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牧逢春死后,牧流哉在光之国算是失去了唯一的靠山,他不去工作,花着姑姑遗留下来的财产整日在御政宫外周旋,四处讨好,拉拢伙伴。
    这日,他刚请了几位副部喝完小酒,有些烂醉的往住处走,实在头晕就到路边的椅子上趴着休息,迷迷糊糊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两个妇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悄声叨咕着什么。
    “听说了吗,凝光城窝藏叛月术师,十三禁卫军还不知道这事呢!”
    “窝藏的事早就听说了,不过十三禁卫军竟然到现在也不知道?”
    “肯定是晴尊不让说,一国之主下了令,谁敢违背啊?”
    “那可不一定,这事要真让十三禁卫军知道了,可就有天地盟好受的了!而且十三禁卫军一定会褒奖那个告密的人!十三禁卫军队长一向喜欢拉拢人才,说不定早就知道这事了,现在就等着谁勇气可嘉呢!”
    ……
    牧流哉依稀听到,翻了个身进入梦乡,不过他有一个好处,就是即便睡着了,有些事情也绝对不会忘,譬如那两个人的窃窃低语,就激发出他前所未有的灵感。
    不出两天,软冰寒队长以十三禁卫军的名义,带领下属回到凝光城,当即便大肆搜索,还扣留晴尊在至尊圣殿不得外出。
    海蓁子刚好从城外进入,迎面撞上不知所措的琉璃子,听了她简单的描述以后,丢下手里的文件,屏住呼吸,飞一样的奔往某个方向。
    “快去彩间楼!”她气喘吁吁的跑到海域公园,不由分说拉起水无痕尽的手便往彩间楼那边狂跑,被她突然到来吓了一跳的水无痕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踏上了“逃亡”之路。两人越过凝光城繁复的地势,在丛林花野间极力穿梭着,水无痕尽也不多问,只乖乖的跟着海蓁子跑,两只手紧紧相握。
    然而,海蓁子还是失策了,就当他们冲入彩间城的领域时,传授了自己无数学识的师父软冰寒,就这样带着人兴师动众的围捕在那,任她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
    “海蓁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海蓁子下意识的把水无痕尽挡在身后,坚定的表示:“他不是水无痕尽。”
    “既然不是,你又拉着他跑什么?跑的再远,能离开这凝光城吗?”雅因从一侧缓缓步出,满脸幸灾乐祸的得意样子。
    海蓁子眉头一紧,就知道是这个女人从中作梗,否则,队长们绝不会想到彩间城,她平复内心的焦虑,如常回答:“您说的没错,如果我真的想带他逃跑,也不会往彩间城来了,冰寒师父,我知道你们是来抓水无痕尽的,不过,这个男人他不是。”
    “海蓁子,到现在还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吗?你究竟把辛辛苦苦培养你到今天的师父、把为这个国家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十三禁卫军当成什么了?是任由你随意耍弄的白痴吗?”
    面对雅因咄咄逼人的言辞,惠茵海蓁子采取镇定到底的态度,只一味的盯着师父大人期许:“既然如此,海蓁子愿意回去接受调查,以证明我所讲之事的真实性,师父,可以吧?”
    软冰寒颔首,挥手示意第六禁卫队的成员将两人围起来:“正有此意。”
    至尊圣殿的前门大敞,后门未关,却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第六禁卫队的镇守钢铁一般紧密,还带着威风凛凛的森严气势,直到海蓁子和尽被双双押来,才渐起其他波澜。
    “海蓁子!”玉灵碧呼喊一个名字,紧张的看着两个人的脸。
    “晴尊大人,属下没事,这都是属下的错。”
    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各城城主尚在自己的大城里,而各部少主也都在开会时间中不知此事,海蓁子眼下最庆幸的,便是她是唯一一个利用会议时间跑回凝光城的人,因为只有这样,某些可怕的结局才不会落实。
    “海蓁子,其实……”
    “晴尊大人!属下曾经告诉过您,以及这城里的每一份子,这个男子对我有非凡的意义,因而我不能让你们把他赶出去,更不能诬赖他就是那个叛逃的术师水无痕尽!眼下事情闹出,令大人您替我担了罪责,属下实在过意不去,今天,就请您让我把真相说出来吧!”
    雅因冷眼看着,这个蓝发姑娘一脸认真执着的表情,手部缓缓捏紧。
    海蓁子面朝自己的师父鞠躬,满眼愧疚跟歉意:“师父,不管接下来我将受到怎样的惩处,我都要在这里告诉你,要论包庇罪,我首当其冲,晴尊和众人不过是随了我的任性和心愿,我曾以死相逼,让他们……留住我哥哥的命,不要让他做那个人的替死鬼!”
    “什么?哥哥?”雅因的手猛然松开,一副早该料到如此的恍悟之色。
    “是的,这个男人叫惠茵瞳,是我的亲生兄长。”海蓁子慢慢阖上眼目,有些伤痛,更有些不堪回首:“我们惠茵家是小门小户,在水之国默默无闻,一次洪灾,冲垮了房子,我的父母为救我和哥哥命丧水中,而在逃亡的过程里,我与哥哥也失散了。”
    “那时候你几岁?”
    “七岁。”
    “你今年又是多少岁?”
    “二十二岁。”雅因的一次次逼问,海蓁子都从容不迫的回答,还一句比一句声高。
    “大人,按这么说的话,是十五年前的事,十五年前,水之国洵渔城确实发生过洪涝。”软冰寒的其中一员部下从旁证实。
    雅因露出质疑的目光,海蓁子则针对她的表情给出指示:“如果雅因大人还是不相信,大可以去如今的洵渔城调查一下,十五年前那里是否有一户人家姓惠茵,又是否有过一个四口之家。”
    “就算是这样,你又拿什么证明这个男人就是你的哥哥呢?他几乎和水无痕尽一模一样这个世界上哪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除非是双胞胎!”雅因振振有词,固执的控诉海蓁子所言虚假。
    海蓁子不慌不忙,浅浅一笑:“那我证明一下好了,我的哥哥,后腰左下三寸的地方,有一个水滴形的胎记,不信的话,可以当场验证。”
    “后腰左下三寸?那不就是……”
    “荒唐!难道你让我堂堂二代上主,在这里看一个男人的身体吗!”
    “您让我拿出证据,我已经拿出了,现在又来指责我,那么雅因大人,您究竟想怎样呢?”
    “你!”雅因一时语塞,很快又辩驳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当初不说?我可没忘了那时候你们联合包庇的嘴脸!”
    “我当时只是没说他是我哥哥,可一直都坚持他不是水无痕尽的言论啊。“海蓁子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回答她:“再者,我许多年没有见到哥哥了,而眼前这一位确实跟水无痕尽长得十分相像,我不敢贸然确定,就让男上主们帮我看了一下,由此得到证实,可那个时候,正好发生花之国的事,便耽搁下来了。”
    “多说无益,那么就请软冰寒队长派人来查验一下吧。”雅因无视海蓁子灼灼的目光,脸色早已难看不堪。
    软冰寒示意几名手下把该名“酷似”水无痕尽的男子带到后殿去查验,不多会儿,得出了结论。
    “队长,确实如海蓁子少主所说。”
    “哼!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干了苟且之事?或是在某种扭曲的情况下看到的?”
    “雅因大人,请您注意言论,这关乎海蓁子少主的声誉,胎记的位置如此隐秘,若不是从小住在一起的兄妹,怎么会这么清楚?如果凡事都要往不堪的方向想,那么就不存在‘公平’二字了!”玉灵碧少有的直言批判水神雅因,带着不可违逆的王者气概。
    “晴尊!话先别说的太早,等真的证实了这个男人就是水无痕尽本人,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脸在这说话!”雅因见她不敬,也跟着无礼起来:“软冰寒队长!我还有办法!就算容貌可以相似,那么血液、细胞还有遗传基因呢!只要把两者比对一下就可以了!”
    “我们手里,并没有水无痕尽的基因数据,因此,很难做出比对。”软冰寒低沉浑厚的声音无奈的表述。
    “什么?你们十三禁卫军居然连区区逃犯身上的东西都搞不到?这么多年到底在干什么吃啊!”
    即便她相当于前辈,可软冰寒还是不加掩饰投来了凛冽如冰的眼刀,水神雅因见之一怔,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咬牙切齿的恼恨情态暴漏无余。
    海蓁子唯有在心底默默叹息,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居然让那个固然犀利却明晓事理的二代前辈,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惠茵海蓁子,本队长代表十三禁卫军正式下达对你的惩处。”软冰寒不经过晴尊,直接依照十三禁卫军的纪律给弟子宣判:“扣除薪水、各项福利待遇三个月,作为对你隐瞒上级的惩罚,另外追加必须履行的责任,由你负责看管惠茵瞳,在我们没有得到具体证据证实他是否为水无痕尽本人以前,必须让他留在凝光城,不得离开!”
    “属下领命!”
    “好了,都撤了吧。”软冰寒示意部下们撤离至尊圣殿,并一个眼神瞟向海蓁子:“你跟我来。”
    海蓁子离去前,留给玉灵碧和水无痕尽一个会心的微笑。
    ……
    “你究竟在耍什么花样?”
    “弟子没有耍花样。”
    “你还敢说?在那个空间里,我起码教了你三年,你是什么样的心性我还不了解吗?为什么要替晴尊承担?你要老实回答我。”
    “的确,我想由我自己把这一切承担下来,因为我很清楚。”海蓁子认真的望向师父严肃的脸孔,声声恳切:“不论是谁,他特意通知各位队长大人这件事,都是在把矛头指向晴尊,姑且不说惠茵瞳已经失忆,不会对光之国的统治造成任何影响,单说晴尊,她是一位怎样的统治者,各位队长大人再清楚不过,我记得,师父曾经教我,做人要坦率,做事要持重,做官要忠诚!我现在,正是履行一个光国官员该有的忠诚!我不能让任何人影响到晴尊的地位,只有这样,国本才不会被动摇,国家才不会被觊觎,我不信,师父,还有其他队长大人,会希望光之国明日易主吗?如若不是,也铁定不会希望国主的声誉受损吧?”
    “所以,你才想用自己换取晴尊的安然无恙,让那些居心叵测的揭发者也无话可说?”
    “师父英明,海蓁子正是这个意思。”
    软冰寒沉默半晌,终于摆手说道:“罢了,总队长那边就交给我去说吧,不过你要记住,不管他是惠茵瞳还是水无痕尽,为了这个国家着想,为了整个术法界着想,你都不能让他离开这里,可以的话,尽量避免让他与‘双十钥匙’和‘临界之门’接触!”
    “海蓁子记下了,请师父大人放心。”
    惠茵海蓁子少主被免除三月薪水待遇,当场释放,这于牧流哉来说本不造成什么影响,然而,他当初所抱持的浓浓希望,却就此破灭了,他沮丧的窝进酒馆里,喝得昏天黑地,满心以为十三禁卫军会给他升官发财,就此摆脱失意人生,哪知海蓁子被轻判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亏他还把全部的资产拿去买了宅子,这眼下,是有全新的落脚地儿了,但吃饭却成了问题。
    因为无钱付账,牧流哉被酒馆的老板绑了正要送到警务所去,刚好风信子在路上经过,替牧流哉付了酒钱,还把人带到路旁的长椅上休息。
    一场小雨如期而至,风信子没有离开,而是刻意在等牧流哉苏醒,因而牧流哉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幅画面,就是被雨淋湿了的风信子,板着脸面对自己。
    他吓了一跳,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你干嘛!”
    “你以为你去宝绿岛的事神不知鬼不觉吗?很不巧,当天我正好从风之国到水域边境,亲眼看到你上了通往宝绿岛方向的船只,时间上也刚好吻合,不是你去给队长通风报信的还有谁会这么做?”风信子开门见山,一句口水话也不讲,满是痛斥的语气。
    牧流哉被雨一淋彻底清醒了,暗暗压抑住惶恐和抽飞这个女人的冲动,十三禁卫军尚且知道替他保守秘密,就是担心天地盟来找麻烦,万一这个风信子四处乱说,他牧流哉还怎么在光之国混呢?念及此,对于风信子的憎恨便更进一步,深至入骨。
    “我警告你,别乱说话,你说我去了宝绿岛,有什么证据?”
    “我亲眼所见,容不得你不承认!”
    “有本事你去告我啊!你去啊!”
    “牧流哉,我本以为你早就诚心改过,没想到还这么见利忘义!”风信子很是愤怒。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个黑脸妇是不是欠揍啊?”牧流哉不以为然,指着风信子的脸差点没扇个耳光上去,嘴里恶狠狠的恐吓着对方:“老虎不发威你拿老子当病猫是不是!小心我把你打到你妈都认不出来!”
    “恼羞成怒了吗!”风信子往前上一步,等着他动手般勇敢无畏:“别忘了,你这位特赦的风国人,能够安然无恙的继续呆在这里,全凭天地盟诸位大人的仁慈!你现在用这种手段挑拨离间,引起他们和十三禁卫军的矛盾,实在卑劣至极!”
    “我杀了你——”
    “给我住手!”
    就在男人的拳头打向风信子的脸孔时,相夫光子及时出现,一脚把牧流哉踢飞,踢得他浑身酸痛无力起身,只能趴在地上咒骂风信子是丑八怪。
    相夫光子闻言冷笑,表达出她站在顶点的审美观:“骂别人丑以前,先照照自己未进化完的猿人脸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动物园大门坏了,把类人猿放出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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