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临未曾想过萧岘会说的这般直白,却也不清楚他到底真的是不知道原因,还是装作不知,因而仔细斟酌了许久,才开口:“身在朝中,终归不能再像在边境战场上那样随性的。”
    “当真如此?”萧岘显然不肯任他就这么蒙混过去,颇有些咬着不放的意思,定定望着他,“成皋,你真是不太会骗人。这么简单的假话托辞都说不好。”
    祝临见他虽点破自己的敷衍,却似乎并无恼怒之意,因而心下一叹,轻笑道:“话是托辞不假,但也很有道理不是吗。王爷毕竟是圣上的亲子,谁知道陛下心里怎么想,王爷心里又是怎么想。”
    “你怀疑我?”萧岘似乎很是意外,一时浅浅皱起了眉头来,“你觉得,我只是在利用你才试图与你亲近?”
    “那倒不至于。只是……王爷毕竟是喜欢男人的。成皋想,还是避些嫌的好。”祝临微微摇了下头,对萧岘倒是难得耐心。不管萧岘去南疆那一年到底是不是怀着算计,但他与将士们一道过的那些苦日子都是实实在在自个儿熬过来的,祝临对他终归是怀着几分欣赏。
    萧岘愣了片刻,似乎有些怅然,眉头深了几分:“成皋的意思是,介意我是断袖?可我……当真未曾对你怀过那样的心思。”言罢,他许是自己都觉得这话有些不可信,不明意味地笑了声,似乎带点自暴自弃的意味:“算了,随你怎么想吧。”
    祝临微微皱了下眉,似乎觉得他藏着什么极重的心事,难免有些不忍,可也明白,有些事情是非说清楚不可的:“并非单单因为王爷是断袖。王爷是断袖与否,并不影响我是否与王爷结交,只是如今……我怕心上人会介意。”
    萧岘愣了片刻,眉头松快几分,抬眸向他看来,似乎有些意外:“心上人?从前在南疆可未曾听你说起过。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祝临难免沉默,权衡了许久,到底是没瞒,笑着反问道:“王爷又怎知,一定是个姑娘?”
    萧岘这时倒是当真觉得出乎意料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笑笑。又念及在南疆对祝临的那些了解,心下有了几分猜测:“莫不是你在南疆便心心念念的那位薛公子?”
    祝临只笑,也不正面应他,萧岘这便明白,对方的心上人,十有八九就是那薛子卓了。
    萧岘一时间心头百种思绪,斟酌思量了许久,才道:“薛子卓看着是个有算计的,如若真心与你相守,便再好不过。只是今日这些话,莫要与不知底细的外人说,断袖这事虽说算不得什么罪,但毕竟不为世人所认可。若是哪个居心叵测的小人知晓了你们二人的关系,要借这事来攻击你们,也是个大麻烦。”
    这下轮到祝临愣了,他没想到萧岘竟会以这样一种前辈般的语气与他叮嘱,一时间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若是日后当真遇到什么麻烦,你们也大可来寻我帮忙,我必竭力为之。”萧岘笑笑,一时竟给祝临一种自己是将要出嫁的姑娘,而萧岘是自己娘家人的错觉。
    祝临心里百般滋味,许久才向着对方笑了笑:“多谢王爷了。”
    萧岘似乎被他的笑晃了下,面色渐渐复杂起来,一时没忍住皱了下眉:“成皋,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时,不要唤我‘王爷’。”
    “那要唤什么?”祝临隐约想起旧时萧岘便与自己言道过此事,但自己从前到底是没有放在心上过。
    萧岘顿了许久,似乎想到了些什么,缓声道:“同小瑾他们一样,唤我殿下也成,总之别唤‘王爷’,我不喜这个称呼。”
    不喜欢被人称作“王爷”,说白了怕是也有不喜被封做郡王的意思。但一时半会祝临还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单纯不喜被封为郡王,还是想要更多——想要那个位置。
    不过不管萧岘到底是什么心思,这公然表明不喜被封王的意思,到底还是过于大胆了些。
    祝临想了许多,却也只是片刻的事儿,转瞬便含笑与他道:“那便多谢三殿下。”
    不多时,沈瑾归了,祝临看他几眼,甚至都不想拿他买吃的的借口噎他。
    三人游湖也算得上安稳愉快,虽然萧岘的兴致始终不高——不过在祝临看来,萧岘向来是个兴致不高的人。
    入了夜,城里的灯都燃上了,一派灯火通明的柔暖之景。祝临从前不是在上京被祝丞相逼着读四书五经,就是在南疆吃糠咽菜,少有这么闲暇能自在赏景的时候,竟也觉得颇为新奇。
    萧岘见他似乎甚是喜欢平陵的夜景,不由道:“若是你觉得平陵还看的过去,随时欢迎再来,我必然备好酒好菜等着。”
    祝临微微抬眸向他看来,眼里映着湖上灯火,光彩明灭不定,情绪却浅淡得紧。
    “若是你同薛公子一道来,更是欢迎。”萧岘顿了片刻,缓眨了下眼,眼中笑意不似作假。
    沈瑾笑了声,大致明白了当下情形,便回过身带点促狭的意味望着祝临:“表兄听到了?三殿下让你同薛哥哥一道来呢。”
    祝临竟一时在两人的言语间读出了几分温情,却也不明真假,只好淡笑:“那我记下了,日后有机会,定然与阿斐言道一番,一同前来拜访殿下。”
    “那好,我今儿在这作证,届时殿下可不许赖我表兄的帐。”沈瑾于是走到祝临边儿上,笑得眼里暖色摇曳。
    萧岘看他一眼,又望祝临,笑得倒是真心:“必然不赖帐。”
    灯火沉醉,夜色渐深,人归影稀。
    祝临被萧岘送到客房时已然很晚了,极简单地洗漱一番,便收拾了想着休息。但也不知为何,平日里他在哪儿都能睡着,偏生今日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硬逼着自己躺了一会,反而越躺越清醒,他索性放弃,起身翻了翻自己的行李,竟破天荒翻出本诗集——这诗集自然不是他的,他向来没有读诗的习惯,只能是在豫州收拾东西时,他错手收来的,薛斐的书。
    祝临便难免有些睹物思人的感触,想到薛斐认真看书的模样,一时间再没空闲去想其他的东西,满脑子都是阿斐什么时候能到平陵。
    他这一呆就呆了许久,直到有人开始拼了命地敲门才缓缓回过神。
    按理说现在已经很晚了,萧岘和沈瑾也是玩了一天,没道理这个时辰还来打扰自己休息。
    祝临不无怀疑地皱了下眉,快速将外袍理了理,顺手从桌边取过剑拿在手里,将门开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门外并没有什么危险,只有一个身着浅蓝袍子的美貌男人,想来方才拼命敲门的就是他了。
    对方见到他模样,一时间愣了愣,却很快回过神来,皱了下眉:“你便是那位祝家大公子?”
    “是我,敢问公子这么晚了前来寻我,有何要事?”祝临确信自己的确未曾见过眼前之人,一时间更加疑惑。
    那人上下打量他一番,似乎有些不甘的意思:“祝公子身份金贵,通身气派,果真是我们这些风尘之人比不得的。”
    祝临闻言,起初还有些莫名其妙,但细细理了理对方的话语,大致猜出了此人身份,忽就明白了对方的来意——这人恐怕是个误会了萧岘和自己的关系的男宠。
    那人见他不开口,一时叹息,觑着他神色道:“想来公子与王爷是两情相悦的,只是这龙阳之好,到底上不得台面,公子当真想好了要与王爷相守一生?这断袖之癖,养几个男宠也就罢了,只要不耽误娶妻,也不至于被人戳脊梁骨。可是……”
    “等等,”祝临到底是听不下去了,深感这人的莫名其妙,皱眉道,“你为何竟会以为我与三殿下是这种关系?”
    “公子何必否认。王爷对公子一片痴心,自南疆回来后一直关注公子在上京的动向,只是苦于公子从未主动来信,王爷也不便过于频繁联系……这些王府的人都看得清楚。”那人听了他这话,一时连宣示主权都顾不上,倒是有些为萧岘鸣不平的意思了。
    祝临原本已经对萧岘放下了不少戒心,但听了这人言语难免重新生起了几分疑心——就今日形状来看,萧岘应当确实对自己没那方面的意思,若是做个普通朋友倒也罢了,只是密切关注自己在上京的情形,又不似单纯朋友所为。除非萧岘当真另有所图,说不定,是关于皇位,关于祝家。
    那人却浑然不知他心理的变化,自顾自道:“公子若是真心喜欢王爷,也不该让王爷一人承担,总该站出来面对的。”
    “所以,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祝临笑笑,也没有多少怒气。
    他这态度倒是叫人摸不准他的心思了,那人皱眉思量片刻,终于道:“我的意思是,公子若不愿面对,想着逃避或是如何,倒不如将王爷心里的位置让出来。有的是人想陪着王爷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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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申一下,萧岘对祝临不是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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