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官道,一路向西而行,越过大周的边境,再翻过炎热的火山,听说那里才是粮国的属地,戈壁黄沙,热浪涛天。
    临安县主觉得她没办法在那样的地方生存下去。
    可如今长公主都没办法,她能怎么办?
    坐在送嫁的马车上,临安县主面色阴沉,一双眸子如此刻天空翻滚的阴云,片刻间仿佛就要落下倾盆大雨。
    风卷残云,天空阴沉得犹如黄昏,连道路两旁的树木都被巨风刮得弯下了腰。
    哗啦啦……
    雨水说来就来,如帘布一般遮天闭日。
    “公主,雨下得太大,吴将军让咱们到前面的破庙避避,等雨停了再行赶路!”侍女在临安县主耳旁禀报道,如今的临安县主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临安公主,赐给她的封地也多了好几块,当然这些封地都远在大周与西域粮国毫不相干。
    此刻的临安公主也只是看得到,摸不着,只等着每年长公主收了这些封地的供奉,看会不会派人跋涉千里给她送过去。
    临安公主下马车时一脚踩在了水沆里,立时脸色便不好了,“真是晦气!”说罢一脚踹向蹲在一旁的侍女。
    侍女“哎呦”一声摔在了泥地上弄了一身的脏污却不敢吭声,照样伏低做小,临安公主心气这才顺了顺,扶着另一名侍女的手,顶着油纸伞奔进了破庙里。
    这栋破庙早已经年久失修,看着残破不堪,灰尘蛛网遍布在周围,临安公主一脸地嫌弃。
    侍女早将靠里的位置收拾了出来,垫了竹席和棉被,又熏好了香,这才来请临安公主过去歇息。
    “吴将军呢,让他来见本公主!”临安公主冷哼一声,这一趟西域之行让她觉得哪哪儿都不顺,若不是她不敢大着胆子违抗皇命,只怕此刻早跑得没影了。
    总有一天,她会回来的,回到京城,告诉这些人他们错了,她临安就不应该被埋没在西域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不一会儿,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被请进了破庙,他穿着银色的甲胄,络腮胡,长相粗犷,开口的声音便如洪钟一般响亮,“卑职拜见公主!”
    “行了,你离我远点说话!”临安公主嫌弃地捂了捂耳朵,也不知道这个送嫁的将军是谁给挑的,不解风情不说还是一身硬朗作派,说话一点都不软和,一般没事她都让他离得远远的,不想有丝毫交流。
    “……是。”吴将军一脸尴尬地退后,他就是声音太大了点,在军队里操练习惯了,没多想如今是面对着娇滴滴的公主,这一吼把人耳朵都震得生疼。
    “这雨估摸着还要下多久,咱们不会在这里过夜吧?”临安公主一脸嫌弃地看了看周围,这间破庙又窄又小根本不是能住的地方,那位粮国王子倒是求上了亲便先赶回国去准备了,他们一行是等着嫁妆备齐了才出发的,根本不是走的一路。
    其实要临安公主想,她还希望这路永远都走不到尽头,下雨就把天下塌了吧,她也不用再到西域去。
    “秋日的雨说下就下,或许还会是绵雨……恐怕今夜要委屈公主暂时歇息在这里了。”吴将军有些为难地看向临安公主,下雨天赶路当然也可以,但是那么多的嫁妆恐怕会有所毁损,万一再有人员伤亡那这一趟送嫁之行就不圆满了,沾上了血光之灾也不是什么好兆头。
    “真是没用,退下!”临安公主没好气地冷哼一声,眼看着天色都暗了下来,屋外大雨倾盆,这样的天气确实不适合赶路,但让她歇在这样的鬼地方她又满肚子怨气,索性把侍女都给撵了出去,自己窝在被子里生闷气。
    “将军,公主不好侍候吧?”屋外的房檐下,吴将军的侍卫小声地问他,早前就听说这位临安公主脾气不好,长公主的女儿又是贵女,脾气大点也正常,大家都料定了这场差使不容易,能躲都尽量躲着,如今已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再不好侍候也得将人给送到,忍忍吧。”吴将军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了廊下的石阶上,临安公主还有地方躲雨,好些士兵只能藏在树丛下暂时避避。
    “那些嫁妆都拿油纸给遮住了吧,不要浸水了!”吴将军又问了一声,侍卫连连点头,“将军放心,就是咱们出了差池那嫁妆也不能有异啊,属下明白的。”
    “那就好。”吴将军这才点了点头,又斜眼看了那侍卫一眼,“去,把我那酒壶给拿过来,这下雨的天人都快湿霉了,得去去这潮味!”
    “得嘞,您先等着,属下去去就来。”侍卫会心一笑,他们家将军为什么会被派来这没油水也没什么功劳的差使,不也是因为政绩上有些小瑕疵吗?
    不过,真要能戒了这酒,吴将军也就不是酒将军了!
    ……
    是夜,雨越下越大,风声如狼啸般萧索。
    临安公主辗转反侧,心头难安,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她看着头顶,破败的屋顶似乎有些摇摇欲坠,被风一吹感觉整个房子都在抖动。
    案台上的灯火闪烁了一下,有个人影立在暗处。
    临安公主紧张地坐了起来,“是谁?”
    侍女都被她遣在了屋外去,偌大的一间破庙里只睡着她,不过那么多侍卫守着,她原本是不担心出意外的,可此刻竟然有人偷溜了进来,信不信她放声一喊这人立马就要被剁成肉块。
    “县主……不,如今该称您为公主了!”一片暗色中,一道修长的身影跨步而出,俊美修目,眼神清冷,不是郭砚还会是谁?
    “郭……郭砚?!”临安公主觉得心都漏跳了一拍,她直觉里郭砚出现在这里不会是好事,“你来这里干什么?”
    总不会是追着她来让她不要嫁的,若郭砚真敢这样,她也愿意背负着逃避皇命的罪责跟着他浪迹天涯。
    可这是不可能的。
    “公主,你都远嫁西域了,为什么就不能收手,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郭砚嗓音渐冷,像淬了冰渣似的。
    他知道宋青莲遇刺的消息时人都要疯了,幸好袁宏逸给他传来了消息,说宋青莲被平安救出,他的一颗心这才落地。
    可在去见宋青莲之前,有一件事情他必须料理,不然今后或许真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临安公主负气地撇过头去,一颗心却在咚咚直跳,双手紧紧揪住了身前的棉被。
    她有些心虚,她怕郭砚发现她的所作所为。
    但转念又想,郭砚发现了又有什么所谓,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再说她都要嫁到西域粮国去了,还怕什么?
    “公主,是你逼我的。”郭砚抿了抿唇,就是他一再对临安公主手软,这才让宋青莲一次次地陷入险境,如果宋青莲有什么万一,他永远都不能宽恕自己。
    手中长剑出鞘,冷光闪过,刹那间便抵在了临安公主的脖颈上,冰冷的铁器浸人肌肤,临安公主动都不敢动,只屏住呼吸僵硬地问道:“你要干什么?你还敢杀了我不成?”
    杀了她,大周必定会大乱,粮国逼问,郭砚逃不了这罪责。
    所以,郭砚只是在恐吓她。
    想清楚这个中关系,临安公主顿时心宽,又强打起勇气说道:“郭砚,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知道我对你的情意,为什么你只看得到那个女人,那个卑贱的……”
    临安公主的话语卡在了喉间,她觉得喉咙突然一阵剧痛,像是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不断涌了出来,她必须伸出去捂住,她惊恐地转头看向郭砚,她想要说什么,可血也从嘴里流了出来,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郭砚……竟然真的敢杀她?
    恐惧在刹那间撅住了临安公主的心,在缓缓倒下的视线中,她瞧见一个与她身形相仿的女子从佛像后闪了出来,对着郭砚恭敬地低头,再抬头看向她。
    临安公主愣住了,双眼瞪得圆圆的。
    因为她发现那名女子不仅是打扮和她相似,连容貌和神态似乎都没有什么差别。
    郭砚竟然找了一个与她相似的女子来代替她的身份?
    “公主,安心去吧!”郭砚擦了擦长剑上的血污,冷冷地看向临安公主,他的眸中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冷到极致的冰雪。
    临安公主绝望地瞪向他,嘴唇噏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有侍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动作利索地拖走了临安公主的尸体,又将现场打扫得毫无破绽。
    最后郭砚才对那名长相肖似临安公主的女子点了点头,“今后,你就是临安,有什么造化全凭你自己……你的家人我会替你照料周到。”
    “多谢世子!”女子磕头一拜,旋即便如刚才的临安公主一般解了外袍窝进了被子里。
    郭砚也如来时一般,消失得无声无息。
    这一夜,好些地方都被吹倒了大树,掀翻了屋顶,这座破庙虽然年久失修,但依然没有在狂风大雨中倾倒,算是大幸。
    第二日,吴将军宿醉后被侍卫给摇醒,便听人禀报道:“将军,雨小了,公主要求咱们即刻上路,不得耽搁!”
    “公主这是转性了?那就整装出发!”吴将军一拍脑袋坐了起来,不过这是临安公主的要求他也不会拒绝,早办完了差使早点回来交差,这样两方都能安逸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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