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意帮忙的魔兽们没有带回能叫人惊喜的消息,千柳将靠近森林的“魔兽市场”视为必要查探的地点,天色微亮便准备启程。
    不过在那之前,他向祭司要来了些杂七杂八的硬布和小零件,愣是捣鼓出一个仿魔兽装具。
    拿起那件破旧洞洞衣似的小玩意,千柳眯着眼睛,隔空朝黑暗鸦比划两下:“过来试试。”
    这玩意只是看着像魔兽装具,身为制作者的他很清楚压根不存在束缚作用,黑暗鸦的能力和机动性是他们所需要的,也不可能一直待在人身边,行走在外得尽量给精灵在这个时代多一层保障。
    “嘎嘎嘎!”
    视力极好的黑暗鸦只瞄了一眼便疯狂摇头,然而千柳毫无所动,只催促地抖两下小破衣。
    对了,现在天还很暗,自己站得离火光也远了点。
    黑暗鸦歪歪脑袋,踱着步子走过去打算严词拒绝穿这丑不拉几的东西。
    结果千柳从找不准黑暗鸦的所在处到扑住它并套上装具只间隔了一秒。
    什么情况?
    躺在地上翅膀摊开羽毛凌乱的精灵满眼愕然,它愣了足足有两分钟才挣扎着站起,带着被欺骗成功的恼羞成怒气得翅膀爪子齐上,势必要脱下撕碎身上这丑东西。
    “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不愿意。”
    没想到千柳很快叹道,一句妥协听得黑暗鸦反而停下动作狐疑望去,不经意的,它扫到千柳眼中划过四分惊艳三分羡慕两分嫉妒一分不甘,还暗地里死死盯向自己身上的破洞装。
    黑暗鸦立即警觉,翅膀捂在身前挡住千柳伸来的手。
    莫非……
    “怎么了,快点脱下啊!”
    他不知为何急了,用循循善诱的语气低声哄着,发现实在扯不下后犹带一丝隐秘悔意,眼神复杂道:“这么说你还是想穿着吗?”
    黑暗鸦昂首挺胸,“勉为其难”地嘎了两嗓子,随即低下头优雅整理羽毛,虽然穿着破洞衣不好弄,但它慢条斯理显得耐心极了。
    “怎会如此……”
    千柳呢喃着,艳羡的灼热目光在黑暗鸦身上停留片刻才不甘心地扭过头离开。
    嘴角却在转身刹那勾出一闪而过的得意。
    两个幼稚到令魔兽发指的家伙,还真是难能可贵啊……
    腰腹涂满药草碎糊的阿勃梭鲁静卧一旁,将两者从头到尾的表现尽收眼底。
    千柳搞定完黑暗鸦后跑去找祭司,白色魔兽收回视线,交叠的前肢顺便互换位置,转而打量不远处倚靠树干的男人。
    人类从未开过口,反而让它不敢小瞧。他总保持着沉默,千柳说是听不懂丰缘话的缘故,但依阿勃梭鲁所见更像在不动声色地时刻观察周围,这会儿男人正取出一柄其貌不扬的黑色长刀安静擦拭,那无形的压迫感可称不上善茬。
    他似乎“服从”于结伴的千柳,这或许是人类族群的等级制度关系,像大狼犬那样,区别在于它们服从的魔兽首领多为能带领族群繁荣昌盛的强者。
    祭司可以为他新结交的人类放心了。
    阿勃梭鲁的下颌搭在前肢上,注视木屋前交谈的二人。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人看上去没有强健体魄也不显现弱态,普通平凡,却如同无底洞般吞没了所有窥探,只回馈来根源不明的矛盾感。
    与老祭司尚在时,曾路过此地的女医者身上的气息很相像。
    自那之后便只有一人能被森林接纳,如今距他最后离开也有了不少时日。
    而此时的祭司与千柳挤在一块研究很久以前捡来的地图,脸上是少有的生动表情。
    “结果因为长得太好看被城主抓起来了。”
    “哇。”
    少年适时发出惊叹,他忙着修补地图模糊不清的字迹,嘴里不忘追问:“然后呢?”
    “然后就被放出来了。后来又遇到国王。”
    祭司忍不住打断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传闻中曾解放魔兽,最后却用遭人诟病的手段结束长久战争的国王。
    “喜欢小可爱的大高个。”千柳两手比出一个大小,“国王有一只花叶蒂,就是这么大的一种卡洛斯小型魔兽。”
    “不可否认他真心爱着自己的魔兽。你听说过那个终结战争的可怕兵器吧?花叶蒂战死,国王起初造了这东西复活它,代价是足够的生命能量。”
    千柳莫名轻笑一声,
    “战争因此停了一次,正巧冬季到来,流民不减反增,整个大陆都面临物资匮乏。随后来年春天,国王让战争结束了。”
    祭司一顿,抬头的时候手上差点戳破地图。
    “什么?就结束了?”
    “不然你还想打多久。”
    “只是太突然了……”
    千柳不置可否。
    祭司卷起处理好的地图:“不过也比其他人详细许多,你所转述的人之后怎么样了?”
    “我是旅人嘛,很快就离开了。”回答者笑了笑,“祭司,你说的教会也是信神组织?”
    “海洋和熔岩吗,信神……或许吧。”少年将脆弱的图纸递给他,语气颇为愤懑,“丰缘的处境和卡洛斯不一样,但同样不容乐观,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狂热的信仰方式。”
    天边能看见白光,太阳升得更高了。
    千柳没再聊下去,扭头往某个方向招呼。
    “‘火村’!”
    喊完又突然愣住,明橙色火光在满是认真的灰蓝右眼里衬出一抹清浅的蓝,他兀自呢喃道:“不如叫‘火焰’?”
    “有区别吗?”祭司面露不解,在他耳中,千柳把同一个名字重复了两遍。1
    “那就‘炎’,‘火炎’。”2
    千柳的眼睛微眯,得意看向走近的身影:“暂且用这称呼。你觉得怎么样,火炎?”
    顺嘴用古丰缘语问出来的他并没觉得有哪不对。
    神情平淡的火村吐出一个字:“好。”
    完全看不出是真觉得满意还是单纯在敷衍。
    就当很满意了。
    祭司为他们打包了昨晚剩下的肉食,对于仅接触不到两天的陌生人可以说非常尽心。
    “我会来森林看你的。”
    靠近森林外围的地方,即将分别的千柳对贴着阿勃梭鲁静静望来的祭司冒出这么一句。
    肩上站只安静的黑暗鸦,半侧着身子,除却有些苍白的皮肤浑身上下都是沉重的暗色调,路过茂密枝叶的日光也避过他,没留下一星光点。
    像在走神的祭司霎时愣住,接着稍稍抬头,半掩在灰发下的红眼睛眸光微动:“为什么?”
    千柳晃晃背上吊着的包裹。
    “为了这包肉。”
    祭司没吭声。
    黑暗鸦熟练地往那颗后脑勺扇了一翅膀。
    “当然是救命之恩。”捂住脑袋的千柳改了口,他拨开黑暗鸦,盯住祭司看不清的脸,“要是你实在想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大发慈悲勉为其难跟你交个朋友,感激就不必了,你肯定舍不得烤只新鲜魔兽给我们加餐。”
    风吹动支离破碎的光影擦过他正经的脸,这话倒说得肃然无比,就是内容让祭司好气又好笑。
    “你该把心思放在自己的魔兽上,别让它们等太久。”
    想了想,祭司拢在袍下的手伸出,摊开的手心躺着一枚巴掌大小,细长弯曲状的小巧石像,千柳等了两秒,不明所以地拿起。
    “我会为你们祈福的,愿神明护佑你们此行平安。”
    他看看轻声念道的祭司,正式收下石像。
    不太重,也挂脖子上好了,虽然硌人了点。
    千柳和火村并肩离开。
    走出森林时,他错开半个身子跟在比自己高的男人身后,额头上是一条通红的血痕,黑暗鸦在帮忙剔除头发里的碎叶。
    天虽阴着但视野明亮清晰不少,他们站在最外圈的树木前,背对着幽深的森林口,途中未遇到任何人或精灵。
    千柳掏出祭司友情提供的地图,打算对接下来的行程指点一番,只是他凝视了一分钟,随时间的推移逐渐绷起脸。
    看不懂。
    也无法从笔迹旁的模糊图案上分辨出地点含义。
    刚才祭司说魔兽市场的方向是哪来着?
    空气在这一刻格外焦灼。
    “不是西南边吗,我看看。”
    火村在千柳质疑的眼神下拿过地图,虚点在上方的手指稳稳滑到某处。
    “……你不是在瞎指吧?”
    “以前为了破解遗迹我也是下过功夫的。”
    火村用一口流利的古丰缘语回道,地图被他随手塞到千柳怀里,径直走向确认好的方位。
    “那真是太好了。”看样子不会追究自己先前的口头便宜了……
    千柳心虚地撇过头,目光从火村身上游移开,定格在西南尽头横出的山脚。
    既然很近的话,走过那片地方估计就能看到市场了,那里会聚集大量的人,让他们见识到与自身文明相隔千年之久的时代,不知道这次得花多久才能适应。
    被迫卷入时空的千柳觉得自己这次很幸运,因为有一帮倒霉蛋跟了过来,使他不至于在错乱的洪流中沉浮,独自迎向未知。
    还记得有饥饿如影随形折磨心智,干如枯枝的手抓住脚踝,尸体堆积的腐臭数月不散侵蚀嗅觉,面对死亡的麻木与无力。他把这些拧巴拧巴团成分不清彼此的刺团,无需感受某一条那纷杂尖锐的刺痛感,扎手得让人碰到便避之不及。
    故意模糊的记忆只留下片面印象,只要不停下就能远离过去深陷在苟延残喘里的挣扎,能忘记曾握紧自己最后又消失的温暖。
    已经无法获得的东西没必要紧抓不放,虽然时间迟早会冲淡一切,可千柳讨厌迈不开腿的未知,需要有谁能领自己安然度过,至少在他陷入泥潭时拉一把,迷失于光芒前扯一下,不被拘束的,站在同一边的人。
    这样他日后便能轻松些抛却掉旧物,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么一想倒霉蛋们用处大大的,特别是还能当探路灯使。
    眼见丝毫不等人的火村走远,千柳一个激灵顶着只鸟忙不迭地跟过去,唯恐被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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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火村和火焰都是同一个日文换成汉字的写法,神百说的
    2炎和火焰……我用百度翻译打出来这俩正好中日对应,文里就当有区别好了,毕竟隔了层次元,不纠结不纠结(我太怕取名字了)
    题外话:我以为能挤出时间就做得到更文,发现自己还缺脑子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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