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里的书房很大,东西却不多,只有一套厚重的欧式沙发和矮桌,还有一个书柜,里面没有几本书,大大的办公桌上则放了两大迭文件,还有一些散开的纸张。
    此时诺玛正在擦拭矮桌的桌面,她抬起头看着两个小女孩走到面前,“安小姐,你们下课了?”
    “我们来帮你吧。”娜斯塔西娅随即将书本放到沙发上,卷高袖子。
    “噢,不用的,我自己可以,很快就好,你们去玩吧。”
    “我们不想玩,”卓娅高兴地扑过去将双手插在水桶里扑腾,“我们就想帮你。”
    “噢,你个小坏蛋就想玩水。”诺玛轻轻地拍了一下卓娅的脑袋,“别把衣服弄湿了。”
    娜斯塔西娅看着卓娅龇牙咧嘴的笑靥后望来望去,最后将目光落到那凌乱的办公桌上,她走过去说:“我来收拾这里。”
    “安小姐,把东西都收整齐了就好。”诺玛嘱咐道。
    “嗯,我明白。”娜斯塔西娅着手将一张张印满字母的纸张都仔细地迭起来,上面的内容她是看不懂的,她感觉不是英文,有些还是手写的,似乎是康里的字,在她看来像画画一样。
    她现在需要做点什么事来分散一下精神,书她是看不下去的,做点什么后今晚再看也许还可以。现在才下午叁点,离晚上还很久。
    耳边是卓娅玩水的咚咚声,还有她轻快的笑声,诺玛还在念叨她,“怎么就不怕水冷呢?”
    当娜斯塔西娅拿起最后一张纸后视线里出现一张黑白照片,她拿起照片,瞳孔不禁紧缩,眼睛睁大了看着。
    照片上是一个女人,脚掌向外打开站着,身上穿着浅色的芭蕾舞裙,瘦削的双手互相握着放在纤细的腰部。再往上看,她的锁骨明显,连着白皙的脖颈线条修长优美,她侧头左望,入镜的只是侧脸,化着淡淡的妆容却无比精致的侧脸,仅仅是一张旧照片,扑面而来的赫然是浓郁的优雅气韵。
    一瞬间,一颗眼泪砸在女人的脖颈上,她不禁呢喃了一声,“妈妈……”
    寂静无声,愣了许久,娜斯塔西娅感觉自己听不见声音了,一切仿佛静止,大脑也一片空白。她流了几滴泪水,又喊了一声,“妈妈……”
    诺玛诧异地抬起头,只看见娜斯塔西娅绕过桌子跑出门的身影。
    娜斯塔西娅一路跑着,眼眶红润溢满泪花,穿过长廊,她很快就远离了满腹狐疑动作迟缓的诺玛和反应不过来的卓娅。
    康里正跟布莱恩和克拉克谈公事,他们的面前除了文件便是好几瓶珍贵的烈酒,还有叁个斟满酒水的酒杯。酒都是康里在喝,他们两个并不敢像他那样拿酒当水喝,这会儿康里也没有要求他们陪他喝,所以他们一口都不想沾。
    康里靠在单人沙发上,修长有力的右腿迭放在左腿上,左手拿着一份文件,右手拿着钢笔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还有吗?”他轻声问。
    “还有两份。另外,金·亨少因为虐童、招妓、吸毒,还是凶杀案的嫌疑人,死了两个妓女,已经被抓了,他希望你能在消息传出之前帮他解决一下。”布莱恩接过康里手里的文件简明地说。
    金·亨少是康里的合伙人之一,一直都指望康里给他收拾烂摊子。
    “又出事了?”康里有意无意地摸着下巴,唇际有一丝莫名的笑漪,“克拉克,你负责清点一下他还有多少资产能到手的,一分不留地要过来,至于他——解决掉。”
    克拉克微微皱眉,恭敬应一声,“是。”
    康里要趁火打劫,他恐怕早就看他的这个合伙人不爽了。平日里见了面,金·亨少和他称兄道弟时,他的态度虽是淡然却也十足真诚,一点儿也看不出他早就想置对方于死地。
    克拉克心情复杂,他这个长时间跟着康里的人都看不出半点儿火苗。这会儿才知道自己终究年轻愚笨,康里对任何人的态度都是一致的,文质彬彬的淡漠,魔鬼里的绅士,想要看清他的心思还得继续钻研。
    就在这时,克拉克的视线里出现了他今天最不想看见的小人儿,袖子卷到手肘处,手上抓着一张类似于照片的东西,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
    她站在厅子门口,有些急促地呼吸着,看起来不太想靠近他们。
    康里偏头看了一眼,神情冷凝起身将手里的文件扔给布莱恩,没有迟疑地迈开长腿走到此刻眼神异常坚定的娜斯塔西娅面前,轻而易举从她手里抽出照片。
    “你去我的书房了?”他淡淡地看了一眼照片,暗沉的眸子转而盯着正攥起小拳头意欲拿回照片的娜斯塔西娅。
    “为什么你会有妈妈的照片……”
    在沙发边站起来的布莱恩和克拉克听到这句话不禁冒了冷汗,他们肯定,康里手上的那张照片,是阴原晖的,并且这不要命的孩子认得出。
    康里看着两滴泪珠从她脸上滑下,匆匆赶来的诺玛和卓娅两人惊魂未定地僵住,一步也不敢上前,卓娅抓着诺玛的袖子,小小的嘴巴张合着似乎想喊娜斯塔西娅。
    康里又看着照片,神情平静地转身回到案几前,朝布莱恩伸出右手,“打火机。”
    一刻也没有犹豫,布莱恩掏出小巧的打火机放到康里手上,眼睁睁地看着他侧身点燃了照片。
    黑白照片慢慢燃起橘色的火焰,这一举动令娜斯塔西娅措手不及地愣了一下,康里随即将燃烧的照片扔到地上,冷眼看着。
    “妈妈!”
    一小团明晃晃的火焰在深蓝色的美眸中跳跃,仿佛在海面上随着海浪扑腾的阳光,亮晶晶十分刺眼。
    眼泪淋不灭火焰,正如海水覆盖不了阳光,目眦尽裂,娜斯塔西娅扑过去双膝猛地磕在坚硬的地上,不知道是隔着布料传来的痛楚还是眼前即将完全化为灰烬的照片令她难过,她哭着伸出手想去拯救那被烧了一半的照片,“妈妈!”
    瘦小的手心刚刚感触到火焰的灼热便被康里踩在脚下,微微施力令她吃痛,哭得更厉害了。出于本能,她用另一只手想去掰开那黑得发亮的皮鞋,却无法动摇半分,“妈妈……”
    她放弃了,另一只手伸出去只想拯救那快要烧完的照片,康里脚下却更用力,残忍得像要踩烂她的手一样,她本能地缩回小手去掰他稳如泰山的皮鞋。
    “妈妈!妈妈!”娜斯塔西娅哭喊着,近乎绝望地仰起头,泪眼朦胧,只看见康里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黑白照片上优雅的女子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一团黑灰在深色的地板上孤零零地散发着余热。它的旁边,是一滴一滴豆大的泪珠汇聚而成的一滩巴掌大小的剔透泪水。
    母亲好像刚刚在她眼前死掉。
    “妈妈……妈妈……妈妈……”
    康里移开自己的脚,小小的手掌红彤彤,已将冰凉的地面捂热。手似乎不是她自己的了,极度肿痛的感觉却刻骨铭心一般存在于她的感知。她慢慢地以手臂用力收回正发抖着不敢动弹的手掌,嘴里仍喊着“妈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康里微微俯身捞起她的手臂,将她提起来拖到墙边,强迫她对着单调的墙壁哭。
    “站好。”他掐着她细细的手臂冷声命令道。
    “妈、妈妈……妈妈……妈妈……”
    宛如倾泻的暴雨,稚嫩的脸庞上泪水肆虐,通红的眼眶里仍源源不断地溢出晶莹的液体。记忆犹新,四年前的今天,噩梦一般的现实再一次呈现在她眼前。那时女人白皙的脖颈鲜血涌流,如今炙热的火焰吞噬了她的身子,烧至她的脖子,连同那美丽的脸庞也烧为灰烬。她失控地哭喊着,呛咳着。
    康里任由她哭,转身将阴沉的目光落到门口正处于震惊状态的诺玛和卓娅身上,语气平缓地命令道:“下去。”
    “安……”
    卓娅缩着脑袋想走向痛哭不止的娜斯塔西娅,诺玛一把将她拉到身后挡住,连忙微微俯身道一声“是”之后便拉着卓娅火速离开。
    这个时候,连那两位位高权重的先生都冷眼旁观,她又有什么勇气和资格去为可怜的娜斯塔西娅说话呢?
    布莱恩和克拉克看着康里若无其事地走过来,拿起刚刚被他扔下的文件,继续坐在沙发上看着,又伸手拿起一杯酒闷声喝起来。
    娜斯塔西娅悲恸的哭声在叁人耳畔荡漾,于他们二人而言这是被鞭挞一般煎熬,可在康里听来却仿佛是一曲优美动人的乐曲,配上酒水,气氛正好。
    他正品着酒,幽暗的眼睛慵懒地望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两人,将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后戏谑地问:“你们很想站着?”
    “不。”布莱恩反应过来赔上一个淡笑后坐下,克拉克也跟着。
    他们看起来很繁忙一样整理着桌上那些已经整理好的文件,孩子的哭声令他们如坐针毡,连想说几句话跟康里聊聊都找不出什么话题了,脑子里空空的只有哭声回荡。
    克拉克修长的手指在文件上如弹钢琴似的敲着,心里盘算着康里这种行为算不算虐童。布莱恩则伸手拿起酒瓶帮康里倒了酒,然后自己拿起一杯喝。
    目光凝聚在手上的文件的康里头也不抬地问道:“精神病会不会遗传?”
    布莱恩拿着酒杯的手一顿,偏头和克拉克面面相觑,又一同望向那孩子的背影。
    精神病,就算那个女人真有精神病,那也是被迫害出来的,不算天生的,也许会遗传也许不会,他们不敢肯定,沉默着没有回应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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