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尽各种理由,说服自己乐观一些。囚狐看我表情,一定猜得到我干什么呢,她也不多劝,闷闷地坐在旁边。估摸过了十多分钟,我心情渐渐平复,还把思路转移,问起案情的事。毕竟这案子疑点太多,我有很强的好奇心。
    囚狐跟我解释,说这件毒王案,其实跟上一起灵媒诅咒案是有联系的,王思宇跟白灵媒别玉敏是朋友,所以两起案件,在犯罪手法上很像,都是灵媒、道童的身份,也都善于用药与毒。而且追溯起来,王思宇的爷爷王晨是一个部队的研究员,这部队在慕斯镇旁边有个秘密基地,专门从事反病毒研究的,后来因特殊原因被遗弃了,可王晨和两个同事秘密地把进入基地的路径与开启大门的钥匙都画在一张图纸上,还分成三份,被他们一同保存着,这样一直传到了孙子辈,可王思宇最后产生邪念,找到另外两家,抢来图纸拼凑好,私下去基地里把遗存的病毒带了出来,用它来作恶犯罪,也成为这次毒案的罪魁祸首。
    我一直默默听着,等囚狐讲完,我心里觉得跟听故事一样,感觉这老王家也不简单,而且顺带着,有些疑点就自然而然解释清了。那个潘多拉魔盒里面的字典,还有更夫王同家的毛主席语录,里面一定装着三分之一的图纸。这也导致了那女子一家的惨案,王同也因此差点丧命。但我觉得,这件事不可能这么简单,我还一下想到绥远村了,那村里不就有红蠼螋么?红蠼螋也带毒。陆宇峰当时从绥远村带走了一份资料,刘卉也说过警察内斗的事。结合这些,我有个很大胆的猜测,囚狐把事儿说小了,其实三个案子全部都有联系,有一伙警察借着职务之便,做了非法的买卖,还把这慕斯镇秘密基地的病毒偷了出去,绥远村就是一个后期的研究据点。至于白灵媒那里,被鸳鸯盗偷走的,也一定是一份名单。有另外一伙警察正在跟这伙恶警察作斗争,这名单就是重要证据或线索,白灵媒知道自己捅了篓子,在不甘心下又引我们来了慕斯镇,让毒王出手把我们杀掉。
    我是越想越害怕,觉得这个局越来越深了,而且也能猜出来,李峰也好,囚狐、陆宇峰他们也罢,全属于好警察这一伙的。如果我能选择的话,绝不会笨到淌浑水,但现在有什么办法呢,我已经陷进去了。我特想问问囚狐,我这猜测是不是真的,其实打心里我也明白,这猜测八九不离十了,只是这话不敢问出口,囚狐也不会回答我的。我又跟她随便聊点别的,后来实在没精神头了,就又不得不沉睡起来。
    我发现自己身体是真不行了,睡了一晚上后,状态变得更差,嗓子有种冒烟的感觉,皮肤也变得特别干燥。而且别看我们仨都中了同一种病毒,但状态不一样,我是能睁开眼睛说话了,陆宇峰却一直昏迷着,潘子时不时出现生命危险。这样在第二天下午,又有一个人来探病,是于擎航。
    他能来,我并不感到吃惊,只是没想到他还把傻爷们给带来了。看我一脸不解,他带着傻爷们坐好之后,跟我说,那晚我们晕倒后,给傻爷们急得够呛,最后他跑到神笔法师家,找到于擎航他们,这才把我们仨及时救了。傻爷们正闷头吃棒棒糖呢,也不知道他明不明白于擎航说的啥,反正看我瞅他,他对我友善地笑了笑。
    我对傻爷们的态度,一直把他当成外人,就算之前哄他,也是为了任务,真没想到这个外人,还能救我们一命。我是发自内心地对他说了句谢谢。傻爷们听我这话,笑得更呆了,还借机凑过来,从兜里摸出一块糖,问我吃不吃。我心说我现在别说吃糖了,就算喝水都噎得慌。我摇摇头。可他不依,还把糖包了,硬往我嘴里塞。于擎航当然护着我,他把傻爷们拽开,哄着说,“乖啊,你看杜睿身体不好,不能吃糖。”
    傻爷们看着于擎航一咧嘴,还用起鄙视的表情说,“警察叔叔也骗人,他身体哪不好了,不就被诡诡家的臭气熏了么?这有什么,来,你咬我一口,喝点血,诡诡说我体内有神血,你喝一口就好了。”他说完还把胳膊递过来。
    我看他那脏兮兮的胳膊都愣了,以为傻爷们的疯劲儿又犯了。于擎航坐不住了,要把傻爷们带出去。但傻爷们以为我们不信他,还急哭了,对着自己胳膊狠狠咬了一口。这一下就见血了,他又把胳膊递过来,催促的说,“快喝呀,诡诡以前就给我抽过血,他不会骗我的。”我被他这么一折腾,突然有点想法,心说对啊,王思宇这个毒王,拿杀人不眨眼来形容都不过分,怎么就不把这傻爷们杀了呢?难不成傻爷们真是个宝贝?他的血能杀死我们体内的变异病毒。这要是真的,无疑是重大发现,我赶紧对于擎航使眼色,那意思快点带傻爷们去化验。
    于擎航也回过味儿来,这哥们很积极,急忙摁住我床边的警报器,还立马不由分说的抱着傻爷们离开。我没法跟过去,不知道傻爷们被带到哪了,但很乐观的是,傻爷们的血里果真有抗毒血清,在当晚,我们仨就被注射了,而且见效奇快。没过两天,陆宇峰和潘子先后醒了过来,尤其潘子,醒来第一句话还喊饿。
    在这医院里,我们仨享受的待遇很好,又休养一周,身体就恢复了八九成,最后陆宇峰早起时,还离开病房,去附近跑步。
    这个毒王案还有几个小疑点,我记得我和潘子在第一次见到诡诡时,还听到一个女童音。那一晚我们在家睡觉,我耳边还有人说电话号码。这么诡异的经历到现在也没说法,但我都不在乎了,心说既然案子结了,凶手伏法了,这就够了。我还跟陆宇峰念叨,我们是不是要回乌州了。陆宇峰的回答出乎意料。
    他跟我说,囚狐还有一个任务,不过这任务很难,我和潘子就不需要参与了,他会跟着去执行,让我俩再等他几天。我琢磨着,这任务十有八九跟遗弃的军事基地有关,王思宇死后,他带的图纸一定被找到了,囚狐他们想看看,这基地里到底还有什么。我和潘子身手不行,去这种凶险地方很可能会丢命,我也有自知之明,就自行退出,没参与进去。我和潘子索性在家中等起来,陆宇峰也没再露面,连晚上也不回来住,这样过了一周,在一天夜里,我突然接到电话。
    我看是阿峰的号码,本以为他们凯旋归来,没想到是出岔子了。接通时,我听对面很乱很吵,尤其传来的噪音让我心里也有些烦躁。我心说这怎么了?陆宇峰他们去的不是遗弃基地么?瞧架势咋跟上了战场一样呢?我本来都准备睡了,这下倦意全没了,急忙爬起来问什么情况。陆宇峰倒显得挺冷静,回答说:“速来医院抢救室。”
    我心里咯噔一下,也不多说啥了,撂下电话叫着潘子赶紧出门。慕斯镇地方小,只有一家公立医院,我们倒不怕找错了,开着黑轿车奔着去了。等来到抢救室门前时,我发现只有陆宇峰一个人在等待区坐着。他浑身还脏兮兮的,衣服破破烂烂不说,脸和胳膊上还出现很多划痕。这场景让我有些不解,品的出来,刚才电话里那么乱,一定是医护人员正推着伤者进抢救室,但阿峰为什么不找于擎航呢?毕竟于擎航是地头蛇,有熟人好办事,而且他本身也受伤了,让于擎航过来,他也能找个地方歇一歇。
    看我和潘子来了,陆宇峰苦笑一下,摆手让我们坐在他旁边。也没用我问,他就解释起来。
    这次囚狐带头,一共四个人做任务,可没想到那个遗弃的军事基地在一个山谷中,里面爬满了毒蛇与毒虫,他们不小心被这些毒物集体攻击,最后囚狐为了救阿峰被一个绿头蛇咬了一口,整个人昏迷了。陆宇峰带着囚狐逃回来,囚狐正在抢救中,而他也找了于擎航,让警方处理遗弃基地的后续事宜。
    虽然整个事只被寥寥几句就交待完,但我能想象出来,当时场景有多危险,他们四个人,也只有陆宇峰和囚狐活了下来。另外我也想到个事,之前囚狐不让警方插手,他们四个偷偷闯基地,这里面肯定还有什么说道,他们是去拿什么东西了。等得到这东西了,才让警方“擦屁股”。我猜这东西还在陆宇峰身上,但我又不能翻他兜,只好硬生生压下好奇。我也懒得继续琢磨遗弃基地的事,看阿峰这状态,我又关心的问他:“这医院里还有空病床,我和潘子守在这里就行了,你找个地方睡会吧?”
    陆宇峰摇摇头,拒绝我的好意,不过他又拍拍肚子说:“我饿了,小白,帮我买点吃的吧。”阿峰性子很爷们的,他能说饿了,只能说真实情况更加严重,或许他一天或者几天都没吃东西了。我急忙应下来,让潘子好好陪陆宇峰,我自行下楼。
    这医院有个特点,一楼内部就有超市,我估计这开超市的店主有关系,才能霸占这么好的地势,而且像这种超市的东西一般都贵。但大半夜的,我也不想去医院外面走了,心说贵就贵点吧,就钻了进去。超市不大,只有两排货架,门前有个桌子,店主正坐这儿看门呢,还闷头削着一个木偶。看我进来,头也没抬。
    削木偶这种爱好很少有人有,我印象中,只有对刀熟悉的人才这样,比如武把子,木匠,或者是卖水果的,因为有些卖水果的爱削果皮,对刻刀也熟悉。我也不知道这店主以前干过啥,但他不看我,我就自行走进去挑吃的。我合计陆宇峰肯定渴了,就买了一碗泡面,这玩意秃噜秃噜吃起来,再喝几口汤,挺过瘾的,当然顺带也买了两个香肠做配料。等结账时,店主放下木偶,抬头看了我一眼,说一共十块钱。
    我这才算看到他的正脸,不过一打照面,我愣住了。这店主长得没什么怪异,四方脸,五官也都端正,只是他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很浓的忧郁感。我真想不明白,他一个开超市的店主,怎么会如此忧郁呢,甚至再往深了说,我看着这个面孔,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敢肯定,跟他以前没见过面,为何这么“熟悉”,让我有些诧异。
    他看我倒没什么变化,收了钱还指着泡面说:“医院只有一个开水间,想打热水还得排队,我这正好有一暖壶开水,用不用直接把面给你泡了呢?”我一琢磨也行,不然自己还得排队。看我点头说好,他还热心的帮我撕调料包。我也没插手,就在一旁默默看着,顺带着也瞧了瞧那个木偶。刚才我没留意,这么一细看,木偶被刻得还挺似模似样的,尤其鼻子眼睛和嘴那里,都有种栩栩如生的感觉。我也不是拍马屁,由衷的赞了一句。
    店主先把面泡好,又笑着跟我说:“这木偶还没刻好,不然穿上衣服,显得更逼真。”随后他把抽屉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套专门给木偶准备好的行头。
    这不仅有花布做的衣服,还带着一个头套,这头套看材料该是皮革做的,套在木偶脑袋上,就好像让它有了脸皮一样,只是这脸皮的五官都空着,冷不丁一看,这么“逼真”反倒有点瘆的慌。店主倒是很欣赏木偶的外表,还特意举着木偶问我:“你看,是不是更漂亮了?”
    我说不好心里怎么想的,多少有点反感了。我也不想跟他多说啥了,客气打个招呼,端着大碗面走了。回去后,我挨着陆宇峰坐下,还催促他趁热吃。
    但陆宇峰有个怪习惯,喜欢吃泡老一点的面。我是真不能理解,面泡老了有什么好的?但这么一来,陆宇峰又端着面等起来。我趁空发现潘子没了,就问阿峰:“小兽哪去了?”陆宇峰笑了,说潘子熬不住寂寞,四处闲转悠去了。我心里无语,心说潘子可咋整,就算无聊,但现在这场合,他也该撑住,装出沉闷的样子吧,怎么还有闲心溜达呢?我让阿峰坐一会,我去把潘子找回来。
    我四处转了好一大圈,发现潘子正手插兜,站在一个宣传栏前看着。这宣传栏算是一个医院的小广告,最上面用红字写着无红包医院,底下是一排排带着照片的人员名单。我走过去就要拽潘子离开,潘子说马上看完了,让我再等一分钟。我顺着他目光一瞧,他都看到最后一排了,我一合计那就再等他一分钟,而且我也对着宣传栏瞧了瞧。
    我发现这医院真有趣,无红包就无红包呗,怎么这宣传栏里,还把保洁员和超市店主的信息都挂上去了呢,难不成打扫卫生的阿嫂也有收红包的机会?而且刚跟超市店主接触过,我就想看看这店主的资料。可等我仔细一看,这宣传栏上的照片跟店主长得不一样,尤其照片里的眼神,很阳光很灿烂,丁点忧郁的意思都没有。虽说有时候照片会跟本人失真,但我敢肯定,这绝不是一个人。
    或许是刚做完毒王案,我心思敏感,一下想到一个可能,难不成超市店主有问题,是毒王余党?他别趁机害我们什么的。而且往深一合计,我是越想越像,那店主削木偶,说明玩刀厉害。我把自己吓住了,也顾不上潘子了,说了句不好后,紧忙往陆宇峰那儿奔。也算赶得巧,在我回去时,陆宇峰正把泡面盖打开,准备喝汤呢。我吼了一声等等,着急之下还一把将泡面推到地上去。面汤往地上一洒,显得有些恶心,陆宇峰不解地看着我,问怎么回事。我也不藏着,把猜测说给陆宇峰听,而且还建议阿峰,跟我一起下去看看,他品人准,那店主有没有问题,他一下就能瞧出来。
    这时潘子赶回来了,看我俩一脸严肃样,他也问咋了。我俩没跟潘子细说啥,就让他坐在这里等着,要是抢救室传出啥信来,给我们打电话,我和阿峰这就下楼。可等我们来到超市门前时,发现门开着,灯亮着,却被一个铁栅栏锁上了。这情景一看就是店主临时离开了,我琢磨着他上厕所的可能性比较大。我跟阿峰也不嫌折腾,又去一楼厕所看了看。这厕所里一共有四个蹲位,前三个都空着,靠窗户那个,门被半锁着。之所以用半锁这个字眼,因为这里的蹲位把手是能上下拧的,绿色代表无人,红色代表有人,可靠窗蹲位的把手上,是一半绿一半红。
    陆宇峰打手势,我俩一起走到这蹲位前,我还当先敲了敲门,问里面有人没?没人回答我。其实我敲完门也有些头疼,心说蹲坑这位儿真要被我敲出来问咋回事,我怎么解释?陆宇峰倒不管这些,他还把旁边蹲位打开了,踩着马桶站起来,隔着挡板往里瞧了瞧。我留意阿峰表情,发现他突然皱了皱眉。
    我不懂这什么意思。陆宇峰也没多解释,还纵身一跳,进到这个锁着蹲位的里面,把门打开。我看着门把手,发现它很旧了,或许被人用力一推,都能让门把手儿震得自行锁上,而且这里也真没有人。我心说难道这蹲位真是被人无意锁上的?纯属巧合?但我又往里细看,发现在纸篓里,有一个被遗弃的木偶。这木偶就该是刚才我看到那个,它还被穿上衣服,带了头套,尤其脸颊上还被人特意点了个黑点。
    之前我跟陆宇峰也说过这个木偶,不过他是头次见到。陆宇峰也不嫌脏,从纸篓里把这个木偶捡出来,托在手里来回把玩儿,我留意到,他看木偶的表情不太对,甚至脸都沉了下来,还稍微带股惧意,念叨一句:“是他?”我心说他指的是谁啊?难道阿峰认识这个店主?我追问一句,陆宇峰却看着我摇摇头,什么都不说了。
    这时候我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潘子,说抢救室有大动静,好像抢救完毕了。囚狐的安危是首要大事,我和陆宇峰也不纠结这木偶了,全往楼上赶。等到抢救室门前,囚狐刚被推出来,有个医生告诉我们,囚狐很幸运,送来得及时,虽然还昏迷着,但好好养一个月,就能痊愈。陆宇峰跟那医生说,先让囚狐住一晚,明天一早,会带着她转院。我估计陆宇峰是想把囚狐弄到秋水打印社,那里虽然不是医院,但安全系数更高。医生多少知道我们的底子,他没拦没劝,还点头说好。
    陆宇峰又给我和潘子派了任务,让我俩今晚就守在囚狐身边,不让陌生人靠近,而他有个急事要找于擎航去办。于擎航正忙遗弃基地的事,陆宇峰却还要找他,我猜一定跟那木偶有关。我并没多问,说了声好,就跟他分道扬镳了。
    我和潘子跟囚狐男女有别,但这时候却都挤在一个专门的病房里。又要来两个折叠床,一左一右睡在囚狐旁边。我俩还定好,不能都睡着,要轮流守夜。后半夜,我正当无聊玩手机时,有个人走进来。我看他穿着一身风衣,虽然进来了,还贼眉鼠眼地望了望门外,怕有人跟踪他。我对这个陌生男子很敏感,一把将枕边的甩棍抓起来,问他是谁。男子对我打手势,让我别紧张,又解释说:“我是鬼手派来替班的,他让你俩尽快联系他。”
    鬼手是陆宇峰的代号,这男子一下就说出来了,很明显是自己人,但我还是在提防着他的同时,给陆宇峰去了电话。陆宇峰证实了他的身份,还让我俩收拾一下,五分钟后在医院门口等他。这是有要紧事了,我急忙叫醒潘子。我俩也没啥行李,更懒得收拾折叠床,跟男子做个简单交待,就一同下楼了。
    我们站在医院门口没多久,陆宇峰就开着黑轿车赶来了。我俩上车后,他没急着起车,反倒很严肃地问我们:“现在有两件事,一好一坏,先听哪个?”我和潘子“异口同声”,不过我说的是坏事,潘子说好事。
    我白了潘子一眼,又加了一句,先说坏事吧。陆宇峰掏出手机,找到个照片给我们看。我没料到这照片能这么血腥,毫不经意地看一眼,随后头皮都发麻。
    照片里有个尸体,嘴巴大张着,一股股干枯的血迹分布在嘴边。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他右半张脸的脸皮全没了,眼珠和血肉全毫无遮挡地暴露出来。潘子看完反应跟我差不多。而且在细看之下我还发现这尸体我见过——医院宣传栏里面就有他,那个原超市店主。前后一联系,我心里有数了,问陆宇峰,“那个削木偶的真有问题?他要害咱们,还把店主给杀了?”
    陆宇峰点点头,又补充道:“这个店主死家里了,嘴里被人用56式三棱刺捅了一下,直戳颈椎,一招毙命,另外他被剥下来的脸皮也找到了,就是木偶的头套。”我听到这,脑袋嗡地一声。三棱刺是什么,我再清楚不过,安在枪上的军刀,更是一种杀人的利器,只是这刀受管制,一般的武把子根本不会使用。
    那个削木偶的杀手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用军刺呢?而且他还能把死者的脸皮割下来,做成一个木偶头套。我们仨谁也没说话,各自沉默了一会儿,我又硬着头皮问:“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对付这个杀手,找线索什么的?”陆宇峰把我否了,说这个事交给于擎航他们就行了,我们要立刻接手另一件“好事”。
    他详细解说道,有一个黑老大,是警方要捉的重要嫌犯,从事非法买卖,这次要跟三个南方人交易,而警方在一个小时前,已把这三个南方人抓住了。我们仨要做的,就是冒名顶替,使黑老大来个人赃并获。这种任务乍听起来没难度,也算是线人的一个“基本功”了,但话说回来,能让陆宇峰出马的交易,想必没那么简单。我也不整虚的,又问他:“阿峰,那黑老大身边是不是有厉害的保镖,不好对付啊?”陆宇峰稍微犹豫了一下,回答说:“交易是在明晚凌晨两点,他们可能带着枪,而且保镖里有一个身手不错的,但这都没关系,你和潘子给我打下手就行,我会偷袭致胜的。”
    陆宇峰的铁扳指是挺厉害,但也不能快到一时间把黑老大他们全制服,我还是觉得风险不小。不过也明白,这次任务是逃不掉,与其害怕敌人强大,不如给自己多打打气。我把退路的念头断了,还代表潘子表示,到时会尽力配合阿峰。陆宇峰也不再多说啥,一脚油门下去,带着我们赶路。我们要离开慕斯镇,去一个叫佳木的地方,它离慕斯镇不算近,开车大约要三个半小时。这一晚上我们都是在路上度过的,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来到佳木的郊区。陆宇峰把黑轿车开到一个伪装成草垛子的车库里,随后我们进了一个农家院的瓦房中。
    这瓦房看着普普通通的,里面坐着一个老头,估摸得有六七十岁了。他知道我们赶了一夜,让我们先睡觉,等醒了再谈事。我们也不客气,尤其晚上要捉黑老大,睡眠一定要有保障,就全爬到炕上,挤一块睡到了下午。
    我发现我是看走眼了,这瓦房是普通,但它还有玄机。我们钻到一个摆着一堆古怪的家伙事的地窖里,老头让我们轮流坐在椅子上,帮我们乔装。陆宇峰粘了胡子,脸颊上还贴了一个刀疤,而我直接被染了一头红发,修了眉。潘子被折腾够呛,眼睛被老头黏上几根皮线一抻,硬是变成了紧巴巴的绿豆眼。潘子冷不丁用这眼睛看人都不自在,而且我看他那囧样是强行忍着才没笑出来。
    接下来我们又换上避弹衣,穿上摩托车服,带着头盔,一人一辆摩托车,在陆宇峰的带领下,奔着一个山边去了。这山挨着漠河,大晚上阴森森的,作为不法分子交易的理想场所再合适不过了。我还注意到,陆宇峰的摩托上插着一个小国旗,而我和潘子没有,这该是一个交易暗号。
    我们掐着时间赶到指定地方时,那里停了一辆黑吉普,有个很壮的爷们正蹲在吉普前吸烟。看我们来,摆手让我们停车。我和潘子都盯着陆宇峰,他停车走下去,我俩也急忙跟着。陆宇峰拿着小国旗,对这壮爷们打起旗语。这壮爷们也从后腰摸出一个小国旗。我看过军队里打旗语,但很明显,他俩打得规矩不一样。我当然看不懂啥意思,忙活一通后,壮爷们却确定了我们的身份。他还急忙走到吉普车旁边,请出了一直坐在车里的黑老大。
    我对这黑老大的感觉,他就是一个成了精的狗熊,身板太大了,估摸得有二百来斤,但不但不臃肿,反倒有种健硕的感觉。这黑老大肯定练过,他带着的另外两个保镖也都是练家子。黑老大不打算闲扯,直接问:“货呢?”陆宇峰拍了拍兜。黑老大随即指着路边林子,那意思去里面验货。黑老大是带着两个保镖进去的,按说我们也该去两个人,但陆宇峰对我和潘子使个眼色,让我俩留下来。我懂他的意思,他一会要对付三个人,让我和潘子合伙把这个壮汉搞定。
    陆宇峰这种分配,让我和潘子没啥压力,但他自己的压力可就大了,一人面对三个高手。我是真想陪他一起,他却不给我商量的余地,大步跟着黑老大他们走进去。
    为了一会能快速擒敌,我不得不跟这壮爷们套近乎,近到他身边。我掏出一包烟,自行点了一根,又递给他说:“哥们来来,吸一根。”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看在这情面上他也不好意思拒绝。不过他警惕性挺高,摸出自己的烟来,说吸这个就行。
    这期间我和潘子就一左一右凑过去,可光吸烟不说话,显得太尴尬。我硬憋个话题,问他佳木这个地方有啥好玩的,哪里推油比较棒。这也是我的经验,跟道上的人在一起,谈论女人是让彼此熟悉的捷径。果真不出我所料,一提推油,壮爷们嘿嘿淫笑,不显得那么生疏了,拿出一副口若悬河的架势说哪里哪里的小姐比较好。我就是拖时间,也没太在乎他说的地点,但潘子不行,听得认真不说,还连连附和。
    一支烟快抽完的时候,林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枪响。我知道陆宇峰动手了,但整个心也揪了一下,我们没带枪,这声枪响肯定是黑老大他们打出来的,我担心阿峰受伤。不过首要任务是解决这壮爷们。
    我大喊一声动手,就对着身旁的壮爷们狠狠打了一拳出去。这一拳直奔他脖颈,真要实打实砸到了,保准他一瞬间缺氧,就此休克。可壮爷们没那么好对付,虽然反应慢半拍,关键时刻却猛地一缩脖子,这一拳全打在他下巴上了。他哼了一声,被拳劲带得往前走了几步。潘子紧随其后用了另外一个招数,先对壮爷们的左腿肚踩了一下,让他失衡整个人半跪下来。接着又用胳膊肘对准他后脑勺狠狠来一下子。我本来看得心里一喜,以为能得手了。但潘子胳膊肘打上去后,出来咚的一声,壮爷们却一点要晕的意思都没有。我心说坏了,这爷们真人不露相,不仅是个练家子,而且整个脑袋受过特殊训练,有点铁头功的架势。他被肘击一弄,反而疼精神了,嗷一声站起来,转过身双手拎起潘子,用脑门对准潘子鼻梁骨狠狠撞了下去。这多少有点赌气的意思,壮爷们就用他的脑袋,让潘子尝尝挨打的滋味。
    这一撞威力太大了,潘子不仅两个鼻孔喷血,左眼乔装的皮线也被撞开了,壮爷们又顺手给潘子一巴掌,砰的一声过后,潘子一屁墩坐到了地上。我本以为潘子能扛一会呢,这期间我把腰间甩棍拿出来,再这么一支援,壮汉就被搞定了,谁曾想潘子这么快就被收拾掉了。我手马上摸到甩棍了,却不得不放弃这个计划,看着壮爷们扭头看我,一时间又想到一招儿,他脑袋是硬,不可能身上也硬吧,就凭他这岁数,也不可能练成钢筋铁骨。我闷哼一声,弓起身子,用肩膀对着他小肚子狠狠撞去,还把他扛起来往前推。
    我们离黑老大的轿车很近,推了几下就把壮爷们顶到车前盖上了,我还就势伸出双手,死死压住他两个胳膊。现在我的位置能借上力,短时间内能困住壮爷们,我还对潘子连连喊话,让他快点上。潘子坐地上后,身旁正好有个大石块,他抄起来就往壮爷们脑门上招呼,还爹长妈短地骂着。壮爷们脑袋再硬,也比不上石头,几下子就被打出好几个大口子,脸跟血葫芦似的,也渐渐晕过去。
    潘子长出一口气,跟我说搞定了。可我看着这一脸血的嫌犯,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要被一会赶来的警察看到,我俩合力只对付一个人,都打得这么费劲,私下里不知道怎么埋汰我们呢。我又从兜里摸出两条来之前带的小绳子,有胶皮的弹性,但是里面夹着一小股铁丝,用它绑人,只要勒紧了,别人怎么挣扎,都只会让绳子越陷越深。我和潘子一起动手,把壮爷们双手双脚都捆了。我俩把他单独丢这儿,又一同往林子赶。
    潘子鼻子一直出血,他一边跑一边用手使劲捏着止血。我整个心思只记挂陆宇峰,也不知道阿峰跟黑老大具体藏哪了,更不敢喊话问,就凭着印象,对准刚才枪响的大致方向往前瞎闯。我们运气好,没多久就找到他们了。陆宇峰没受伤,地上躺着握着枪的黑老大和一个保镖,陆宇峰正绑他俩呢。我本来心里一喜,以为任务结束了,但突然反应过来,少了一个人。黑老大是带着两个保镖进来的,换句话说,有一个逃走了。
    陆宇峰看我和潘子过来后点点头,又把绳子抛给潘子说:“你绑人,然后报警。小白你跟我追人去。”我和潘子一起点头,即刻行动起来。这时候我把甩棍拿出来了,随在阿峰后面。陆宇峰懂一些痕迹辨认的技术,他一边跑一边低头辨认地上的足迹。我被他这举动一弄,又联想起猎犬了。那逃走的保镖很聪明,专挑荒凉的灌木丛走,我俩一前一后足足追了半刻钟,也没见到保镖的影子。
    就当我觉得这次追击希望渺茫时,陆宇峰突然停了,警惕地四下看着说:“足迹在这里没了。”我也四处瞅瞅,虽然不懂痕迹理论,但也能看出来,这一片的灌木丛有点乱,好像有人在这打斗过。我心里奇怪,那保镖逃归逃,怎么还打起来了呢?这里也没人,他左右互搏么?陆宇峰让我跟他一起,四下转一转,更要小心一些,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我是没敢离阿峰太远,以他为圆心,绕着圈搜索。当我走到一棵矮脖子树下时,突然脖子上凉了一下,像被雨滴打中一样。我挺纳闷,今晚满天星斗,怎么能下雨呢?伸手摸了一下脖子一看,满手的血迹,我紧忙退后两步,盯着那棵矮脖子树瞧着。这矮脖子树枝叶太茂盛,根本看不到里面什么样。
    那保镖会不会就躲在树上?我整个心绷得紧紧的,把甩棍举起来,对着枝叶拨了拨。我都做好准备了,一旦有人从矮脖子树上蹦下来,我扭头就逃,先避过他的攻击再说。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拨之下,从枝叶里露出一个血脑袋来。其实把它形容为血脑袋都是轻的,脑袋上的头发被血染得通红,我脖子上的血滴就是从头发里滴下来的。我被这场景吓住了,而且从侧面看,这脑袋的右半张脸皮都没了。我控制不住地扯开嗓子喊阿峰。陆宇峰离我不远,即刻赶了过来,当他看到这血脑袋后,很肯定的说:“是那保镖,他怎么死在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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