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陌桑与沈途和陌远三人一路轻功飞行,不过半个时辰左右,便顺利抵达了离情峰山脚下。
    三人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仔细聆听身后的动静,虽然背后听上去像是没人尾随一般,但越安静就越能说明有情况,毕竟武功高强之人最擅长的就是隐匿行踪,安静到一定的诡异程度,且一点气息都感觉不出来就更不用说了,这直接可以证明身后之人是绝顶高手。
    再者加上月初邪气太重,周遭的树木已经有些许枯萎的迹象,所以夏陌桑完全可以肯定他已经尾随过来了,就以他今天这么直接激烈的行事风格来看,绝不会等到收拾完已经淘汰出局的易淞而放弃以最快的速递接近双子之月。
    毕竟他给人的感觉极为自傲与不可一世,对于差不多已经是废物的易淞自然不会再放在眼里。
    夏陌桑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月初跟了过来,不然要护住那些无辜江湖中人的同时,还要费尽心思来引他入局,其中的麻烦与危险系数自然不言而喻。
    夏陌桑正打算寻一处僻静的树林来与月初对阵,不料一条通往羽城的山间小道的尽头处却远远传来低沉浑厚而又透着似笑非笑的声音:“月兄可真是稀客啊!幸会!幸会!”
    夏陌桑心下微惊,抬眸看向正前方,就见一个黑衣锦服的中年男子,正往她所在的方位走来,他气质出众,周身散发着浑然天成的矜贵气息,一看就不是混迹于江湖的人。
    他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六名背剑的黑衣人,各个身姿轻盈,想来都是负责保护他安危的绝顶高手。
    陌远与沈途同样也看向了前方的不速之客,随即皱了皱剑眉,并未出声言语。
    随着他们逐渐靠近,夏陌桑总算是看出来了,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叶筠的父亲,当今的皇帝陛下。
    夏陌桑一时间有些头疼,朝廷与江湖世家向来互不干扰,就算想与世家之人合作也是私底下偷偷进行,不会过于招摇过市,省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她是真的没想到,今天这么闹腾腾的时刻,叶筠的老爹会跑过来凑热闹。
    江湖事,江湖了,江湖自有江湖规矩。
    今日群雄争霸会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朝廷来分一杯羹肴,他身为一国之君,出现在这里怎么看都不合适。
    皇帝陛下显然并不在意夏陌桑等人的反应,他扫了一眼夏陌桑与沈途,微微颔了颔首,随后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陌远身上些许时刻,眼底隐隐划过一道晦暗的深芒,之后再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淡淡地看向夏陌桑等人身后,唇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意味深长的说道:“月兄既然来了我们天域国,怎的不去宫里做做客?这样朕也不至于怠慢了你不是。”
    “本教这不是刚来贵宝地,还未来得及与叶兄一聚么?不如你稍等片刻,等本教解决完眼下的家事,再来与你叙旧如何?”
    月初身形未现,传来的声音却无比清晰。
    皇帝唇角笑意加深,道:“月兄太客气了,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朕本就来迟了片刻,稍作等候也是理所应当之事,只不过朕这边有紧急的军中要事须得与护国大将军对恰一番,还望月兄能多多海涵,可否给朕先行个方便?”
    “叶兄何必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月初的嗓音明显冷了几分,显然是皇帝如此不识时务,非要在中间插一脚的举动令他产生了不快。他没了蓄意装熟人的阴奉阳违的耐心,语气森然的补充:“既然你来到这里,想必也很清楚今天是举办群雄争霸会之日,你选在这个时候前来是不是有些不太合情理?”
    “月兄言重了,响彻江湖的的群雄争霸会朕自然是知晓的。”皇帝俊朗的脸上露出几分忧愁来:“朕也不想搅和这江湖中事,只是朕的一双儿女过于贪玩,也来此地参加了争霸会,好端端地观赏着比武,却在中途失了踪,他二人就是朕的命,朕怎能不心急?”
    “哦?是吗?”月初冷笑了一声,显然是一点耐心都没有了,从一棵树后面现出全副武装的身形。
    他与陌远一样着一身黑色锦衣,脸上戴着金色面具,身形硕长挺拔,腰身坚韧,身上透着压迫性十足的气势。
    只是这么一看,也能看出是个极为出众之人。
    他眼底染上讽刺之意:“叶兄何时变得这般重情重义了?据本教所知,当年你可是踩着兄弟至亲的鲜血与头颅坐上这皇位的,此刻却露出这么血性的一面,一别数年还真当让本教刮目相看啊?”
    说着也没等皇帝确认,他话锋猛地一转,毫不客气的揭穿:“明明是想一睹双子之月的风采,却拿小辈们来当借口,敢做却不敢当,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皇帝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眯着眼说道:“月教主,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看来朕如若不坐实你的说法,就对不起你的高看了。”他冷着脸微微抬了抬手臂,示意身后那几人动手:“既然你如此不给面子,就别怪朕不留情面了。”
    随着皇帝话音一落,就见几个黑影一闪,这片区域就响起了高手切磋的动静。
    夏陌桑:“......”
    她这个举办人还一句话都没说,这两人一言不合就直接动起手,还真不拿她和沈途当回事。
    陌远与沈途皆是看了夏陌桑一眼,眼底露出些许无奈,显然也有些哭笑不得,想来也是没预料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
    其实转念一想,皇帝以叶筠与叶熏当借口也不是不可行,最起码从表面上来看他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卖了一下重情重义的人设不说,还能有机会夺取双子之月,一举两得不是?
    这么一分析,夏陌桑倒是有些怀疑,叶筠和叶熏到底是不是被月初所抓了,很有可能是皇帝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如此说来,月初也没想象中那么无下限,让人所不耻,而皇帝这个老狐狸,的确擅于心计,在群雄争霸会即将划下句号的时候出现,想必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策,毕竟这是唯一一个出现在这里的正当理由,怎么说都是利大于弊。
    夏陌桑能推测出来,沈途与陌远自然也能想到,因此三人只是默默看了一眼对方,便已知晓了心中所想。
    夏陌桑扫了一眼正打得火热的战局,又看了一眼皇帝势在必得的神情,压低嗓音轻声问了一句:“现在怎么办?我们帮哪一方?”
    “群雄争霸会还未宣布圆满落下帷幕,他二人必然也是起了争夺王者之位的意思,一旦插手任何一方都有失公允性,事已至此,先静观其变吧!”
    陌远神色冷凝的关注着战局,低声回应了夏陌桑所提的问题。
    沈途思索片刻,出声附和:“岳父所言极是,等他们分出胜负,这王者争霸会也就划下句点了。”
    夏陌桑看那六人快如闪电的招式,以及神出鬼没的身影,最终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有人帮忙消耗月初的战斗力,她倒也乐得清闲。
    高手对战,自然是花了不少时间,眼看太阳就要下山,他们却是越战越勇,对战了几百个回合不止。
    夏陌桑眼睛都看酸了,还是没等来最终的胜负。
    也不知这老皇帝带来的几人是出自何门何派?武功竟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甚至能与月初不分上下,而且看样子他们所学似乎正好可以克制月初的邪功,并且还不惧毒,因此才能与月初一较高下。
    看来江湖远不止她所了解的那般简单明了,世外高人真的有很多。
    “没想到神族后裔竟然与朝廷合作了。”
    陌远这句话就由于惊天炸雷一般震到了夏陌桑,她惊奇的看向自家爹爹,追问道:“爹是怎么看出他们是神族后裔的?”
    “岳父应该是看招式与身形,你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他们的招式与我以及你还有岳父都有很大的不同,特别是如风似羽的轻功,还有那堪如日月供他们驱使的气势,普天之下只有神族后羿百里一族可以做到。”
    沈途耐心的向夏陌桑解释了一番。
    夏陌桑更不解了,又问道:“那按理来说百里渡枫要嬴易高扬应该是绰绰有余啊?怎么还会丢了性命?”
    陌远道:“那百里小公子并不是技不如人,而是输在太年轻,他长此以往隐居于世外**之中,并不知江湖人心险恶,使用心计手段之人更是数不胜数,自然是防不胜防。”
    “倒也是。”经陌远一说,夏陌桑也觉得深以为然:“易高扬比武时的确用了卑鄙手段才伤到百里渡枫,不过他自己也没讨到好处,反而弄得个身败名裂。”
    陌远眉眼带笑,语气透出一丝欣慰:“多行不义必自毙,易家视人命如草芥,手里沾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鲜血,迟早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今天恰好到了这个时机而已。”
    夏陌桑点了点头:“嗯,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今天易淞与易高扬的结局就是他们的报应。”
    一想到易淞奸诈而又虚伪的面容被彻底撕开,还遭到所有武林人士的围殴与痛揍,她心里就无比痛快,陌老爷子与陌家一百多条枉死的冤魂终于都能安息了。
    她想了想,又问道:“爹,神族后羿突然与老皇帝一起出现,会不会是因为百里渡枫偷偷参加了争霸会,百里一族的长辈们担心他惹下祸事,不得不来此地走一遭?”
    “你说的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沈途赞同夏陌桑的说法,试着推测百里一族出现的动机:“他们或许是借用朝廷的身份,再悄无声息的把百里渡枫带回去。”
    陌远凝神思索片刻,说出了心里的决定:“不管是有什么目的,只要他们不是助纣为虐,而是为武林除害,那我们就可以与其站在同一条线上,以他们的实力,皇帝就是有心利用他们,也不可能控制得了他们的去留。”
    “爹说得极是,百里一族若是获得王者头衔,那我们把双子之月交于他们保管也不是不可,反正纵观这天下,也唯独百里一族不会被名利与荣华富贵所驱使。”
    陌远道:“桑儿能这么想,为父甚是欣慰,既然如此,那我们何不助他们一臂之力?将月初这个棘手的麻烦给解决掉。”
    夏陌桑眼睛一亮,顿时喜从心来:“对哦!我们干嘛站在一旁傻傻的看着,有他们神族后羿做帮手,可谓是如虎添翼,当然应该趁此机会尽快结束这场战役,这样也可以减少不必要的牺牲。”
    沈途点了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三人一拍即合,不约而同扫了一眼高高挂起的老皇帝一眼,便加入了战斗之中。
    那几名黑衣人见突然加进来三人,对战的动作不免顿了顿,反应过来他们是来帮忙之后,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拜月教总教主的功力高深莫测,他们六人同时上阵才能与其背水一战,如若再来三个对手,他们赢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他们来之前也打听过了,这两男一女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两位是名动天下的陌家人,一位则是合谷山灵修派最具有代表性的大弟子,在易家之前的世家之首,沈家掌门人,若能与他们合作剿灭**总教主那是再好不过。
    九人互相点头示意之后,继续与月初对战。
    有了陌远与沈途,还有夏陌桑的加入,原本的一场硬战,一时间变轻松了不少。
    月初是何等的人精,一看这势头就知道今天时机不对,八成是一场苦战,不成功便成仁。
    他冷笑了一声,出声道:“无风,你莫不是忘了月沫还在本教手上?”
    陌远眼底寒光蓦然一闪,却是一声没吭,全心全意与月初周旋。
    陌远自然明白,月初审时度势,知晓情况对他不利,于是故意出言扰乱他心绪。
    见陌远不回应,月初出招动作毫不迟疑,嘴里却继续阴森森的讽刺:“为了能独吞双子之月,你既然不顾我妹妹的死活与本教敌对,看来你对本教的妹妹也不过如此,一往情深也只是骗骗外人罢了!”
    陌远还未来得及开口,夏陌桑却是听不下去了,毫不客气道:“你也好意思说我爹?为了双子之月,你囚禁自己的妹妹将近二十年,并且强迫自己的妹夫给你当年做马这么多年,如今更是利用自己妹妹的性命来威胁我爹,你有没有一点人性,有没有一点良心,我问你,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爹?”
    “呵~倒是个伶牙俐齿的姑娘。”月初并未因为夏陌桑所言而发怒,而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陌远,道:“无风,你运气倒是不错,白得了一个这么听话的闺女,忍辱负重二十多年,终于等到女儿长大,知道护着你这个爹爹,你翅膀也就变硬了,敢与本教为敌是吧?”
    陌远扯了扯嘴角,见月初说出的话明显带有酸味,心中多少有点异样,对月初倒也没刚才那么吝啬了,淡然地接了一句:“你说得颇有几分道理,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有了桑儿这么优秀的女儿,这也是月沫在这世间给我带来的最珍贵的礼物,纵然我们与女儿分开这么多年,但我一点都不觉得遗憾,相反还感到特别欣慰与幸运,我相信月沫也是这么想的。”
    月初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有些哑口无言,没能说出反击的话来。
    他一想到自己的女儿不但三番两次忤逆自己,还背着他偷偷溜到天域国,死皮赖脸的追着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到处跑,生怕给自己丢的面子还不够大,他就一口怒气堵在心口下不来。
    堂堂**的千金,拜月教未来的掌权人,一个小小国家的太子怎么能与之匹配得起?
    “行了,你也别废话了,我爹是不会被你三言两语所左右的,但凡你要是有点人性,我们也不至于走到今天的地步,再怎么说你也是我舅舅,如果你愿意交出我娘,我或许可以考虑今天不让你命丧于此。”
    夏陌桑最没耐心与人磨嘴皮子,自然要一句话就把它说死了,省得大家一开口就没完没了了。
    月初不怒反笑:“你倒是很自信,你真当就凭你几人就能治住本教?”
    夏陌桑摇了摇头,直接回答:“治不治得住我不知道,但是你今天绝对讨不到好处就是了。”
    月初脸色微微一变,喉间蓦然一梗,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他心里自然很清楚,今天斗到最后只会是两败俱伤,不可能做到全身而退。
    月沫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也不过只是为了能在有生之年,再看一眼自己的女儿,只要她心中遗憾一了,她便无畏无惧。
    如果非要以她之命来要挟她女儿的话,她只会选择一死了之,而自己想要利用她来伤害她和陌远女儿的计划只有泡汤的份,所以他才一直不敢让月沫出来视人。
    月初思绪翻涌之时,攻守的招式自然有一些影响,加上对手众多,他一时不慎,闪避不及时,导致胸口中了极为锋利的一鞭,破绽也在此刻暴露。
    这一鞭力量十足,灌满了灵力,竟是让他心脉受到不小的损伤,在鞭子惯力的带动下,他不得不退后两步,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他许久未曾言语,伸手缓缓摸了摸不断渗出的鲜血,眼底逐渐染上诧异之色,显然很久没有尝过受伤的滋味了。
    此刻,他不得不承认,陌桑这个黄毛丫头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多,她进步堪比神速,已经与双子之月完全融合,今日若是不得到有效的解决,将来恐怕会成为一个最为棘手的对手。
    但凡破绽一出,月初当即就落入下风,不过片刻功夫,腰腹与肩膀便同时受了沈途与陌远一剑。
    他飞身而起,倒退了数十步,与他们隔开一段距离。
    刚才的两剑虽不是要害处,也不是致命伤,但却重重地伤了他的元气,沈途所用的噬魂剑,专克阴邪之物,自然包括修魔的他,从今往后他的内力极有可能无法再运转自如。
    见他已然落败,夏陌桑与所有人都停下了攻击,没再乘胜追击,而是静观月初反应
    毕竟她这边是以多欺少,实在有些胜之不武。
    之前选择与他对战,也只是为了避免牺牲那些来参加争霸赛的无辜之人。
    因此目前只能点到为止即可,断不可直接取人性命,不然有违武德。
    “据我们所知,你们魔宫最顶层的武学宝典是**禁术,由**创始人林修光所撰写,此功修炼的年份越久就越难自由控制,最终只会陷入走火入魔当中,当年那位名动天下的月阳教总教主并不是被各大门派围剿致死,而是因为遭到魔功反噬而毙命。”
    就在大家都安静下来的时候,六名黑衣人之中的其中一人忽然开了口。
    夏陌桑与沈途以及陌远皆是神色一顿,心中颇为讶异,看来神族后裔知晓的内情还真不少。
    “你是何人?怎会知晓禁书一事?”
    黑衣人并未回答月初的问题,而是继续补充道:“据相关资料记载,相传只有双子之月的力量才能压制禁术所造成的魔性,所以你才费尽心思都想得到双子之月,我说的可对?”
    月初脸色骤然一冷,抬眸看了过去,眼底杀意四溢:“对我教内之事如此清楚,你们究竟是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黑衣人淡声回应:“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年我参与过那场围剿,自然而然知道林教主真正的死因。”
    “你......”月初眸色一震,眼底霎时染上不可思议之色,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你是百里一族的人?”
    “据民间所传,这世间唯有百里一族不惧时间与岁月的流逝,没想到这个传闻是真的,你竟然活了整整两百多年,而且到现在还没有魂归大地的迹象?”
    他此刻彻底意识到,这次算自己倒霉,竟然遇上了神族后裔这群老不死的家伙。
    “月教主,武林之中高手如云,能人异士向来不少,灵修,武修,魔修,三派各占一方天地,可以说是处于三足鼎立、互相制衡之态。既然你们**立于世间几百年,自然就有你们存在于世的道理,就算我们今天杀了你,来年还会有新人后来居上,甚至又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而我们也不是非要你性命不可,只要你不在天域国内惹事以及滥杀无辜,回到你该回的地方,我们便不会去找你麻烦。当然,如果你非要这么一直打下去,我们自然奉陪到底,只不过到那时我们就不会再给你生机的机会了,你最好认真考虑清楚,要不要进入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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