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念尘姐弟赶来汇报最新情况,内容是,为文乐和如风传信的那两只信鹰没有再出现过,相夫光子感叹一定是硫琅如风有了上次的教训,不敢再使用信鹰了。
    “以及,通过寄往江菱织造的信件里,我找到了一封非常可疑的。”
    从念尘手里接过信件,光子的眸子瞬时睁大了,寄信人的署名是文乐,而收信人,却是凤春蝶。
    “文乐应该清楚如风仇视江菱织造,怎么会往这寄信呢?还是给春蝶的信……”直觉告诉她,这当中一定有猫腻,可是拆人信件的事她不想再做了。
    “光子大人,容属下说一句。”念冰见她眉头深锁,无拆信举动,主动提醒说:“风摩大人刚刚查出灰琳和硫琅如风很可能有亲密关系,更有可能的是,后者亦有牵涉雪毒案的嫌疑,各种情报显示,莫说文乐和凤春蝶,就是硫琅如风和凤春蝶都鲜有交情,这信……只怕不简单啊。”
    “好,要看就你一个人看。”光子把信封放到念冰手里,严肃的嘱咐:“只要跟光域没关系,不必告诉我内容。并且守口如瓶,再把信放回去。”
    “属下明白!”念冰迅速拆封看信,很快就傻愣愣的对着相夫光子发呆了。
    “怎么了?”
    “属下不知道……这算不算和光域有关……”一向干脆果决的少年犹疑不决起来。
    光子没耐心等他啰嗦,一把夺过信件草草瞄了几眼——“如风,收到此信马上回来,阿娄被提前释放,现已赶往光之国,离开时千万不要走千岁街。……夫文乐/08.28”
    “日期是前几天的,看来春蝶一直没有去信箱查看,这会儿……天啊,人应该快到了吧。”相夫光子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坏事,她并不是要帮硫琅如风,只是不想和她的事扯上关系,随即连忙把信装好塞到念冰那里:“马上送到凤春蝶手里。”
    因为相夫光子的当机立断,硫琅如风很快收到了情夫文乐的信件,慌忙无措已经无法诠释她此时的状态了,她劝说自己务必冷静,事情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那个女人并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会走哪条路不是吗?……最近刚刚收编了一个武装组织,有办法了!
    最喧哗热闹的千岁街上,人群熙攘,车水马龙。各国的商旅、游人络绎不绝,满一派繁华盛世的景象。
    硫琅如风素来自诩聪明,也并不是空穴来风,她就是能在不计其数的行往车辆里找到目标所在,因为某车的车檐挂了白色的铃铛,晃动起来却是鸟啼的声响。忽然在半路杀出的“铁甲武士军团”很快就锁定了目标,举起了屠刀。浩浩荡荡的车马大队被迫停下,刀光剑影中,一抹黑影凌空跃下,几缕红丝在风里飘飘扬扬,三下五除二,铁甲武士们翻倒在地,吃力难起。
    念尘从一侧走出,发动了她最引以为豪的精神幻术。当铁甲武士们一个个站起来朝着如风交代的地点走去时,相夫光子嘴边泛出了得意的邪笑。
    得到胜利消息的硫琅如风心里的巨石落地,她吩咐帮她收拾行李的副部不必麻烦了,心里却喜若癫狂的呐喊:“终于死了!终于死了!那个可悲的老女人终于死了呀!”
    “旗主大人!”副部又走了进来。
    “我不是说不用收拾了吗。”
    “是这样的,圣母大人让你过去,说有个人想见你。”
    “什么人?长什么样?”对任何事都相当敏感的硫琅如风立刻僵硬了脸。
    “属下偷偷瞄了一眼,是个贵气的女人,年纪大概在四五十岁,哦,脖子前面挂着银质的铃铛。”回想了一番,副部做出最精确的描述。
    “出什么事了?脸色这么差。”霓裳步履轻盈的迈进来,每一步都认真保持着优雅的美态。
    “我了个去的!悲催的女人……我看她是不想好了!居然直接来找我!你老妹没工夫跟你过家家!霓裳!那个阿娄来了!我现在必须离开御政宫!跟我一起走吧!”如风说着捂住肚子,装作很痛的样子对寒苇裳使眼色。
    寒苇裳点点头,忽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如果让那女人知道自己跟如风在一块,肯定会被迁怒的,她寒苇裳不惧怕相夫光子这个蠢货,但那个女人不一样,是个毒辣的狠角色啊!
    两人匆匆忙忙离开现场,从后门逃出,正准备直接穿过西门彻底离开时,相夫光子横在眼前,阻断去路。
    “硫琅之女,寒苇裳,你们两个先别急着走,我代表司法府向你下达‘调查令’,关于国内非法倒毒者生产雪毒一事。”相夫光子微笑欣赏她们再也保持不了镇定的脸色,残忍的公布着此行来意。
    寒苇裳勉强把慌张收敛,故作冷静的讥讽回去:“哟,我们天下人早就想请教一下凝光城上主了,你们的职务与工作可以乱窜的么?今天你高兴,替她办事,明天她高兴,把你的事办完了。如此混乱无章,毫没规矩,怪不得难以服众呢!”
    “呀,垂死挣扎都可以这么谈笑自如呢,你喜欢脑补和幻想,喜欢在心底贬低别人诅咒别人,那都不关我的事,我只是要提醒你,我们如此‘混乱无章’的换任务做,还把国家治理成这样,除非一个人眼睛是屎做的,要不然,是国泰民安,还是民不聊生,圈里的猪都嗅得出来!”
    “什么话别说太早,该倒霉的那一天,谁也逃不了.。”如风意在相夫光子,目光盯得死死的,继续拉霓裳脱身。却被光子几枚轻斩扎在了脚下,不能前行。如风向霓裳使眼色,然后跑到光子面前大放厥词。
    趁着一个要逃一个阻挡无法分神之际,寒苇裳无声的溜到红发女子身后,十根三厘米长、并在顶端套有微型刀片的坚硬指甲恶狠狠朝光子的脖子扎了过去。她几乎要发出喜悦的呐喊,眼看就要成功了,相夫光子也完全没有要躲的迹象,寒苇裳再没后顾之忧,放心大胆的把指甲刺了过去。
    然后,她眼前一花,眨眼间血流满面的硫琅如风惨声哭叫起来。
    装扮得体的女人趴伏在地上痛苦的哭叫,血顺着眼角往下淌,遮住了视线,呛入了口鼻,硫琅如风顿感失落委屈,顾不得是否会引来他人围观,一味的嘶吼、流泪。
    “相夫光子!你做什么!你这个杀千刀的居然这么歹毒!”圣母怒斥相夫光子,直到看清寒苇裳惊慌失措、满手鲜血的扑倒在如风脚下,才恍然大悟。
    寒苇裳不断哄劝如风,外人面前巴不得自己才是受害者。硫琅如风愤然抬手,朝着她的脸大叫一声“老鼠”,然后赏了一记大力的耳光,受伤的女人像发狂的野兽,想破口大骂却被腥甜液体糊住了嘴,她听到圣母的声音,正要可怜楚楚的求救,便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雨。
    “圣母大人,刚才我说的,我想您应该记住了吧。”名为“阿娄”的中年女子盛气凌人的说了一句,入人眼目,首先是一张初过四十、风韵犹存的丰腴脸庞,高贵的衣着、睿智的双眸、不苟言笑的气度,无不昭示出这位女士崇高的社会地位和显赫的家族背景。
    她,娄夫人,便是花国权臣文乐的结发妻子,以精明泼辣闻名于世。她是花国王室贵族的旁系后人,乃千里挑一的纯血白种继承者,为了替丈夫铲除对手曾经动手杀人,以致于事情败露后被有心人大肆宣扬,不得不关进大牢,文乐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只得忍痛割爱,而她,竟也深明大义的理解并赞同丈夫的决定。
    不久前,娄夫人刑满释放,一出来便听到许多传闻,有人说文乐收了个干女儿,有人说文乐有一个走到哪带到哪、十分信任的女助手,还有人说文乐变了心,不再是坐怀不乱的好男人,年纪越大越风流,竟然勾搭一个年轻女子,并与她来往亲密。
    于是,这位曾叱咤政坛骁勇善战的女强人带着手下风风火火闯到光之国,先是出于礼数觐见了晴尊,然后直奔御政宫。
    光域的国母一见是大名鼎鼎的文乐夫人,且这位夫人背后的家族依旧鼎盛,故不敢得罪,礼仪周到、使尽浑身解数的接待她,笑语盈盈的询问此行大驾有何贵干。想不到她转瞬阴下了脸,直言要圣母交出“不要脸的贱人”。很多人都知道娄夫人性情泼悍,眼不容沙,圣母这等习惯了欺软怕硬的人士自然不敢不从。
    寒苇裳替如风擦去了脸上的血,又找来医疗队员帮她消毒包扎。没承想高傲气盛的娄夫人径直走到硫琅如风面前,抬手连扇了她四个耳光。寒苇裳见她那气势,吓得连退数步避开老远,甚至忘记了除去指甲上的“行凶武器”。
    “你干嘛打人!看不到我脸上的伤吗!”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水一样的流下来了,如风忍住哭声,愤怒才占据了她此时的思维。
    “硫琅家居然出了你这么个□□,我要让整个冰之国和花之国都知道你的丑事!” 娄夫人指住她不成样子的脸孔怒骂。
    一般情况下,第三者都是理亏的一方,就算被打被骂也不敢或者没脸还手。可是硫琅如风不这么想,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叫做“第三者”,她也跟寒苇裳无数次沟通过,两人一致认为,她和文乐的关系是两情相悦的事,没有谁对谁错谁对不起谁:“相夫光子!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把她带到这里的!你这个狗拿耗子的可悲女!去死吧!”
    一语未完,娄夫人抬脚踹了过去,把硫琅如风高高的颧骨登时踢成青色:“破坏别人的家庭还这么理直气壮!你好歹也是大户出身!银粟家的大小姐和玄若家的家臣就是这么教育你的?你是找不到男人了吗?勾引有妇之夫!还是个能给你当爷爷的!”
    “那我也比相夫光子这个不孝女强!她不懂得孝顺父母!还不如我的脚趾甲呢!”如风哭着辩解,言辞却字字针对相夫光子,她虽然痛恨相夫光子围观的嘴脸,可更加无法接受自己无力改变现状的事实。
    “少跟我扯别人!你这欢场里打滚的肮脏货!”踢开圣母悄悄派过来拉架的几个元术师,娄夫人斗志激昂的对第三者拳打脚踢:“文乐真是瞎了眼睛!找情人也不找个素质高点的!这种人品低劣、容貌丑陋、五大三粗只会耍弄心机的□□就是送给乞丐人家都不要!”
    “我素质不高?你说这些话!你的素质又高到哪去了!”如风一边反抗伺机还手一边愤怒回骂:“看不住自己的男人,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失败!嫉妒心作祟还振振有词的骂别人是第三者!都是你们这种失败的女人以讹传讹,才会冒出‘第三者’这么弱智的形容词!”
    “你这种活该被千刀万剐的□□!找死!”娄夫人一拳过去直击硫琅如风的面门,后者嘶喊着“我跟你拼了”蛮牛一样疯撞过来,不够尖长却也足当利器的指甲使劲儿的划划划。娄夫人哪管她这些,直接一膝盖顶中她的肚子,让她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后喋血在地。
    寒苇裳用手帕蒙住脸孔,一边跑一边高喊:“娄夫人杀人啦——娄夫人杀人啦——”
    任何在御政宫发生的丑事,都无需刻意宣传,人嘴两层皮就是最佳的传播工具。“娄夫人怒打第三者、如风事迹败露”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别说普通人的世界,就是元术师的术法界都传遍了硫琅如风当第三者被原配夫人怒打的经过。
    娄夫人不但当着如风的面殴打谩骂直至使后者流产,还把这个消息放回到花之国去,花之国在大男子主义方面仅次于冰之国,虽然没有明文说可一夫多妻,有权有势的男人在外面包养情妇却非常常见,反倒是对身为第三者的女性,众人每每都大加谴责。
    国都医院病房内,硫琅如风的精神比想象中要好,葶萝和寒苇裳一左一右帮她削苹果、剥橘子。
    “唉,真是可怜,好端端怎么就遇到这样的事了呢?”寒苇裳遗憾的摇着头,表情哀切。
    “哎呀~浮云而已~说什么我夺走了她老公,这年头,怨妇遍地都是喔!”硫琅如风口音欢快的回了几句。
    “唉!你这么正直的人,怎么还会遇上这事啊!”葶萝则是由衷的为她心痛。
    硫琅如风感谢葶萝的体贴,越来越不后悔那次从相夫光子手里捡个大便宜了。在这个笨女人的帮助下,她如愿以偿收获了凤春蝶这个新心腹,虽然她好像更加依赖霓裳,不过完全的靠拢她硫琅如风,是迟早的事。
    “我坚信,如风一定有重新崛起的一天!加油吧!”
    往常要是听到寒苇裳讲这句话,如风绝对会感动涕零,可当下,她却觉得异常火大。自己现在可是身败名裂了,家产还没恢复,又弄得臭名昭著。光之国这个虽然开明却极度讲求法律和文明的国度,真的还能容下她现在的“身份”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不甘与憎恨在心里充斥徘徊,久久不散。
    “你去看如风了吗?”凤春蝶在和光子商讨宣传部事宜时,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没有。”
    “为什么啊!”
    “她会以为我捡乐去了吧,再说,我一点也不想看到她的脸。”光子手眼的专注力都用在文件批改上,完全未注意凤春蝶鄙视的目光。
    在相夫光子的帮助下,凤春蝶在江菱织造工作的十分惬意,可她非但不心存感激,还因为光子以往对如风做的事情、这次对霓裳和如风的落井下石而心怀不满。
    江菱织造有员工意见板,跟晴尊在各地设立的集意箱用途一样,可以由下属们匿名提出反对或意见。于是近期,相夫光子就总能看到板面上提着她大名留下的谩骂之词。更不凑巧的是,如风被娄夫人暴打后第三天,她无意经过挂有留言板的小胡同,竟看到凤春蝶冲自己慌张的微笑。
    “这人要是厚颜无耻起来真是让人无语。”
    “能不能再不要脸点了,这年头,不要脸的人真多,还真以为自己多么的好看呐?”
    “会咬人的狗不叫,只有不咬人的狗才会乱吠。”
    那一刻,相夫光子多么希望这几句话旁边不要出现自己的名字,又是多么的希望,她从来都不认得凤春蝶的笔迹?
    很多时候,咒骂事小,那份积怨愈深的仇视,才大到令她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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