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松风堂,花腰甩开他的手,兀自斟茶喝。
    鸢夜来霸道地转过她的身,上下打量她,眼里满是关切,“没受伤吧。”
    她忽地一扬手,一杯茶水朝他飞过去,他快速地侧身闪避,深紫蟒袍没有被茶水溅到。她冷冷道:“你很想我受伤吗?”
    他气得胸口憋闷,索性不说了,坐在一旁的雕椅上,眉宇间布满了暗色。
    殿内的气压立即下降,空气快凝固了。
    花腰喝了两杯茶,歇了一会儿,便往外走,“我走了。”
    其实,她知道,他突然出现在碧玉湖,是去带她离开的。不过,他那些教训的话,她可消化不了。她必须把心里这口郁闷的气发泄出来!
    “你这样出去,想被周贵妃、徐宁妃大卸八块吗?”鸢夜来语气不善。
    “这不正是你所想的吗?”花腰止步,没好气地瞥他一眼。
    “你别不知好歹!”
    “懒得跟你吵!债贱!”
    他走到她面前,双手扶着她纤细的肩,“我也不想跟你吵。我们好好说话,嗯?”
    对于他突然而至的温柔,她愣了一愣,没有反驳,只是侧过头看他两只爪子,“拿开!”
    鸢夜来讪讪地缩回手,正色道:“你怎么对周夫人动手了?”
    周夫人确实没做什么伤害她的事,不过那句“狗奴才”令她非常不爽。再者,她是周贵妃的生母,花腰从周夫人身上取回一点利息,又算得了什么?她冷哼一声,“看她不顺眼!”
    “周贵妃不会放过你,寿宴上你务必当心。”他忽然间愉悦起来,这女人,和自己一样狂。
    “她什么时候放过我了?”
    她勾唇冷笑,想必这会儿周夫人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女儿告状呢。
    鸢夜来凝视她,移不开目光,即使她身穿暗淡的公公衣袍,即使她不施粉黛,即使她的小脸冷得好像覆了一层清霜,但仍然美得令人窒息。
    花腰见他痴呆地看自己,不由得羞恼,伸出两指直插他双目,又快又狠。
    即使他正在出神,也不妨碍他急速扣住她的皓腕。
    “想毁我双目?”鸢夜来一使力,将她整个人拽过来,低头轻吻她莹白如玉的指尖,贪恋地吮了吮。
    “低级禽兽!”她怒骂,用力抽出手,却抽不出来。
    “什么?”他恬不知耻继续舔吻她的手指尖。
    “恶心下贱!”
    “人贱人爱。”
    花腰被雷得里嫩外焦,这奸臣还能再无耻一点吗?
    鸢夜来发觉不对,咦,她最后一句骂他的“恶心下贱”好像多了几分娇嗔的意味。
    花腰提脚,狠狠地踩在他脚上。
    他正仔细回味她的娇嗔所带给他的欣喜与销魂,冷不防脚背痛起来,他不得不松了手,哀怨地看她,“为了一亲芳泽,值得。”
    她跳开三步,撇撇嘴,“深井冰!”
    鸢夜来蹙眉,这什么意思?不过他没有多想,看着乌皮软靴上的灰色脚印。
    她忽然想起,他有洁癖的,于是讥诮道:“你还是去换一双靴子。”
    在外头的鬼见愁,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干净的锦靴送进去,等了片刻都没等到爷的吩咐,不由得为自己的决定点赞:爷对这个花婕妤,果然是百依百顺,什么都能容忍,再脏再污秽,也不会嫌弃。就算她把屎盆扣在爷头上,估计爷也不会动怒的。
    “对了,信阳公主的寿宴,有男宾吗?皇上会去吗?”花腰问道。
    “皇上会不会去,我不知,不过周贵妃没有邀请男宾。”鸢夜来眉头微紧,她问这个做什么?
    “你去吗?”
    “不去。”
    “申时快到了吧,我走了。”
    “你就这样去?”
    鸢夜来斜着眼看她,仿佛看一只从乡下来的村姑。
    花腰恍然大悟,对哦,去参加寿宴,要以婕妤的身份去,要更衣梳妆。
    他拉她的手,往内殿走去,“跟我来。”
    内殿是他歇寝的地方,清雅明澈的装饰风格,一如他这个人。殿内没什么价值连城的摆件,唯有一样东西算得上是宝物。那是一个高大的香屏,质地为雪砌似的白玉,只雕刻着三朵硕大的优昙花和枝叶。最奇特的是,这个与他齐高的香屏,散发出轻淡的优昙花香,令人回味无穷,可谓是名副其实的香屏。
    令花腰吃惊的是,一个大男人的寝殿,竟然有梳妆台和铜镜,妆台上还摆着琳琅满目的钗簪珠玉和胭脂水粉。那张寝榻上还放着一袭女子的衣袍。
    “为她更衣梳妆。”鸢夜来吩咐寝殿内候着的宫婢。
    “我?”花腰错愕。
    “周贵妃要你献艺,你不能去丢人。”他剑眉微挑,似有激将之意。
    说罢,他往外走去。
    宫婢叫小环,先为她洗面,再更衣,最后是匀妆梳发。
    梳的是飞天髻,嵌着明珠,簪着如意金簪,插着凤凰金钗,花腰觉得脑袋重了好多。看着铜镜里那个模糊的人影,她看呆了似的。这是她吗?
    当她走出内寝,鸢夜来缓缓转过身来,惊呆了。
    他的瑶儿,这么美!
    眉如翠羽,鼻若琼瑶,齿如含贝,唇似花瓣,容如朝花,颜似涂朱,色若春晓之花,那双乌溜溜的杏眸晶如墨玉,宛若一泓灵动的清泉。肩若削成,腰如束数,肌如白雪,一袭缃色云烟凤尾裙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与清冷娴雅的气质,玉色羽缎斗篷衬出她高挑的身形,衣领处镶着一圈雪白的狐毛,七分端庄气韵,三分柔美可爱。
    果然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盛装打扮,美艳若灿烂的朝霞,灵动似月下的流泉,清雅如皎洁的玉兰,集合了多重的美,令人一见难忘。
    鸢夜来痴痴地看她,好像永远也看不够,好似心跳都停止了,眼底袭上一抹幽暗的色泽。
    小环叫了一声“相爷”,他才回过神,心笙激荡得无法自已,“瑶儿……”
    “我去漪兰殿了。”看见他的神情,花腰猜到了他的心思。
    “我送你过去。”
    其实,鸢夜来不想让她出去,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美,即使参加寿宴的都是女人。
    鬼见愁备了一顶软轿,花腰刚刚在软轿里坐好,青帘一动,有个黑影袭进来。她错愕地呆住,鸢夜来坐在她身侧,略略整了一下深紫蟒袍。
    身躯靠得很近,几乎是紧挨着了,她惊得回神,连忙往旁侧挪了挪。
    “其实,我自己去就行了。”她腹诽,他这是要闹哪样?
    “我不放心。”他的嗓音温润悦耳,仿似泠泠流泻的琴音。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柔弱得任人宰割。”她撇撇嘴。
    鸢夜来不作声。他自然不担心她会被人欺负,担心的是有人觊觎属于他的佳人,也不愿她夺人心魄的美被人窥视。
    清淡的优昙花香从他身上流散,花腰闻到了。
    清幽的杜若清香在她身上缭绕,他也闻到了。
    优昙花香和杜若香袅袅飘浮在狭窄的轿内,交缠,交融,混合成一种与众不同的香气,氤氲成一种暧昧的氛围。
    软轿晃晃悠悠,轿内宁静如斯。
    花腰忽然觉得很诡异,她和这个奸臣竟然也有相安无事的时刻,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鸢夜来沉醉在这样柔情的时刻里,心里软软的、满满的,希望这顶软轿永远不要停。
    手,悄悄地移过去,覆在她小手上。
    她好像被电流击中,全身一颤,手缩了一下。他的反应很快,立即紧紧握住,把她整只小手圈在温热的大掌里。顷刻间,她的脸热起来,却也没有抽出来。
    这时,外头响起熟悉的声音。
    “轿内可是你家主子?”周扬问鬼见愁,嗓音朗朗,气势不凡。
    “是我家爷。”鬼见愁回道,忽然想起轿内坐着花婕妤,便道,“督主可有要事?”
    周扬径直叫唤:“鸢夜来,出来!”
    花腰受到惊吓似的抽出手,鸢夜来本是享受着这难得的温软时刻,周扬忽然而至,他不由得恨起周扬来得太不是时候。鸢夜来声音的温度下降至冰点,“有事?”
    周扬心中着急,喝道:“你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若不出去,周扬便会起疑。因此,鸢夜来慢条斯理地出来,只掀起小小的一角青帘,不让人看见轿内还有一个人。鸢夜来的目光冰寒得能将一个人冻成冰棍,“什么事?”
    可是,周扬的眼力是何等的好,只要软轿青帘掀起一角,他就能看见里面是不是有古怪。
    他看见了,轿内还有一个人,是女子!
    陡然,他一掌探去,鸢夜来心随意动,眼疾手快地出招,挡开他的手,阻止他掀轿帘。
    周扬更确定轿内的女子是瑶儿,而且断定鸢夜来要把瑶儿藏起来!
    这么想着,周扬已和鸢夜来过了二十几招,虽然不至于杀招迭出,但也招招狠辣,掌风呼呼,软轿青帘不时地荡漾而起。
    周扬的手再次向青帘袭去,鸢夜来化掌为刀,横劈下来。
    “住手!”
    花腰早就想出来,可他们的掌风委实厉害,若她突然出来,不当心被掌风击中那就得不偿失了。
    看见她掀帘出来,没有再打的必要,鸢夜来收了掌,周扬也撤了掌风。
    周扬彻底地呆住,好像被千年玄冰冻住了。
    天啊,他的瑶儿……竟这么美!
    难怪鸢夜来阻止他见瑶儿!这杀千刀的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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