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回来了,你们可以放人了吧。”光子拿出零启器,不容商量的勒令红鸢执行,强抑住怒火与撕人的冲动。
    “我要怎么肯定你不会再走了呢?”红鸢没有挪动,纤瘦的身体倚着山壁站住,女子般冶丽的面容浅露笑意。
    “我说到做到!”她忍不住迈进一步,脚下使力剁得土地顷刻间碎裂成坑,抬起的右手被云罗压下。
    男子看向旁侧山壁的目光紧了紧,抬起瞬息增长变大的翼型手掌挥击上去,土石交错的山壁被打碎,沙土漫天,岩石滚落,骤然爆响的巨震过后,内部牢笼间隐现出被尘土呛得咳嗽不止的探樱和从容。
    紫韵和相夫的目光登时被吸引过去,红鸢咬住下唇,不甘自眼底掠过,心里估摸着寡不敌众还容易给秋依大人造成困扰,便把心一横,趁光子等人的注意力被从容他们吸走之际,朝着一个方向逃走。
    “秋依那个混蛋在哪!”还未把火气撒出去的相夫光子自然不打算放过这伙人,几步蹿出追随红鸢而去。
    “别追了!”云罗风树又一次挡在她的身前,抬臂阻断她的去路,面对女子愤然瞪视的目光,他淡淡的回应说:“万一是陷阱,就得不偿失了,现在护送他们回去比较重要。”
    “风树说的对,光子少主,我们带他们回去吧。”云罗的旧识紫韵漂零借机劝慰。
    相夫光子仰头看了看被困住的灰头土脸的三个人,终于放弃追击红鸢的打算,起步跳上陡峭的侧壁,一手扯住牢牢嵌入山壁里的铁栏,继而用力拽下。
    整面铁栏拆除后,探樱三人成功获救。
    “光子少主,您是为了我们回来的吗?”探樱眼泪汪汪的望着她,既感动又不舍。
    “不是,我要回来弄明白一件事,仅此而已。”相夫光子顿了一下,随后作出如上回答。
    尽管这样,探樱和从容还是很高兴,因为光子他们的到来没有让他们继续呆在那不见天日、只有尘土味的空间里。
    夜原切和儆亚之间弥漫的僵硬气氛持续不下,两人可谓是互不相让,即便没有争吵与拼杀。
    “啊啦啦,说起来,儆亚大人的寒都城城主之位,就快要让贤了呢,我听说,晴尊打算把这个位子留给她从琴河带来的新人,不过不要不甘心哦,毕竟,你只是个代理城主而已。”夜原切的夹枪带棒加剧了儆亚的愠怒,从那毫无掩饰的目光中夜原切读到了杀气,并因此感到兴奋:“呐,是不是想战一场啊?要不我们出去?”
    “恐怕不行,夜原队长。”风摩以悠身后跟着一队审判院的执行官,清一色规矩的制服衬得他们意气风发:“很抱歉在这样的时候打断二位的对话,因为在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当众宣布,能不能劳烦两位到前面去呢?”
    “哼,你以为你是用什么身份在跟我说话?”往常就算了,现在可是他夜原切要与人决斗的重要时刻,他不允许第三方插手。
    “我以光之国司法府总长的名义要求两位前辈,到前面去听我公布重大事件!”以悠并没有退让,感受着来自于两位前辈层出不穷的寒气和杀意,她身后的部下已经被震慑的双腿发软、险些瘫倒在地了,唯有她,镇定冷静宛如不曾发生什么。
    夜原切最终露出败给这个后辈的表情,笑容阴森的把脸转向儆亚:“大人,要不要一同前往呢?”
    “正有此意。”儆亚冷冷的说了一句,经过以悠身边时还故意留了个不善的眼神给她。
    圆形大厅内随着十三禁卫军诸队长的离席,变得嘈杂纷乱。风摩以悠走上最高的圆台,向下扫视了一周,把还留在现场的诸人姓名记了个大概。
    “各位,请安静一下,风摩总长有话要说。”弥也走后,海蓁子代替她成为接下来的司仪。
    众人显然已经失去对这场复位大典的兴趣了,一个个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抻着懒腰,直到……风摩以悠亲自播报出令人惊骇的爆炸性大消息——这一切阴谋的主使者,正是现任的寒都代理城主,儆亚!他是某弊政的主谋,假公济私长达数月,终于在近日被风摩以悠的团队识破并掌握相关证据。
    风摩以悠的部门下设有“督察局”,是专门查处奸臣贼子、弊政漏端的机构,它始建于初代时期纳连洛其的麾下,多年来为光之国格杀污官、肃清弊政,是全民最信赖的国政机构。
    夜原切压根没想到风摩以悠会先己一步公开儆亚的秘密,他还在琢磨要用什么方法□□儆亚的心智、摧毁前辈的精神,愕然过后呈现在俊俏脸容上的是一种恶魔般的阴险微笑。与之完全相反的儆亚,浑身触电般趔趄两步,便僵直的定立在原处,呆滞于一瞬间填充大脑。
    相夫光子一行人赶回这里时,便看到了鸦雀无声的场面以及来源于上方的诡异氛围。
    以悠毫不客气的揭露着儆亚所做的种种罪事,并且无视他阴寒恶毒的目光,全盘曝光下,相夫光子才知道祖母是怕她以及她的伙伴暗中报复,派人动粗或是灭口,才主动找圣母从花之国带来的“暗影术师”,花钱雇他们日夜保护自己。并且,圣母和儆亚之间还达成了协议,由儆亚帮助圣母训练这些没有名分、只能活在阴影之下的别国术师,而圣母则受到该武装集团的庇佑,儆亚得到了部下圣母也获得了安全保障,双方各取所需。贪心的圣母为了捞取酬劳,甚至背着国府对外发出“出售人身安全保护”的消息,相夫光子的祖母兰咏,便是委托人之一。
    众人把视线集中到圣母集团这边来时,那位高高在上的女性早已不见踪影。所以,场内的“异类”,如今只剩下孤立无援的儆亚。
    高大而消瘦的中年男子镜片后锐利的双眼放出两道凄冷的寒箭,他先发制人,为了不被虎视眈眈的天地盟逮住,居然瞬间掠到城主一诺的身后,并一手拧住他的脖子,看似老套的挟持路数却处处透漏着诡异。
    “儆亚大人!有什么事慢慢说,万不可伤及无辜!”玉灵碧从半空降落,率先跟挟持者搭话。
    儆亚冷哼一声,不屑的扬起了眉:“你们要是想给我机会慢慢说,就不会这么突然的公之于众了!”
    “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的所为了?”玉灵碧嘴上表达着斥责的情感,心却难受的像放在火油里烹炸。
    “以悠已经掌握了证据,容不得这家伙不承认!”相夫光子抬起一只手,竖起的掌锋隐隐渗着红光。
    “事到如今,我没什么好辩白的,只是,我不觉得你们能拿我怎么样……天地盟乳臭未干的小鬼们!”掐住脖子的手力道加大,从一诺越来越红的面颊可以知道他的氧气快被全部夺走,情况十分危急,儆亚站在远离众人的一个角落,目光渐渐移到上方。
    突然,他拎起一诺的后衣卯足脚力腾空跃起,垂直飞升到穹顶破口的地方。幸亏早一步发觉他动向的助贤风扬等天地盟男上主一拥而上阻止他的行动,他才分神从兜里丢出几颗引燃的火药石来,也才给了荆棘下手之机。
    就是在那个千钧一发的关头,一把弯弯的黑色镰刀极其迅猛的勾住了儆亚提住一诺的手,完全不给他挣脱的机会,荆棘用力一拉,他的整只右手混着四迸的鲜血落下,紧随而来的惨痛悲嚎贯穿内外。
    一身上主衣装的银发男子威风凛凛的在众人的惊恐下登场,手持黑风镰的大柄,代表死神一般给了国府的背叛者一记狠戾处决。
    “儆亚大人!”看到男子握着断腕从空跌落至地的惨状,心肠最软的化羽忍不住高呼出声,并且预备冲上前救人。
    “让我去!”碧拦住眼含惧色的姑娘,至少她有实力不至于遭人暗算。
    抬起几乎要因为疼痛而贴地的脸,儆亚布满汗水的面部抽搐扭曲,一双含恨的目光刺痛了碧的双眼,她真的想不明白,时至今日,为什么还有对光之国统治心怀不满的人?而且……还应该是与自己有着相同信仰的先代前辈。
    看到一诺平安的被荆棘带到台面,玉灵碧才放心的蹲下身来查看儆亚的伤势,可刚一伸手就被男人用巴掌甩开了,她并不在意,反而关心的询问:“很疼对不对?让我先帮你治好,有什么话,我们以后慢慢说。”
    “少假仁假义了,你们调查我,并且让我在众人面前名誉扫地,不就是为了除掉我吗?我成全你们!要杀要剐随你们高兴!”手腕的断口血流如注,没几分钟儆亚的脸色就死灰一样难看了,他觉得意识濒临模糊,不甘心的晃起了头。
    “这样流下去你会死的!”玉灵碧双额颦蹙,不由分说放出了“天水之露”的治愈能量。
    “碧姐,给这个罪臣用天水之露,实在太浪费了。”相夫光子觉得儆亚这种机关算尽的家伙根本不配得到晴尊的救治。
    “碧姐这么做也有其他道理,如果儆亚死了,很多背后可能隐藏着的重大机密就会失去线索,他是国府的老成员,留他一命,比直接杀了他更划算。”宁日潇和光子站在远处目睹着这一切。
    儆亚的反抗终止于玉灵碧强大温暖的能量滋润下,似乎觉得太过舒服,男子开始安静的接受对方的治疗,并一改之前的顽抗态度。然而,当他的断腕不再流血,他另一只健全的手臂遽然抻长数米,变得跟雨伞一样大的手掌紧紧把玉灵碧捆缚在内,尖锐的指甲宛如锋刀利剑。
    “儆亚!你这个混蛋!要干什么!”跟相夫光子一样情绪陷入激动的天地盟众员浑身飙起狂烈的战意,几乎没人能抑制得了这份冲动。
    “这是……”云罗风树深邃的蓝眸里漫布惊色,这跟自己的术简直一模一样。
    接着,儆亚打破常规,打破了云罗风树原有的猜测,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变态展现到底。当初琴河决战,云罗风树只是单只手臂倍化成野兽姿态,然而儆亚却是全身性的,那肉层翻滚着变厚直到把他的全身裹满,并且变成阴暗的灰棕色的过程看得人呕吐连连,虽然最后仍旧是人的体型,不过明显成了一副凶猛巨兽的姿态。
    天地盟为营救晴尊接二连三涌上半空击打儆亚的巨手,那钢铁一样的硬度让他们尝到了煎熬挫败的滋味。
    “你快把人放了!”嘉琦芙菱扯着嗓门吼起来,打不过,她就抱着震聋对手的准备。
    “你们这些上主,真的知道什么是元术师么?”看了眼被抓在手里动弹不得的玉灵碧,儆亚嘲笑着她的仁慈与天真:“我告诉你们好了,那根本就是杀手的美称,只有武士才是地地道道的护卫者,所以我们这些当术师的,只要懂得怎么去杀人就好了……况且你们不需要故作仁慈,国家的上层,不都是有‘杀使令’这种杀人许可的么?”
    “我们没时间听你废话!”光子挥动光鞭抽击儆亚的脑袋。
    面对接踵而来的攻击,儆亚闪躲自如,还不停的自说自话:“就算是术师这种可以取走别人性命的存在在杀人的时候也要有理有据,但是有杀使令的人不同,他们杀人……可以是毫无理由的!而手握这份特权的,就只有你们这些国府上级而已!”
    “就算是这样。”风扬龙泽鞘内的龙神刀遨游场内一周,最终把挥出的刀光拧成一箭射向儆亚的心窝:“也不代表有杀使令的人就会去杀人,同盟国之间签订的‘特赦条例’,也是因人而异的,国与国之间的法例不同,前辈这样讲,太过偏激。”
    “故作仁慈的上主大人,害怕别人拆下你们伪装的面具,而将恼羞成怒了么?”
    “呵……”上主们笑而不语,每当面临这种已经在心里将自己定格成异类的人,沉默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为了自己的目的,就可以拿别人的命去换吗?”化羽不忍见敌人死亡,可更不忍自己的同胞受罪。
    “哈哈哈哈哈!”儆亚听罢,仰头发出一阵刺耳的爆笑:“这么天真,你真的是国府中人吗?开什么玩笑哈哈哈哈!”
    “趁现在!”把握一切机会,才能出其不意、克敌制胜。深谙术师法则的三名青年在儆亚松懈的刹那抓住了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处破绽,黑死神荆棘负责正面突击,用他无坚不摧的黑风镰刃吸引儆亚的注意,在儆亚只顾闪躲时,战神景洛徒手造出的“水屏障”阻断了儆亚的后路,令其进退两难腹背受敌。与此同时,上主里的新面孔海阁佑介沾取水屏障的液体并把它们化为利刃,晶莹的冰刀组成悬空牢笼,把儆亚禁锢于内令他寸步难行。
    三人合力完成了这次围攻,堪称最完美无缺的配合。
    “并不是因为他们熟知彼此的路数,而是实力过强的人,足以在战斗时随机应变,并展现出超越常人的敏捷。”不擅武力却对武技知之甚多的宁日潇由衷的评价说。
    儆亚的变异手臂被风扬用龙神刀一劈斩断,玉灵碧失去支撑整个身体从半空坠落,幸好云罗风树在下面,立即使出跟儆亚相差无几的招式把人稳稳接进手里。
    儆亚彻底失去了脱身的机会,在一众的围剿下束手就擒。
    关于他的能力,大家也是事后才知道,他曾经找过沧岚,主动要求做他的实验体,比起云罗风树顺从被动的接受,儆亚显然要主动得多。
    这次围捕的胜利,取决于众人团结一心的合作,玉灵碧向海阁佑介以及景洛道谢的时候,没有看到荆棘的身影,听说,他脱去了那身上主衣装。
    不顾雅因的劝阻,玉灵碧执意带着众人赶去音锁宫找他。当时,黑死神只穿了一件在琴河常见的暗蓝色衣裤,正对着天空默默的仰视,忧郁沉静反倒不见杀气。
    “荆棘,谢谢你!”她知道,再多的话语都表达不了她对荆棘会出手相助的震撼和感激。
    “别自作多情,我不是来帮你们的,恰好路过而已……以及,我不要做城主!”荆棘果然冷冰冰的答复他,并不给好脸以及一个正视的目光。
    “真让人不爽!你这混小子!知不知道在跟谁说话!”赤魇和千刺对他这种态度感到不爽,比起唐元纪景洛,这琴河来的小子讨人厌的程度显然更胜一筹!
    “你是沧岚先生送给碧大人的!你怎么可以不听话?”一诺走上来,用手比划着让人喷饭的句子,表情单纯无垢足够说明他是很认真的在讲实话。
    就因为这样,荆棘才把无语生生咽下肚去,眉毛动都没动一下的回应说:“我没说要走,但是留下不代表就要做什么城主。”
    ……
    “荆棘,我希望你可以再考虑一下。”玉灵碧把人独自带到一旁,口音近乎商量,神情恳切真诚。
    “为什么要选我?我是双手沾满鲜血的人,与你们这些活在阳光底下的家伙是不一样的,收容我,对双方都没什么好处,所以你还是放弃吧。”荆棘的回答也很中肯,他是在用让常人可以接受的平和态度婉拒晴尊的好意。
    ——即使在此前,他从未如此和风细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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