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掉面具头盔,她亲自下到牢狱当中面见生父,竭尽全部的力量恳求他,说出幕后的真正主使,不但可为国除忧,还能将功折罪,作为女儿的她,更是会全力拯救他这个父亲,让其少受些牢狱之苦。
    想不到,牢房中的父亲隔着铁栅咬牙切齿的痛骂:“你以为我像你这么不孝吗?为了自己可以出卖亲人!要不是你这个丧门星,我会去做这种事吗?都是你害的!马上给我滚!要不然我先弄死你!快滚!”
    “爸爸!我知道你恨我!但你也不能用雪毒来惩罚你自己啊!这可是大罪!你赶快说出实情!要不然谁也救不了你啊!”
    相夫光子锥心泣血的呼唤声没能唤起相夫洋的理智,他一味的憎恨没有让他富裕到“把钱当纸烧”的女儿,对她嗤之以鼻:“别人家女儿都是贴心小棉袄!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臭烂丫头!天天就知道害人!害你的亲人!一点人性也没有!就你相夫光子这个狗样的不带得好死的!人在做天在看!你会遭报应的!咱们走着瞧!看谁先死——”
    看他激动的咳嗽和喘气,光子还很好奇为什么都这样了,父亲还有力气冲她发火?
    “怎么样?”宁日潇在牢外等候,见光子出来时满脸颓丧,心绪一沉。
    “他比原先更恨我了,好像我就是那个举报他的人。”焦头烂额的相夫光子捂住发热的脑袋,痛苦的摇头。
    “别急,除了你祖母的那家人,还有谁说话是他能够听进去的?”
    “他从以前开始,就只听祖母一人的,我从未见过他对除祖母以外的哪个人言听计从过。”
    “之前不是有风声说如风和你的母亲在弄雪毒吗,虽然没有切实证据,但也八九不离十了,现在,你的父亲又因为这样的案子被揭发,我想……这是不是一种巧合?”
    “经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奇怪,妈妈背着爸爸制造雪毒,爸爸背着妈妈销售雪毒,两个人都隐瞒对方,他们虽然感情不好,但毕竟是夫妻,会让他们彼此隐瞒的可能……只有幕后主使者了!一定是双方的幕后主使人不允许他们吐露风声!可是不对啊,妈妈之前气愤下说出了爸爸参与雪毒的事,这就表示……祖母已经允许他们相互告知了?”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如风的动机,她要害你的母亲,不难理解,你的祖母为了钱让儿子当替罪羔羊,也得到了验证,这样来看……所有的动机都有了。”
    “小叔叔拿到了钱,却不知道钱的来历,祖母让爸爸做这样的事,却隐瞒所有人,现在爸爸又不肯供出她……我爸爸是个没主见的人,而他一向最听祖母的话……”
    “难道……雪毒方面,如风和你奶奶有所联系?”
    相夫光子觉得与其前去劝说母亲,不如先把父亲劝服,祖母铁定是个比如风更难缠的角色。
    索性又来了一次大牢,把斟酌拿捏好的句子用小心翼翼的语气送出,结果,父亲还是执迷不悔,一面让她这个当女儿的想办法把他放出去,一面替兰咏说话。
    相夫光子只好改换一种劝法:“爸爸,奶奶是个很有头脑的人,她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受难的,这样吧,我势单力孤,不如和奶奶联手救爸爸,您看怎么样?”
    “算了吧!你奶奶今天高兴明天生气的,哪有个准儿啊!就算她答应联手,等一不高兴,撒手不管,你父亲我不还是遭殃吗!倒不如一开始就靠你个人解决!”
    “既然这样,爸爸您出狱之后还打算继续对奶奶言听计从吗?”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那可是我妈,我亲妈——” 他又恢复成售毒以前跟光子借钱时的嘴脸了:“你当上主的这几年赚到什么钱了?!这么大烂丫头还花父母的呢!你个废物!就知道吹牛逼!要不是你,我能去捣腾这玩意吗?我今天被抓了!都是因为你!”
    连续两次鼻子碰灰,相夫光子为了不恶化父亲的心情和身体,只好暂时采取退避三舍的策略,转而不得不向母亲被关押的牢房走去。
    她知道事情非常严重,倘若母亲可以供出幕后主使,坦诚一切,罪责一定会减轻,但如果她继续隐瞒,等被发现的那一天,一切就都迟了。
    跪天跪地跪父母,天经地义,她乞求母亲答应她的所求,供出幕后主脑,岂料母亲和父亲态度惊人的一致,宁死不肯答应,还唾弃光子:“你果然有神经病和妄想症!我都说我没干了!你怎么还问呢?”
    “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我真的没有骗你,我更不会害你!你想啊,售毒是犯罪的行为,如果被找到证据,你会被处死的!但如果你现在坦白一切,我保证!罪行一定会减轻!你想啊,你自己承认跟被人识破,能一样吗?”
    “你有完没完啊?!看看你自己这恶心人的性格,再看看人家如风和霓裳的性格,你不但性情恶心,还有强迫症!你强迫自己相信你妈妈售毒!你真是病的不轻!”
    “我不和你吵,你冷静想清楚再给我答复吧!这可关乎你的生死存亡!”相夫光子没心思和她置气吵架,转身要走。
    “你去找你奶奶吗?省省吧!人家都不爱搭理你,最不爱听你说话,你去了也是招人嫌~”
    “不爱听我说话还经常找我去谈判,难不成她找虐?”
    “别跟我说!别跟我说话!跟我没关系!”主动用言辞招惹的白辰霞反倒摆出一副不想跟人说话的样子,在她看来,任何一个跟相夫光子合不来的,都有可能成为她白辰霞的战友,哪怕是兰咏这等被她恨了二十年的家伙。
    一下大牢的外门台阶,险些跟一人撞了满怀,定睛看去,相夫光子的表情瞬息阴沉下来。
    “相夫光子?我不是在做梦吧,大白天的见鬼了不成?”如风笑呵呵的,一眼就瞧出这个胖子是相夫光子。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白天能见鬼,只能表示你做的亏心事太多了。”求证无果的相夫光子心情极糟,偏就等着如风口舌相激好给她出手的机会呢。
    如风何等人物,当然不上当,风轻云淡下隐藏着狠呆呆的毒笑:“生不如死,死不如生,看来不管你是生是死,都无法摆脱命运带给你的惨痛呢~”
    “你要对付的是我,为什么牵扯上我妈?”
    “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别装了,有种做却没种承认,装傻什么的可不像你啊。”相夫光子借尊严之名行激将之法。
    如风低眉一想,也对,她怎么可能拿着窃听器来大牢呢?难道会搜集父母的罪证?还是料想会在门口遇到她啊?旋即放心生笑,那叫一个得意满足:“我说过,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你现在才来问,不觉得晚了点么?”
    “你这个混蛋!你到底知不知道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你跟我的事,与我妈妈无关!我警告你,你胆敢伤她一根毫毛,我就杀了你!”
    “哟~~现在来装孝顺呀,要不是你让你妈妈伤透心,她会来找我么?会主动把五亿国币交到我手上供我做雪毒资金吗?她可是宁愿跟你的敌人合作,也不友善的对待你呢!哈哈哈哈,真是天下奇闻!所有的丑事都被你们相夫家占尽了!”
    “我最后告诉你一遍……”杀气刹那间泄洪,疯狂暴涨:“你跟我的恩怨,不要连带无辜的人!至于我跟我妈妈之间的事,也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插嘴!我会找到证据,把你们这些幕后黑手一网打尽!”
    “哼,省省吧你,在你找到我们的罪证之前,恐怕你爸妈的罪证已经大白天下了,风摩以悠会放过他们吗?光之国府会放过他们吗?他们是死路一条!你这个不孝女也不必太操心,反正双亲死了,你也没打算伐送他们不是吗?”
    光子气得一巴掌扇飞了如风:“你爸妈才死了!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撕了你!”
    “你在这里打我,却不知你爸妈爱我更甚于爱你!他们都想让你死啊!哈哈哈哈哈!”提到死去的父亲,硫琅如风发了疯一样咆哮,不炫耀不争吵的博学女子,不空洞不浮躁的丰盈女子,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干嘛要在优雅中成熟变老?
    或许是这句话刺痛了内心最大的伤痕,相夫光子面容瞬间惨淡如灰,比死亡还要沉重百倍。在她的眼中,兰咏和如风不仅仅是张牙舞爪的恶魔,更是命运丢给自己的□□,源源不断的能量催发着一波又一波的轰炸,哪怕她相夫光子被炸死了,她们都要掘坟挖墓尽兴方休。
    已经……不能用单纯的仇恨来形容她此刻的心境了。
    由于白辰霞是第一个被捕的罪犯,因而终极审判宫里雪毒案第一名入席接受审判者,便是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不管是在牢房里的私下沟通,还是在这样神圣庄严的公开场合,她就是死活不松口,不但不招出幕后主使,甚至不承认自己犯了罪。
    风摩以悠亲自上阵,威逼她开口讲实话,她却一声不吭,且满脸得意蔑视的狂笑,直到以悠冷笑着说有的是刑罚能逼她招供,她才意识到生机不保,在女儿未在场的情况下朝她开火。
    “相夫光子!你见你妈被抓连个屁都不敢放吗!”
    “这个疯妇,原来是见光子少主不在场才不发一言故意气大家的!实在可恨!”探樱在心底愤愤的骂道。
    接下来,风摩以悠遭遇她法律生涯中最苦手的一段经历,油盐不进的白辰霞将软硬不吃的本领发挥到极致,似乎清楚光之国国府是用“严刑逼供”来吓唬她,实际上根本不敢动粗。所以最后的结果是枉费力气,白辰霞第一次审理也宣告失败。
    一桩数年未破的雪毒案闹得沸沸扬扬终日不宁,术法界各国随着这一次风波依次陷入警备状态,因为雪毒之事牵连甚广,大有可能已经从光之国的途径秘密输入其他境域。
    不管是制毒或是运毒,收获的利润都相当巨大,主体材料是珍贵的罂粟,但在雪毒组织高人的技术支持下,已经有用低成本原材取代罂粟、□□等天然毒物的现象产生了,按照1克200—300国币的标准来看,但凡吸食上瘾者,必定倾家荡产。
    早年有佩佩玖斯尼身染雪毒的案例,当时毒瘾发作时的状态还历历在目,这种原本用于医学止痛药的良性物质,在某些利欲熏心的商人的策划下,成为侵吞人性与健康的恶魔。
    风摩以悠请示晴尊玉灵碧,第一时间向整个术法界发出“禁毒”的倡议,就如同当初扼杀原磁能的传播一样,一旦成功,将造福众生。
    “这是芷蓝公主代泽之国发回的‘联盟合约’同意书,你看看吧。”宁日潇将一份合约书拿到花都给光子看。
    云罗风树正在日头底下修花房,光子坐在花墙下面的石头上,一字字看的认真仔细:“这么重要的资料,拿给我这个非国府人员过目,没问题么?”
    “你也是碧姐钦点的调查人之一,当然有权力知道真相。”宁日潇知道她这话有玩笑的成分在里面,不过还是很认真的替背后的国府组织表了态。
    “我是担心,传出去,会对天地盟的声誉造成影响。”
    “我明白,所以我到这里来,没人知道。”
    “看到探樱日日饱受煎熬,我就对雪毒这种东西恨之入骨,连带憎恨制造它传播它的人,不过现在好了!”她终于如释重负的一笑,看起来轻松自得:“各个国家联名发出禁毒令,通缉制毒售毒的罪犯,大案告破指日可待!同时能给那两个可憎的幕后黑手巨大的压力,人在压力之下,莫说愉快,就连方寸都会乱掉,我倒要看看,硫琅如风和兰咏大人还有什么本事扳回一城!”
    ——邪不压正,你有天魔教做后台,我就有各个国家的联合力量为后盾,比起“不孝”引发的声名狼藉,以毒害人更算不得什么美名!
    相夫光子仿佛已经看到罪犯俯首认罪跪地求饶的那一刻,当真是大快人心!
    “好消息!好消息!”渐渐复原了肤色和体态的欧也从容欢天喜地的跑过来,从药都到花都,短短一会儿工夫累得满头大汗:“神医说!探樱的恢复步入佳境了!”
    “真的吗!”欣喜立即洗净眼中仇恨的污浊,相夫光子兴奋的快要飘飘然了,放下合约书,不顾一切的朝着药都药王斋飞去。
    “不是吧!我还要跑回去啊!”从容弯着腰,看向渐渐消失在眼中的光子小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是近期最令她感到开心的一件事了,压抑了那么久,终于可以尽情的释放一下,当然不顾一切了。”宁日潇微笑望向已经没有了红发背影的视野尽头,对从容轻轻慨叹:“人这一辈子,喜怒哀乐都是不可避免的,光子的不同在于,比起我们每个人,遭遇的更多,得到的也更多。”
    从容一知半解的点点头,又反问宁日潇:“宁日潇少主,光子小姐的身体还好吗?我怎么看她比之前更瘦了呢?”
    “她这些天几乎就没吃东西,之前吃神医的药变胖,是权宜之计,我看她也不是故意减肥的,只不过心情愁闷无心进食罢了。”宁日潇稍一凝眉,忧上脸孔,转头叫云罗风树:“云罗,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从容这才发现花房中还有个正在搬木料的云罗风树,他捧着一满怀的材料,从阴影里走出:“请说。”
    “光子她现在完全凭借精神力支撑身体,不吃饭是不行的,有空的话劝劝她,好吗?”
    “记住了,是我的疏忽,抱歉。”
    知道他这些天忙于雪毒的秘查,也是个几乎没有进食的人,可他却不多做解释,反而心怀愧意。宁日潇满足一笑,转眼望向远处瑰丽繁茂的花海……你有这份心,把光子交给你,我们就没后顾之忧了。
    于是当晚,相夫光子吃到了有生以来第一位异性亲自下厨为她烹制的晚餐,看着饭桌上丰盛的菜肴,回想云罗风树方才系着围裙在厨室间里忙进忙出的样子,她没来由的落泪了,想着,这便是另一种意义的幸福跟感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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