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夜来刚在雅间坐下,还没喝上茶水,周扬便走进来,打趣道:“当朝丞相竟也来翠浓雅集猎奇,真是稀奇呀。”
    这二人,为了防止对方隐瞒寻到花瑶的消息,都派人盯着对方。因此,只要对方一有什么动静,另一人就会立即知道。鸢夜来刚踏进翠浓雅集,周扬便收到飞鸽传书,立即赶来。
    以鸢夜来的性子,来风月场所必定有蹊跷,因此,周扬定要亲自来一趟。
    鸢夜来冷笑,“东厂魔头是来办案的,还是来凑热闹的?”
    “皆可。”周扬掀袍坐下,自斟自饮,无比的闲适。
    “若太后知晓,大半朝臣都在这栋楼里,不知会不会气得吐血。”鸢夜来的语气略带嘲讽。
    “翠浓雅集是宁王府的产业,纵然太后动怒,也不至于怎样。”周扬揶揄一笑,“听闻,前夜洛河发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大周丞相在画舫听曲儿,温柔郡主沿着河岸追一艘画舫,这洛河追夫的千古奇事引无数人围观、议论,传遍整个洛阳城。”
    鸢夜来的眸色顿时暗沉下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扬又道:“你既然躲着她,为什么还这么做?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鸢夜来兀自品茶,没有回答的意思。
    周扬见他气定神闲,越发着急,“你来这里做什么?有线索?”
    “我只是来看热闹的,与瑶儿无关。”
    鸢夜来根本没有想过要来,只是,晚膳吃到一半,想起那曲《滚滚红尘》,便起了来看热闹的念头。或许,今夜可以打听到这曲子是什么人作的。
    因为,这曲《滚滚红尘》与《欢颜》相类。他有一种直觉,这曲《滚滚红尘》与瑶儿有关,虽然这个可能性很低。
    周扬也不再问,今夜便跟着他,在翠浓雅集看看热闹也不错。
    这边厢两个大美男冷目相对,那边厢花腰去二楼水云间,却找不到人,拓跋涵也不见了。她下到一楼,望了一眼热闹喧哗的花苑,然后去姑娘们住的蒹葭楼看琴轻、琴操准备得怎样。
    走在石径上,她看见一道黑影迅速隐入墙角的黑暗处,有古怪!当即,她疾奔追过去,尾随着那人一路追到庄院的西北角。此时西北角没有人,只有暗黑的树影与深凉的寂静,惨淡的昏光暗影中,六道黑影凭空冒出来,阴森诡谲似鬼魅。
    花腰心头一震,这些黑衣人是什么人?把她引到这里,要杀她?
    拓跋涵担心有人闹事,在庄院内部署了三十个府卫,没想到这六人竟能避过府卫的眼睛。
    “兄台有何指教?”她扬声道。
    “取你的性命!”一个黑衣人道,面孔冷酷而凶厉。
    “荣幸之至!”她虚与委蛇,“不知是什么人要我这条命?”
    “你无须知道!”另一个黑衣人道。
    声音还未落地,他们就一齐攻上来,六柄长剑以各种杀招刺来,银光闪烁,光寒黑夜,寒彻人的心。
    花腰陡然飞身而起,身姿敏捷而灵妙,天蚕冰丝疾速飞出去,随着她身躯的旋转而横扫开来,凌厉不可挡。
    十年内力,她已能自如地催动,配合天蚕冰丝的威力,武艺精进数倍。
    这六个黑衣人非等闲之辈,出手皆是致命的辣招,且出招奇快,变招更是诡异,令人防不胜防。若是单打独斗,她有自信可以打败他们,若是一人对决六人,她完全没有把握。
    这六人攻守有度,配合得天衣无缝,花腰落处下风,勉强能撑住。可是,再打下去,她势必受伤。打不过,就逃!
    天蚕冰丝再次飞出去,与此同时,她左手一扬,三十枚银针漫天飞去,有如天女散花,又似银色的细雨,优美中杀气腾腾。
    黑衣人大吃一惊,梨花雪散!
    江湖中最厉害的暗器绝招,梨花雪散!百发百中!
    他们拼了老命,以各种奇异的身姿闪身避开。若非他们身经百战、身法奇特,否则就中了这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器!
    趁此良机,花腰火速逃奔。黑衣人见此,立即追上去。
    她施展轻功、疾步飞掠,回到蒹葭楼,钻入琴轻的寝房,躲在花梨木槅扇后。
    这时,玉娘和琴轻回来,着急得不得了,好像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玉娘,怎么办?我的嗓子哑了,唱不出来了。”琴轻低哑的声音满是苦恼,玉指轻轻挠着脸皮,“还有,我的脸很痒……这怎么回事啊……”
    “我这不是正在想法子吗?不知公子去哪儿了,怎么找也找不到。”玉娘心急如焚地说道,“我再去找找公子。”
    “玉娘,我在这里,你们进来,把门关上。”花腰低声道。
    琴轻和玉娘认得她的声音,看见槅扇后有个人,便依从她的吩咐,关上屋门。
    玉娘着急道:“公子,琴轻不知怎么回事,嗓子坏了,这可怎么办?”
    现在四个姑娘正在跳舞,接下来就是琴轻唱曲儿,时间不多了,花腰迅速做了个决定,“我代替琴轻上台,为我更衣。”
    玉娘和琴轻瞠目结舌,公子上台唱曲?
    当她们为公子穿上衫裙、匀妆梳髻之后,她们震惊得无以复加:公子扮成女子,是雅集最美、最艳、最媚的女子呀!
    花腰没时间理会她们怪异的目光和疑惑,取了胭脂色冰绡系在两耳,遮掩容颜,然后走出去。
    花苑的高台上,乐师已准备就绪,三个舞伎也已摆好起舞的姿势。玉娘说了一通开场白,四周黑压压的宾客便安静下来,雀跃地等候琴轻姑娘上台献艺。
    丝竹、琴瑟尚未奏响,便有一泓飘渺、空灵的歌声响起,“啦啦啦……”
    接着,乐声响起,优美的音律令人陶醉。
    只是,高台上只有乐师和翩然起舞的舞伎,众人都不知是谁在唱,不禁举目四望。忽然,大家的目光纷纷转向东侧,一个女子自高台东侧的一棵大树缓缓飞来,飘逸似飞,宛若天外飞仙。
    众宾客抬头观望,叹为观止。
    月下清泉般的歌喉亮出来: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颜色……
    木楼雅间里的鸢夜来猛地拍案,迅速来到窗旁,往高台看去。
    这歌喉,和瑶儿有七八分相似。
    是那个半空中飞翔的蒙面女子在唱?她是琴轻?
    他激动得手臂发颤,死死地盯着那女子,可是,那夜他听过琴轻的歌喉,与现在并不一样。难道今夜唱曲的女子不是琴轻?那又是谁?是瑶儿吗?
    周扬见他如此,便也来到窗前,热切的目光遥遥射向那缓缓落在高台上的蒙面女子,“这歌喉与瑶儿倒是有些相像。”
    鸢夜来激跃的心情稍稍平复,“再看看。”
    周扬激赏道:“这出场方式倒是与众不同,有意思。”
    花苑掌声如潮,宾客欢呼吹起口哨,这个女子,这样的出场方式,的确惊艳。
    他黑眸微眯,愈发觉得那女子的倩影和瑶儿很像。她穿一袭曳地双裙,长长的裙裾仿佛拖曳六幅长江水。里裙是胭脂色纱裙,折枝白玉兰花纹亮地纱的质地,外覆透明雪色冰绡,盈盈一握的纤腰束着一条胭脂色丝绦,袅袅楚楚。娇艳的胭脂红,冰洁的雪白,艳与纯融于一体,华美而飘逸,灵动而婉约,完美地展现她媚而不俗、雅而不淡的气质,令人顷刻间忘俗。
    而胭脂色冰绡遮掩了容貌,更添几分神秘,勾起众宾客的好奇心。
    三个舞伎跳着柔美的舞,那女子唱着曲儿:
    一阵风,一场梦,爱如生命般莫测,你的心到底被什么蛊惑;
    你的轮廓在黑夜之中淹没,看桃花开出怎样的结果;
    看着你抱着我,目光似月色寂寞,就让你在别人怀里快乐;
    爱着你,像心跳难触摸,画着你画不出你的骨骼;
    记着你的脸色,是我等你的执着,你是我一首唱不完的歌。
    款款深情融于字词间,淡淡忧伤藏于音律中,令人回味无穷,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这唱词,这曲风,的确与瑶儿唱过的《欢颜》相似。
    周扬移目看鸢夜来,他亦沉醉,瞳眸暗沉沉的。
    一曲末了,余音袅袅,乐声陡然一变,旋律变得欢快、激昂起来,舞伎的舞也变了风格,刚柔并济。那蒙面女子唱道: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
    红尘啊滚滚,痴痴啊情深,聚散终有时;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梦里有你追随;
    我拿青春赌明天,你用真情换此生;
    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何不潇洒走一回……
    截然不同的曲风,振奋人心,令人热血沸腾,真真是潇洒畅快。
    周扬无法断定这蒙面女子就是瑶儿,不过这少许的可能性已经让他激动万分。
    “稍后去瞧瞧那姑娘。”
    “走吧。”鸢夜来的眼里覆盖着滚滚乌云。
    如若那唱曲的女子真是瑶儿,他定要好好罚她!
    站在雅间窗前观看的拓跋涵慢慢平息了心里的波澜,瑶儿的歌艺竟如此精妙!比琴轻上乘数倍!只是,她为什么代替琴轻登台?
    接下来献艺的是琴操,他正想出雅间去蒹葭楼找瑶儿,却见两个下属匆匆赶来。
    一人道:“王爷,相爷和督主往蒹葭楼去了。”
    另一人道:“王爷,公子差一个侍婢传话给王爷,六个穿黑衣的杀手混进来杀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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