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皑皑的道路两旁树影正飞速的倒退,天边一块惨淡的乌云有飘到这里的动向,定睛再看,一抹黛蓝的身影出现在雪白道路的前方。
    晴空之夜相同色彩的眼,只保留了十几秒的平静便涌起了令人意想不到的狂暴波澜:“你们这两个家伙!对他做了什么!”弥月认出了受伤者的脸,突然失控的大叫起来。
    “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了,等我把人送到医院再说!”
    “滚开!”弥月没有答应准备上手夺人。
    也俊眼见伤者的生命气息越来越弱,只好将人移到自己的蛊雕上:“大哥!我带人先走了!”
    “混蛋!不许走!”弥月转向也俊,却被风扬挡住。
    “也俊,你去吧,这里我挡着。”
    “你挡得住吗?!”
    弥月抬臂朝风扬劈了过去,被风扬一把抓住:“冷静点,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你们这两个凶手!”弥月抽出手腕另一只掌心朝风扬的右脸拍了下来。
    以风扬的身手躲避一个巴掌根本就是呼吸般容易的事,他却没有躲。一声清脆的响击过后,弥月愣在了那里。
    良久,才缓缓问道:“为什么不躲?”
    “弥月小姐,请冷静一点听我解释。”
    ……
    看他认真说话的样子,弥月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在说谎,心里也得到了一丝平静:“那我们快跟上去吧。”
    “好!”风扬朝弥月伸出手,笑容温雅的邀请她坐在自己的前面。
    弥月有片刻的晃神,继而将手伸了过去。
    冷意馆里的一切如同往日般重复的进行着,固定的空间、固定的人以及一成不变的生活规律。
    芙菱无聊的用筷子在七个高矮不同的碗上敲响儿,海蓁子合着两眼与看书的化羽肩靠肩坐在沙发上,宁日潇差不多与化羽做着相同的事,不一样的是她更习惯一边读一边把文字背诵进脑子里。
    看着几人波澜不惊的面容,光子暗自松了口气,这样也好,就让她一个人在焦虑中寻求突破障碍的办法吧,毕竟有能力保护几人安全的就只有她相夫光子了:“大哥,也俊,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书本合起的轻响和一声细细的微叹,以术师的敏锐直觉来判断声源的发出,其实一点都不困难:“怎么了?宁日潇。”
    短发的少女神色幽娴,缓缓吐露出清静的话语:“虽然我不确定冱英礼王子的目的,不过接下来会发生对我们不利的事……有可能还会危及生命……”
    宁日潇的预言一向很准,如果继续在这儿耗着,有危险的就不仅仅是留在这里的五个人了。光子也想到了这一点,眉宇之中的焦虑愈聚愈深:“要想办法,不能再等下去了,虽然用不了元能,但以我的力量还是能够强行突破的!”
    “嘘——光子你小声点,被他们听到就麻烦了。”化羽担心的小声提醒。
    宁日潇想了一会,忽然问光子:“如果没有结界阻挡,你有把握将所有的人带出城吗?”
    光子对于这样的事情胸有成竹:“可以!”
    “那好,你们想想,我们的光之结界是怎么形成的。”
    “靠上主的意志和元能量啊……”芙菱乖乖应答。
    “可是术法界之中只存在两种心灵术法,光和暗,而雪澈城的结界又不是黑色的,所以我推断它也一定是由元能支撑的,这样一来不就简单多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你要怎么知道这个昼夜不灭的结界是谁设的,又是由谁支撑的?”海蓁子再度提问,觉得问题复杂而且麻烦的很。
    “不知道,但是我们可以去找。”少女的眼里,逐渐流溢出自信的光辉。
    “结界支撑者,一定就在城里。”相夫光子率先认同了宁日潇的推断,为了不坐以待毙,她决定立即出动。
    而想出这扇冷意馆的大门,就必须先使些手段。
    一头全身闪耀着银蓝电光的猛兽飞速驰骋在荒茫的野原上,流动的风在快速的飞掠里变成一把把尖锐的利刀,切割着皮肤隐隐作痛。即便如此,弥月还是感到兴奋,从小到大,连离城出游都会被强行安插一支浩荡护卫队,比起玩耍更像是移动坐牢,更别提经历这么危险刺激的事了。
    忽然间觉得安心了,即使是在未知的布满了危险的道路上,哪怕有无数的荆棘险阻,前面的男子都会保护自己的吧。至少那个臂膀看上去是如此的可靠和温暖……她这样想着,忽然抽了自己一巴掌,他们明明都是些讨厌的家伙,唯利是图的国府政者,就和……身边那些奴颜媚骨的家伙们一样!
    就在她把对风扬的好感打扫的一干二净时,前方天空突然撒下了一张巨型捕网,织网的绳索有木棍那么粗,风扬一怔,立时喝令雷麒麟停下,周身布满了雷能电流的麒麟狂吼一声,继而腾空后退。
    那个撒网的主人哪里甘心,现身之后继续抓着那张大得恐怖的网子朝风扬追击,风扬一拍雷麒麟的脑袋,告诉它保护弥月自己则跃上半空与撒网的女人交手。弥月坐在雷麒麟的背上仰头看见了女人的容貌,顿时惊呆了:“荷仑?!”
    虽是一介女流,但荷仑的身手令风扬吃惊,力量、速度、精准度都是上等术师的证明。这女人还不懂得手下留情,趁风扬稍微愣神的时候一腿横踢过去,重重踹在了风扬的脸上。
    两个人在较量的时候有一方被击中,如不立即反抗的话就很容易被继续凌虐而毫无回手之力,风扬实践了这个惯例,没有还手反被那个叫荷仑的女人拳打脚踢最后一伸腿踹到了地面。
    “好身手啊。”风扬起身抹了抹脸上的伤痕和嘴角的血渍,未承想那女人还真是不给喘息的机会一网子罩过来包住了他整副身体。风扬略微的错愕,微笑慢慢浮上了嘴角。
    “你镇定不了几时了!”荷仑心下一狠,拔出短刀刺向风扬龙泽。
    “住手!荷仑!”
    声音传来,女人的刀尖停止在风扬的颈前,未及刺入已是满脸惶恐:“公主大人?!”
    弥月的眼前有一张因惊恐而苍白的脸,她根本就没有发现,风扬背后载着的竟然是她主人的女儿?
    “荷仑,现在还不能杀他。”目光落定到风扬充满意外的脸上:“云迟哥哥令我出城逮捕风扬龙泽,既然被你捉到了,就带回去吧。”
    “是,公主大人!”
    荷仑低头回答的瞬间,巨网转罩在了她的身上,而风扬已轻松松的立在了一棵大柏的树尖上,云淡风轻的微笑:“多谢公主大人帮忙了!”
    弥月荷仑双双一怔,居然被这小子钻了空子。
    荷仑眉上一凛,飞身而起冲向风扬龙泽,就在这一刻风扬感到身后有什么逼近,但如果转身又会遭到荷仑的攻击,前狼后虎,为了免于一伤风扬空翻而起在半空转了几次身后决定着陆到地面上,身后的人却察觉了自己的动向,一拳砸了过来。
    “嘭——”风扬顺势向后飞去,快要掉落的时候雷麒麟一个拱身把弥月掀下地去,一头冲上来将主人接到了背上。
    弥月没有防备的跌了下去,滚了一身冰雪。
    “居然敢这么对公主?可恶!”荷仑的网子自动向上浮起,横截在地面与天空之间,仿佛遮在头顶挪不开的一层阴霾。
    荷仑本人则踩在粗硕的绳索上,持着短刀对风扬狂攻。
    雷麒麟属于顶级元灵兽,一般人很难将其降服,当初风扬也是费劲千辛万苦才好不容易将它纳为己用的,但它一旦认定了主人,就会誓死捍卫到底。
    荷仑的短刀划出几道冰冷的寒芒,攻袭速度也快如闪电,雷麒麟浑圆的眼睛捕捉到荷仑手刀的攻击趋势,仰起上身猛然喷出一团蓝光电火。当荷仑意识到这团蓝光是强力高压的电流之时危险已经降临。
    “轰隆————”女人全身焦灼飞撞到一角冰川下,旋即塌掉了一方雪石。
    “荷仑!”弥月花容失色,飞快的跑到荷仑摔落的地点用手抚摸她的额角。
    雷麒麟也许被什么触怒了,忽然间不受风扬的控制抬足仰身,乱哮狂吼起来,让主人更加始料未及的是灵兽的眼睛由雪蓝变成鲜红,极速的朝弥月和荷仑所在的地点猛扑。
    “糟了!”
    冰川塌落的一角之下有冰雪融化的迹象,光滑莹洁的冰沿圆润如凝脂雪玉,一滴滴朝地面裂出的黑缝里渗透水滴。
    雷麒麟正如风扬所想,对两个人吐出了具有极强破坏力的雷浓炮,这样打过去别说是受了伤的荷仑,就连弥月都会因此而丧命。间不容发的时刻,一面闪烁着耀眼银光的蓝色墙壁耸出地面牢牢接住了雷麒麟沉重的一击。但人的力量毕竟不敌野兽,雷霆之壁很快被打碎,爆出的气流吹起了周边的一切霰雪冰雹,漫天纷繁在空净的天际里,零零碎碎着在空气中久久的悬浮不散,像清早日光下的浓雾。
    “中了冰攻子弹还能强行释放元能?!怪不得能召唤元灵兽!”虽然弥月知道离开了雪澈城的“束缚”就表示力量不会完全受到冰攻子弹的胁迫,但是能够把元能释放到这种程度,还是让她感到惊讶,也不知道是这些人天生元能量多,还是有抗原磁能的能力。
    良久,当一切雪色的小精灵悠然落定在寒冷的荒原后,方才那处融化着冰雪的黑暗地缝才变作一个巨大的深坑。看不见底的黑渊旁边,两只手紧紧的抓在一起。
    弥月的身体半吊在漆黑的空间里,只有一只手被风扬牢牢握着。
    “不要动,我拉你上来。”
    风暴归于宁静,雷麒麟也被主人强行“送回”了属于元灵兽的那个世界。
    以风扬的力气单手就能把人不费吹灰的拉上来,然而就在他仅使了一层力气的时候,身体紧贴的这处由冰雪组成的地面忽然坍塌,毫无预兆的将两人双双送进了不见五指的无底深渊……
    “事情就是这样。”掣野沉重的半跪在地上,身边是刚刚苏醒仍旧一脸灰迹的荷仑。
    云迟漫不经心的靠在椅子上,手里有那只来回翻转的冰石晶球:“就这样?”
    “荷仑没能保护好公主,请王子殿下治罪。”女人匍匐在云迟脚下,额头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心甘情愿等候着死神的宣判。
    想不到云迟却扬了扬手,一脸的不在乎:“算了,还有别的事情要你们做,先下去休息,等我调配吧。”
    所谓的手段也在化羽的请求下稍微转变了方向。
    “这毒虽然不致命,但也够他们受一阵子的了。”光子指尖上有紫红的斑点徐徐散去。
    “只要不取他们的命就行,他们也是受上级的指派,身不由己吧。”化羽暗自松了口气,方才她还在担心光子真会毒死这些人。
    “你总是这么替别人着想,可你别忘了他们是敌人,有很多杀手也是受上级的指派,那么他们随意暗杀别人就不算罪过了?不要太天真了,化羽,人间并不处处都是净土的。”这个世界有很多残酷的地方,那种酿就悲剧的凶器绝不是仅凭博爱之思就能够感化或是改变的。
    和碧姐一样,化羽这丫头。光子无法不去头疼,要是没有十三禁卫军的“外围保护”和二代上主们的“域内支撑”,让其他政团知道了光国众头领中存在着如此纯良天真的主宰,不是荒谬到自寻死路吗?
    从一进城,云迟就暗下命令将几人抓捕后放出,接着把他们引入装有冰攻子弹的宫殿,从而通过这种难解的毒物使之无法释放元能。一连串的事情就好像一面网,面积越编越大,密度越织越紧,到现在就快要把所有的人牢牢捆缚在其中一样。而这个织网的人,就是那个背地里操纵着整个事件的主使——
    “我有一个大胆的设想。”宁日潇忽然提出:“设置并支撑结界的人,就是冱英礼云迟!”
    “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
    “我不确定,也无法说这是直觉指引我的,但是我认为目前为止,只有他的可能性最大了……”
    从海蓁子的角度看去,宁日潇丁香紫色的眼瞳被月华照映的宛如白玉之髓,剔透而澄澈,充满了自信的魅力。
    黑色的幕布笼罩了整个大地,玉轮升上天空,在云中穿行的同时竭力驱赶着黑暗,夜空里点缀着钻石般的星辰,把淡淡的柔光抛向人间。
    “现在我们兵分两路,我带着宁日潇和化羽,芙菱跟着海蓁子,我们悄悄寻找冱英礼云迟,如果真的是他,相信以我和海蓁子的能力还是可以感受到他元能的波动的,到时候,想办法制住他便是,这是一次冒险的行动,无论成功与否,都尽量不要发生战斗,安全第一。两个小时以后,我们都回到冷意馆集合……大家,万事小心!”
    “嗯!”
    五只手交叠在一起,在心中暗暗呐喊过口号之后,朝着两个相反的方向疾行而去。
    额心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打中,慢慢顺着眉角滑下,一阵湿润的清凉感。弥月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处昏暗的只能捕捉到片缕光芒的阴冷之地,透过这仅有的亮光弥月看到周围寒冷坚硬透着微微蓝光的冰岩雪壁上勾勒着深深的缝痕,一条一条,如被巨人的手指深深划过一样,留下倒垂在半空的雪挂和冰凌。少有光滑的冰壁倒是有一块,不过一直延伸到上面————可以发出光源的地方。
    “是掉到地洞里了呢,弥月公主。”阴暗处,一名少年正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冷冷的岩壁:“冻结了很久嘛……”
    “那还用你说?”弥月的脸容现出得意的神色:“冰之国可是千年不化的冰雪世界,像这种寒极冰洞域内不知有多少……”
    “哦?是这样吗,啊哈哈哈……”风扬挠着头发爽朗的大笑。
    看到这样不合时宜的表情弥月不假思索的丢过去一个鄙夷的眼神。
    “这个地洞起码有十几米深吧……”风扬目测光源的尽头与所在之处的距离,估计也就这个尺度。
    “喂!你笑什么!”弥月不自抑的质问起来:“你不知道我们就快要死了吗?你还笑?你有毛病吧!”
    面对如此粗鲁的态度风扬仍旧笑的没心没肺:“可是,如果是注满了冰水的地洞,我们早就没命了吧,现在还活着就完全有出去的希望嘛。”
    弥月无言以对,气不顺的别过了头——才不要看那副伪善的假笑呢!
    时间越过越久,御寒所用的羊绒棉衣根本就失去了保温的效用,寒冷一丝一丝沁入皮肤,顺着血液将难以忍受的刺痛送往全身,她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在瑟瑟发抖了。
    “会冻死在这里吧,一定会吧……”弥月紧紧的闭着眼睛,甚至希望自己快些失去知觉,只要被冰冷完全侵蚀,肌体就会麻木,死的时候也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吧……
    “喂!你看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风扬渐渐适应了这里的光线,看到光源射不到的一面冰壁上豁出一个不大的洞穴,后面隐约还有另外的空间。
    有人在唤她呢,弥月似乎能听到,却懒得睁眼,她只希望快点结束这种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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