为什么要讲出来挑拨我们两个的关系?!”相夫洋吼完这句话,敌友不分朝兰咏大吼一通,埋怨她来得急致使他忘记带上菜刀。
    兰咏前后受憋,简直不知该如何发作,那窘迫的姿态让她看上去尽数失掉了以往的凌人架势,她三滚两翻爬到千岁节最繁华的地段,坐地开嚎,两个儿子适时拉了横幅过来,白色底布上赫然画着血一样的大字“天不亡我,必洗此冤”。
    硫琅如风衣着规整的走上来,手里拿着扩音话筒,在围观者到达一定数目后展开了“伸冤演讲”,演讲内容无不用词精妙,句句恳切,把“相夫兰咏这位可怜的老人家被恶意陷害”的主旨描绘的有声有色,惹人动容,到了收尾阶段,凄楚的泪水爬满如风的脸颊,更是加剧了人群之中的慨叹和唏嘘。
    相夫洋心疼不已的扶起姑母,将人打横抱起后直往旅店方向走去,其间与姑母双双不发一言,围观众和主持者都看得莫名其妙,相夫金和幽兰大志更是百思不解上前阻止,哪承想相夫洋一脚过去,将相夫金另一条腿也踹瘸,并丢下一句狠话“吸毒犯别耽误我跟你老娘的好事”,旋即快步迈开。
    相夫金愣愣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在众人的讶然声中渐渐恢复理智,气恨不能自已的对同母异父的兄长怒吼:“都怪你!去信鸟村求情说他有精神病!才免去了他伤人的处罚!早知道就该把他送进去!”
    幽兰大志被骂的默不作声,只气冲冲的咬牙,见相夫金一瘸一拐往旅馆方向拼命移动,也紧步跟了上去。
    直到现场只剩下硫琅如风——这唯一的一个兰咏家人,芜华才满面春风地排众而出,她站在如风僵立的那条线上,面朝众人高声宣布:“诸位!我是国府宣传部的副长!之前因为疏忽让人有机可乘侵入了布告栏!害得兰咏前辈含冤莫白!今天为了弥补我的过失!我决定向大家展露一切真相!”
    如风狐疑的打量这个相夫光子最亲近的心腹,眼神里净是紧张和不安。
    “你们也知道,任何证人所说的证言,都有可能是谎言,但亲眼目睹的则不一样。下面,就让我们随着相夫金先生,一起在这里观看,旅馆里发生的一幕幕吧,我相信!兰咏前辈是清白的!所有的谣言都会不攻自破!”
    千岁街上那面矗立最高、尺寸也最大的电子影像布告栏,随着相夫金的脚步将一切画面清晰呈现,似乎是以相夫金的视角记录着一切,从进入房间,到看到兰咏姑侄两人在床上——
    “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芜华暗笑着欣赏硫琅如风如临绝境的悲催脸,转而用一副震惊到哑口无言的表情环视众人一圈:“我不是兰咏前辈派来撒谎的!这……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从最初的好奇,到中期的迷茫,再到结束时的恍然,围观民众在各种感悟里尝试个遍,到了此时此刻流露最多的,却是对眼前种种的不齿跟唾弃。
    相夫洋手持菜刀,气势汹汹来找女儿复仇了,芜华早有预料,因此和奇斯尼一左一右拦在云裳院门前,身后是大批术师护卫队。相夫洋势单力孤,又见光子不在这里,便仰天咆哮,以毁人三观的粗话肆无忌惮渲染着气氛。
    “先生,有话好好说,别喊行吗?”奇斯尼单手捂耳,脸上挂着鄙夷的神采。
    相夫洋当即咆哮的震耳欲聋,那姿态活像他姑姑被碎尸了他焦头烂额一般:“谁喊了——!我什么时候喊了——!我什么时候喊了——!”
    芜华眉毛一挑,刁钻刻薄的哂笑起来:“哟!这是被撞破了你跟你姑姑的奸情!来杀人灭口的么!呵呵呵呵呵呵!”
    相夫洋再也顾不得眼前是不是该死的相夫光子了,把磨得锋利的菜刀朝芜华的脸丢了过来,芜华灵活一闪,笑意悠然:“我这个目击者就要被公然的灭口了!呵呵呵呵呵!话说!连动物都不乱伦呢!你们姑侄两个成了什么?”
    属于反光党人员的丑闻,在天地盟上主归来前夕的这段时间里,忽然接踵爆发。此前消沉的三年,难道只是为了这一朝而做的蓄势?对于这些未知的东西,各地各方揣测不断,他们唯一肯定的是,这些丑闻的真实性,已经无可撼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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