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难掩忧色地点了下头,算是暂且搁下这事不提,又淡声与薛斐道:“还有一事。赵明乾预备下个月在赵府办个诗会,这些时日正满京城地给公子小姐们下帖子,也不知是何用意。”
    赵明乾,便是赵家的大公子,赵坤。
    “诗会?”薛斐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思索片刻,实在记不起有这么回事,便转而看向祝临,“我似乎没有接到帖子,阿临,你可知晓这回事?”
    祝临皱了下眉,倒是认真回忆了片刻:“似乎没有,不过我家那个弟弟还在书院求学未归,应当也没接到帖子才是。”
    “许是还没送到,他这么大张旗鼓,应当是会将几大世家的公子哥儿全请上。赵坤没那么蠢,要是特地漏了谁的话,也做得太难看了些。”苏白不以为意地给自己续了茶,抬手按了按眉梢。
    “这天下终归还是姓萧。皇家在上头压着,他真要做点什么,也断然不会做得那么明显。先不要设想过多,届时再看形势便是。”薛斐并不怎么担心,只是举杯抿了口茶。
    “既然子卓心里有数了,那我也就不多留了,”苏白见状,淡笑着起了身,同薛斐与祝临二人礼过,“我还有些公务未曾处理完,成皋,对不住,今日未曾陪你们二人尽兴,改日再赔罪。”
    “无碍,公务要紧,玉清自去便是。”全程没说几句话的祝临轻声笑笑,十分大度地同苏白一举杯,仿佛杯中装的不是茶,而是酒。
    薛斐见苏白出门去,有些好笑地给自己续了杯茶,直到饮尽才抬眸看向祝临:“咱们是再待会还是回去?”
    “回去吧,我答应了陈敬放他回乡探亲,今日得去给他送行。他在上京人生地不熟的,我这个做将军的总要多照顾些。”祝临难得正经一回,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地站起了身,倒是叫薛斐有些不习惯了。
    薛斐闻言,便起身按住他肩膀:“行,我去付账,你先在此稍等片刻。”
    “方才我是不是说过我请?”祝临挑了眉,含笑看他。
    “你说的是请喝酒,今儿喝的也不是酒,”薛斐也笑,但两人从前便是如此相处,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再者说了,跟我一道出门时,你何曾带过钱袋?”
    祝临一怔,笑出了声:“也是,那你去吧。回头再请你去凌烟阁喝酒。”
    “凌烟阁就不必了,”薛斐并不计较这些,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你若说在府里请我喝酒我还信。”
    祝临也不恼,直目送着薛斐下了楼,这才出门进了过道,正要下楼梯时,不经意瞥见茶楼窗外枝叶掩映间的两条人影,脚步便是一顿。
    竟是七皇子和柳大公子柳温。
    祝临忍不住退了回去,靠近窗边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虽说他方才归京不久,这些天的时间也足以让他知道,七皇子是个有名的风流皇子,最喜在那花街柳巷流连,这一点比之赵坤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柳大公子,则是柳公长子。柳氏早年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之一,只是这些年越发没落。但柳家这一代的嫡长子柳温却很是争气,十几岁便文名在外,早年甚至和薛斐齐名。
    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意趣相投的,柳温那种人最是清高,素来不喜赵坤作风,又怎会跟七皇子萧岷走到一块儿?
    他扣住了窗棂,倾身待要看得再仔细些,却见那一紫一青已然拐出街角。
    祝临忍不住轻“啧”一声,微微皱了眉。
    待他下楼时,薛斐已经付好账在门口等着了。对方见他神思不定,便抬眸侧首来问:“这才一会儿不见,怎的就皱起眉头了。”
    祝临斟酌片刻,只是轻咳一声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府里还有些麻烦事要处理,得想法儿呢。”他倒不是刻意隐瞒薛斐,只是觉得自己需要详查那两人的关系再做定夺,以免扰乱对方的试听。
    “什么事还能值得你这般伤神,”薛斐笑出了声,顺着这话往下一想,也不多问,只道,“你昨儿个跟祝丞相闹不痛快了,今儿这一早又不回府给他顺脾气,这会儿怕是给他老人家气得够呛。回去可有得你伤神的,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你倒是一点也不心疼我,还说起风凉话来了。真是世道变了,人心不古啊。”祝临好笑,直勾住他肩,嘴上依旧不正经,人却已经出了门。
    薛斐挑眉,只是笑:“能怎么心疼你,那我该说些什么?说若你被祝丞相扫地出门了,大可来我薛府,我收留你?”
    “不至于,”祝临轻笑一声,倒是自信得很,“我还不至于沦落到那个地步。”
    “但愿吧,”薛斐意味深长地笑笑,好似已经预料到了什么,却又不多说,只是岔开了话头,“我今日得去户部走一趟,怕是不能跟着你闲逛。你现下是要去送陈敬出京?”
    “自然是要去的,”祝临了然收回手,“那你先走吧,明日早朝见。”
    薛斐十分有礼地笑笑,冲他不怎么正经地行了个礼,便淡笑着与他分开。
    祝临寻到陈敬所在的客栈,已然是申时末。陈敬是乡下人出身,干活利索,一早便收拾好了行李在等。祝临虽然平日里没多少正经时候,但真办起正经事来却也意外的靠谱,直带着陈敬寻到早前让小厮联系的车夫,便给上些银子做盘缠。
    陈敬平日里为人木讷,却是个极重感情的,一时间还有些舍不得这位不靠谱的大将军,上个车还红了眼眶。良久,这小士兵才找回点归家心切的感觉,撩着帘子冲祝临挥挥手:“将军,回去吧。陈敬必然将将军的交代铭记于心。”
    祝临颇有些故弄玄虚地“嗯”了一声,只是仍站在那儿,冲他点了个头:“我此次放你归家探亲是特许,但不是叫你当逃兵的,你可明白?”
    “属下明白,”陈敬淡笑着应了,犹豫片刻,有些踟蹰着再开口,“祝将军,薛大人为人机敏,心思瞧着重得很,又是个父母早亡的,怕是心肠也冷。”
    祝临微愣,许久才笑出声来,冲他一挑眉,也不恼:“你是觉得他与我不是真心相交?”
    “属下逾矩,”陈敬连忙低下头,“薛大人瞧着是个颇有城府的人,属下粗鄙,看不透薛大人的心思,只是觉得将军为人赤诚,怕有个什么万一,所以有此一提。将军若觉得不对,便当做耳旁风……”
    “我知道了,你去吧。”祝临打断他的话,敛下眸子,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陈敬也摸不准他听进去了没有,只好规规矩矩道过别,跟着车夫踏上了归程。
    马车缓缓驶动,前些日子陆陆续续落了好几场雨,官道上仍是湿润的,一时也未曾被车轮带起尘土。祝临杵在那处远望着马车驶离,心思百转千回。
    他其实明白陈敬说的极对,薛斐很聪明,也极懂得隐藏自己的锋芒,在京中甚至没几个官员说他不好。这样的人,站在祝将军的角度来看,应当是说是极其危险的。可是他毕竟又是祝临,薛斐的发小,纵然觉得看不透薛斐的许多心思,也更愿意信他。
    信他不会害自己。
    念着祝丞相还在气头上,祝临也没有早早急着回家挨骂,直在外头闲逛到眼见着天色|欲晚才回到祝府。
    只是祝府的情况似乎没他想的那么乐观,祝临敲过门后,应门的小厮从里面将门拉开一条缝来,见着是他,狠狠地一皱眉,满脸都是为难:“大少爷。”
    “嗯。你这愁眉苦脸的是作甚?”祝临微微皱了眉,见他神色纠结,不觉想起今儿白日里薛斐那句“扫地出门”。
    “老爷说……说今儿……不……不能让您进府。谁要是,让少爷进了,就……打断谁的腿。”小厮支支吾吾,脸都皱成了苦瓜。
    “什……”祝临一噎,眼见着薛斐那句预言成了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竟然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半晌,他才迟疑着道:“那你让我睡哪儿去?”
    “老……老爷说……叫……叫少爷自个儿想法儿。”小厮许是生怕这位大少爷给他发火,一时间被追问的都快哭了,就差跪下来求他寻个客栈住去。
    祝临从前一惯听说祝丞相是个犟脾气,未曾想今日以这种情况见识到,还颇有些哭笑不得,但眼见这小厮战战兢兢生怕触了自己霉头的模样,也不好意思再纠缠下去,只得退开来,故作大度:“好吧,我自个儿想法儿。”
    “谢,谢少爷!”小厮几欲喜极而泣,恨不能跪下给他磕个头了,忙生怕他反悔似的缩回府里,利索将门关了个严实。
    看对方一时如临大赦地将自己拒之门外,祝临忍不住叹了口气,正准备往客栈走时,才想起自己没带钱袋。
    今日才说过自己不至于沦落街头的祝小祖宗在原地愣了一会,哭笑不得地掉头往薛府走。
    未曾想他竟还真被扫地出门,得靠薛斐收留了。
    临到薛府,天色已经全黑,看门的小厮以一个与祝府小厮如出一辙的动作探出头来:“祝公子?这天都晚了,祝公子是来……”
    “来、打、秋、风。”祝临一字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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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迟了,之前忘了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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