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道:“你也瞧见这几年朝堂上的变动了,丞相一茬接一茬的换,其他人呢,谁不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过日子,稍有不慎,就能被那些酷吏给生吞活剥了,如果后辈的人都能像你这样谨慎自持,洁身自好,我也不担心,可但凡要有个行差踏错的,就能要了他的小命去,没准还会连累一大家子,与其这样水深火热的活着,我到希望他们能远离朝堂,一辈子平平淡淡的!”
    卫青小啜了一口,说道:“我明白你的担心,可我也想过了,那两个小的就算了,可是伉儿呢,陛下有心培养他,我也想着让他以后给据儿做个帮手,我年纪也大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得到据儿继位,以后据儿身边得有自己的人!”
    “呸呸呸,你瞎说什么呀?!”我嗔他道。
    “阿姐,到了咱们这个年纪,也没什么可避讳的了”,卫青笑道。
    看着卫青微微泛白的两鬓,我忽然有些心酸,这两年我们都老的快,我的白头发越来越多,而他的白头发已经已经遮不住,也懒得去遮了,死亡确实离我们越来越近。
    我叹了口气,继续道:“虽说是到了年纪,可还是要好好保养,有哪里不舒服的,就尽早安排太医去医治,别拖着,有些病早点治还能治好,拖晚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这你放心,你还记得上次给陛下治病的淳于女医么?公主现在跟她处的特别好,隔三差五的就请她去家里坐坐,别提多勤了!”
    有了平阳公主,我自然是要放心些的,听他这样说,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你也别嫌麻烦,你看看陛下,为了长生不老还不是不遗余力,咱们呢,虽然不指望长生不老,可也得爱惜自己的身子,别让家里头的人担心。”
    卫青点头,又细细打量我一眼,说道:“阿姐,你向来是明事理的,令仪这个事呢,错的是栾大,也不能全怪陛下,令仪任性,你不能跟她一样不管啊,他们父女间的矛盾,还是要你这个做母亲的从中调和,不能老这样僵着啊!”
    “我怎么没劝啊”,提及这些,我心里便难受,用手撑着额头道:“你知不知道,令仪的性子和他一模一样,根本就不听劝。当初我不让他把令仪嫁给栾大,他偏要嫁,令仪是为了让他高兴才同意的这门婚事的,可结果呢,我们那样恳求他放栾大一命,他都不肯,最终害的令仪小产,丈夫没了,孩子没了,令仪现在的心都凉了。”
    卫青也无奈,又道:“令仪遭了罪,陛下心里也难受,你劝不动令仪,也好歹去开解开解陛下呀,你到好,令仪不理他,你也不理他,你知不知道,前几日我陪他喝酒,他喝着喝着就哭了,还跟我说他对不起令仪!”
    “那是他活该!”我愤懑不已:“当初我们劝他的时候,他怎么都不肯听,现在道歉有什么用?害了幼蓁还不够,现在又把令仪给搭进去了,我也恨他,不想理他!”
    “你心里不舒服,那就去跟他吵一架,哪怕骂他一顿出出气都行,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总要想办法解决才行啊!”卫青继续劝道。
    “跟他吵架我都嫌累!”我上下打量了一眼卫青,又道:“还有,刚刚那蕃话是平阳公主教你的吧?”
    “你怎么知道?”他面上有些诧异。
    我不禁冷笑,说道:“类似的话我前天还听过,敢劝我去骂陛下的,除了她没别人了!”
    卫青尴尬的笑了笑,也不再劝了。
    打都打过了,骂又算得了什么呢?可是不管怎么打怎么骂,他都不能再把幼蓁赔给我了,也赔不了我一个活蹦乱跳的令仪,有什么用呢!
    卫青说的酎金时间发生在半个月以后,刘彻以岁末祭祀时,列侯所贡献的酎金成色或者份量不足为由,一共削掉一百零六位列侯的爵位,其中也包括大姐夫公孙贺和卫青两个儿子的侯爵,而丞相赵周也因为知情不报下狱自杀,刘彻以御史大夫石庆为丞相,封牧丘侯。
    元鼎六年的冬末,卫广凯旋归来,同时他还带回了辛竹的女儿嘉月。
    卫广说道:“我们到番禺时,在王宫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公主,后来还是她的傅母带着她闯入我们的营中,说是希望我们带他们回来见大汉皇后,细问才知她们就是阿姐要找的人,所以我就将她们带回来了!”
    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嘉月的心里受了很大创伤,不哭不闹,也不说话,倒是她的傅母佩云,跪在我面前痛哭道:“皇后,死了,都死了,奴婢也差点回不来了……”
    佩云是当初辛竹归南越时,我送给她的宫人,当时送给她的亲信一共有二十个,没想到就只回来了她一个,我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回来就好,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佩云边哭边说:“奴婢跟太后刚到南越就发现,南越的政权并不在南越王手里,朝政都由吕嘉把持,丞相反对明王立汉人为后,最后是太后搬出陛下,逼的吕嘉不得不答应。后来明王薨世后,太子继位,因年纪太小,太后临朝,可权利早就被吕嘉架空了,吕嘉到处散步太后的谣言,让太后在南越举步维艰,归汉之事也多番受阻,太后便谋划诛杀吕嘉,可又被吕嘉逃了,太后自知大难将至,就让奴婢几个带着公主走,奴婢们刚逃出来,吕嘉就带人包围了王宫,杀了太后和大王,还把他们的头颅斩下来游街示众,叛贼还欲对公主赶尽杀绝,为了保护公主,其他人都死了,只剩奴婢,后来奴婢带着公主躲到一个渔民家里,躲了好几个月,一直到汉军攻进王宫,奴婢才敢出来!”说着,还撸起袖子给我看,手臂上的刀疤分外刺眼。
    我唤倚华出来给她看伤,又去看嘉月,她脖子上戴着一枚玉佩,是她去南越那年,我赠予她的。她目光空洞,盯着一个地方,一看就是半天,一动不动,我心里难受,上前去想跟她说几句话,可一碰到她,她就吓得惊叫,跑到墙角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佩云见状,忙跑过去安慰:“公主别怕,云媪在这儿,别怕,我们已经安全了……”
    我和据儿相互看了一眼,心中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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