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让我去做她相夫光子的部下?你们开玩笑呢吧!”别说做那人的部下,就是提到这个名字都叫寒苇裳如坐针毡,她一吐多年苦水,好像相夫光子带给她的委屈比天还大:“自从跟她做朋友以来,她冷嘲热讽了我多少次?她为了别人的事又迁怒了我多少回?我看她是朋友,所以轻易不跟她一般见识!”
    “可说句客观的话。”雅因对外表柔弱的霓裳有这样强硬的一面感到惊心:“光子不会这么对待朋友的,她有时候的确很尖锐,不过她都是针对敌人,她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怎么会无端端迁怒你呢?”
    “她几次三番盘问我如风是否售毒!不是迁怒是什么!”自打如风好言好语的请求与之和好,寒苇裳就既往不咎的站回了原有战线,她还认为相夫光子在自己面前表示出对如风的怀疑和不满,就等于是对她寒苇裳的迁怒:“我死也不会去的,只要她在那里一天,我就决不踏入那扇门!”
    如风和雅因劝的是苦口婆心,反复告诉她有机会自然可慢慢除掉这个祸害,只有她寒苇裳先当上副长,才能有路子继续往上爬啊,如风甚至一脸肃穆的表示说,要成大事,必先摒弃委屈,再不喜欢这个人,也要为了最终目标跟她同处一个屋檐而不心焦气躁。
    寒苇裳终于被劝服,同时对如风的气量和胸怀自愧弗如。她收拾好行装乖乖的赶赴质检府“上课”,虽芒刺在背却一副骄傲凛然大无畏惧的模样,相夫光子瞅了她一眼,觉得她伪装至此好生疲累,便无视掉一切不快,认真负责的为两人讲学。
    相夫光子没有趁机对自己下手,这叫寒苇裳很意外,同时她也毫不领情,靠在椅背上摇摇晃晃东瞅西望,听讲时漫不经心,她一心认为相夫光子不会把真正有用的教给她,既然如此,她也犯不着讨好此人、认真对待此事。
    “你这样可不行啊!”听说她的表现之后,如风仍旧显得忧心忡忡,不得不加以劝诫:“为了将来,你也要牢牢记住相夫光子所讲的每一句话,不管她隐瞒了多少知识,只要她讲的,你就必须记住!”
    “可是……可是我在她那呆一分钟,就像等了一年那么漫长!实在是闹心!不想看见她啊!”
    “拿出你坚毅的忍耐力!就算她是豺狼虎豹,你也不要影响自己的心情!知道吗?”雅因觉得光劝没用,这时候需要的是赞美:“你一点就透,如此聪明的一个人,应该懂得这个道理啊!”
    “人家的只是小聪明啦~”寒苇裳娇羞一笑,掩嘴窃喜起来。
    此后的半个月时间里,她拿出了全部的精神头在“课堂”上认真听讲,反复提问,甚至刨根问底牵涉到很多无用的东西,相夫光子明知她蓄意为难,既不生气也不反抗,一一对答如流令其汗颜失色。
    欧也从容这块并不优异的璞玉,也只能靠自己的持之以恒来磨出圆润华泽的玉石光辉了,她暗暗钦佩霓裳的聪慧和认真,觉得自己再不多加把劲儿,就肯定要落下好远了,学习就是赛跑,越努力越拼命,才能获取越理想的成绩。带着这样的信心,她一直在质检府留到深夜,搞明白最后一题才放松的离去。
    四月下旬的黑夜不再森冷如冬,只是被风一吹,汗毛还会不由自主的立起来,缱绻的月光孤寂的洒射,绚烂唯美,宛如奏响一曲幽远的静歌。
    从容又犯起对着美景容易发呆的毛病,渐渐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四处留心是否有危险迫近……
    “噌——”若非沙诺赶来及时,这一刀已经削断了欧也从容的脖子。她回过神来时,沙诺正捂着涔涔血流的右臂仔细的打量自己,那鲜艳的红滴落在地无比清晰。
    “沙诺?你、你没事吧?”
    沙诺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没事,你不回家在这里发什么呆啊。”
    “对不起,我忘记时间了……”
    “你啊……”
    “你怎么会出来呢?”
    “看你半天不回来,我只有出来找你了,还以为你被狗熊吃了呢。”沙诺一脸不关心的掸着手说。
    这次从容没有吐槽他,而是焦虑万分的盯住沙诺血流如注的胳膊:“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只是皮外伤,紫鸢的医术应该能搞定!反正离家不远了,我们回去吧!”沙诺淡然一笑,完好的那只手揉了揉从容翘翘的头发,潇洒转身。
    直到这时,从容才发现,沙诺已经高出自己半个头了,容貌与个性都逐渐成熟的他,已不再是那个怯弱老实的少年了,不禁感叹时光的流逝,还真是弹指一挥间呐。
    “沙诺,伤不要紧吧?”从容妈妈一大早就出门去买药,又捧了一大堆补品回来:“好好在家养着,别乱走了,听话!让紫鸢按时帮你上药,如果难受随时告诉我,我送你去医院!”
    “谢谢阿姨,我没事,小伤而已,犯不着去医院。”沙诺把袖子放下,遮住了被纱布包裹的伤口。
    “要不是你救了从容,我可能已经失去女儿了,你是我们家的恩人,怎么反倒这样客气呢?”从容妈妈十分歉意,沙诺越是推辞,她就显得越不安。
    “阿姨照顾我,和我的朋友这么久,能替你们做点事是应该的,我真的没事,请阿姨放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谦让着,倒叫从容觉得别扭了,果儿用手肘捅捅她,一脸鬼笑着说:“看来阿姨很喜欢沙诺嘛!诶!要不要趁此机会表明态度啊?”
    “表明什么态度?”从容一脸无知的看向果儿,纳闷得很。
    果儿无奈叹息:“你这家伙几时能开窍就好了哟……”
    上药止血,伤口疼痛,但这都不影响沙诺的行动,尽管欧也阿姨千叮万嘱叫他好好休息,可一想到从容随时可能面临的危险,他就坐不安稳。欧也家的这座新宅位处国都幽静地段,根据区域划分,该处民生安全当由“当地小区警务所”负责,那里的负责人刚刚调任来此,沙诺尚不熟悉,只好亲自跑一趟,要求调出那晚的“监控录像”。
    负责人当即派部下勘查,却在半刻钟后回报给沙诺,说录像里并无异状。沙诺自然不信,而且立即起疑,他当时也在场,那一刀挨的真真切切,总不可能是隐形人干的吧?他不动声色来到负责人面前,要求亲自一看,负责人当即摆出蔑视脸孔,语调讥讽。
    “区区一介平民,有什么资格看国府的录像?就算是欧也从容副使,也必须有国主的命令才行!”
    “看来你对我们的来历背景很是清楚嘛。”沙诺平静冷淡的回应,反倒叫其焦躁不耐。
    “你什么意思啊!有本事去找晴尊要许可啊!”
    “晴尊给了许可,你就让看?”沙诺懒得跟他废话,却不得不进行这些无聊的纠缠。
    负责人语结,憋了半天才夹枪带棒的笑起来:“哎呀哎呀!当副使就是不一样啊,做什么都有优先权,国府里有熟人就是不一样啊!”
    沙诺面无表情的看了他半晌,转头走掉。
    从容听了沙诺的叙述之后一改往日平和状态,气得猛拍桌子:“竟然看不起我们!谁说要去找碧大人要许可了?说的我好像跟谁结党营私了似的!太过分了!”
    第二天,沙诺带着余怒未消的欧也从容,大张旗鼓抄到负责人的办公室,同时叫来了上级警务所指派过来的代表,请他们依照律法逮捕这个警务所的负责人。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是吃公家饭的!是国府请我过来的!我要报告给国主!让她惩罚你们——”
    沙诺充耳不闻,不似从容那样隐隐透露出愤怒,很是坦然的丢给负责人一句话:“昨天,我已经在监控画面里看到袭击我们的凶手了,就是你!”
    “不可能!监控室的钥匙在我手里!你怎么可能看到!”
    “你这钥匙不知你的上级有没有呢?”沙诺手中一串明晃晃的钥匙在指间旋转。
    “既然你看了,就不会说是我!你胡说!不是我!”负责人张狂大叫,痛吼失声。
    “可我看到的就是你!你不承认也不行!除非你拿出证据来啊!”
    他终于转过弯来,自己是着了这小子的道啊,为了证明自身清白,也只好咬紧牙关调出所有的记录了。他一经解脱便殷勤老实的亲自调出录像供沙诺等人观看,全无死角的自表无辜,期许解放。
    “现在你看完了,里面没有我!我要告你诬赖!”
    “可以啊,不过在告我之前,你必须承担‘玩忽职守’罪,因为监控画面里明明有凶手的身影,你却指使部下说没有,难道不是你的失职?”
    负责人气得半个字都挤不出来,愤怒之余,他眼底流露出的浅显心虚,被沙诺洞若观火的视线捕捉个彻底。
    没找晴尊,不代表他们不会把情况告知给国府最上层的官员。虽说警务所是助贤管辖的部门,不过律法之事一向由国府的执法部监督主管,沙诺第一个找上的便是首领风摩以悠,以“欧也从容不是简单的副使官”为由,向她申诉,请求以王权之威迅速查明此案。
    或许对于寻常人来说查案什么的比登天还难,不过风摩以悠动动手指,三五天工夫就把“真相”查得彻彻底底、明白到不能再明白——那个警务所的负责人,正是某敬老院中受过如风照顾的老人的儿子,他刚刚调任到国都,感念如风恩德,屡屡给如风送礼献财,平日喜好以权力压制部下,近日频繁跟一个穿灰白斗篷的女人来往,这个女人的身形,竟和那日在监控影像里看到偷袭从容的身影一模一样。
    最令人惊讶的,是这个女人不止一次秘密会见硫琅如风。
    沙诺扶额,从容叹气,他们并不知道风摩以悠卯足了劲儿怒瞪双眼,疑惑从火苗燃遍整片心之平原。
    “看来硫琅如风和寒苇裳再度联手了啊。”
    “相夫光子,说话要讲求证据,信口雌黄可不是君子所为。”
    “那是自然,但如果不是信口雌黄呢?现在从容和寒苇裳争夺唯一的副长之位,没多久从容就出了事情,岂知不是寒苇裳做的?”
    “亏你是上主,怎么这样低能的话都说得出口?”雅因又开始她的冷嘲热讽了:“寒苇裳明知从容出事她嫌疑重大,还去这么做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换做是你你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么做吗?况且论资本和天分,寒苇裳远胜于欧也从容,她何必害人取利呢?不过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万一是欧也从容她自己心怀不轨想要反咬霓裳,从而派人打伤自己的怎么办?当时那里无人,如果真有人暗杀,她还会活着?还那么巧有沙诺赶来相救?”
    “雅因大人还是不要强词夺理比较好,为什么选择性无视那个穿斗篷的女人呢?一边和如风、监控负责人密切往来,一边偷袭从容刺伤沙诺,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针尖对麦芒,两代上主言辞激切互不相让。
    “做人吧,要对得起良心,不能凭借想象给事情盖棺定论,好比你相夫光子……”雅因喋喋不休讲了一通大道理,听得在场诸人昏昏欲睡,惹得讲者本人怒发冲冠:“是晴尊让我调查的!你们再不甘愿也要乖乖顺从!”
    “是……!”疾藤带头懒懒的应付一句,相夫光子挑唇冷笑,不屑掩饰那份轻蔑。硫琅如风重归之后如此嚣张,仗着大伙儿无切实证据指控,便这么明目张胆,碧姐之所以叫雅因来调查,也是发现了近来两人交往密切到使人不得不生疑。
    毕竟,那无孔不入的数百“密探”不是开玩笑跑着玩的。想必雅因大人也不如他们天地盟清楚,晴尊在监控各地动向方面,下了多大的功夫。
    “你最近火气很大啊,明明气候还不算暖的说。”海蓁子开光子玩笑,顺便送来杯冰镇过的凉茶。
    “那也得有人点火我才能着啊。”光子诙谐回应,笑呵呵接过凉茶。
    “近来你还是少跟雅因大人接触比较好,要不然过不了多久就该自燃了。”小婉在一旁搭腔,顺便又吃了一整束红彤彤的玫瑰。
    “那个人,空会讲大道理,从不深入内幕研究事件,当过二代国主的城主和少主,执法时,以‘理解被告的苦衷,揭露原告的无理’为名,断下无数冤案!她的观念里,所有案件的被告都是有一定苦衷的,而原告也一定在恶剧的酿成上存在错误和原因。哪怕是谋财害命的故意杀人案,也摆出冠冕堂皇的‘客观嘴脸’!”
    “呵呵,身为‘清正廉洁’‘光明磊落’的天地盟上主大人~背地里嚼人舌根不太好吧~”
    “呵呵,你若不来,我还懒得说出这番心里话呢~”
    下一个与光子针尖对麦芒的是少旗主兼代理副长的寒苇裳。相夫光子悠闲的斜倚住宽椅,手臂弯曲搭在上面,侧脸抛给霓裳一个倾倒众生的笑容:“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厌恶见到我这张脸容的寒苇裳旗主竟然主动登门造访?”
    “不好意思啊,我若知道你也在,才懒得走到这呢~”与光子颇具讥讽味的言谈相比,寒苇裳则显得温和知礼,半开玩笑的惬意模样叫人觉不出敌意来。
    相夫光子娇艳的唇挑起好看的弧度,美人的嘲讽与冷笑,总是格外动人的。恍如一支浴雪而出的红蔷薇,在凛冽风霜中傲然盛放着。
    “听说从容和沙诺受伤了,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我正想抽空去看看呢,光子大人有没有时间一同前往啊~”
    寒苇裳并无诚意,相夫光子知道,可就是在海蓁子她们面前,她才不能继续跟人斗嘴使得亲者忧心:“好啊,本小姐乐意奉陪。”她起身,步态优雅的缓踱到寒苇裳耳边,低声笑语,字字如针:“别以为你们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既然已经引起众人疑心,找到证据也是迟早的事!”
    “呵呵~”她回以一样的字句,一样的口吻:“你能想到的,恐怕做这件事的人早就想到了,你以为你会轻易得逞么?”
    “那……咱们走着瞧吧。”
    两双近距离相接的目光,擦碰出激烈如岩浆喷放的火花,彼此的敌意与憎恨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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