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田姬拟订条陈,各人该有的秩禄不变,只将各殿的花销,寻常赏赐的珍贵器件儿,衣食布帛等减半,以寻常物品替代,各作室,如织室,汤官属,太医属等一律控制好成本预算,增加库存的利用,避免出现积压腐坏等诸多浪费行为。年关赏赐,考虑到少使长使位分的人居多,便以少使的标准,再添些寻常的金银布帛,按人头赏赐给各殿等等。
    我将条陈呈给刘彻看,又补充道:“我还想着,宫里的人手也可以适当做些裁减,现在各殿都有些闲置的人手,我想重新做个调配,将宫里那些年老的,体弱的都放出宫去,这样也能省下不少。”
    刘彻合上书简道:“朝堂上的事,我都不瞒你,现在财政是吃紧,可也没到要委屈你们的地步,再说了,就你们省下的几个钱,够干嘛你说?”
    “嫌钱少啊?”我睨了他一眼,又道:“前两日听说朝廷急需用钱,永巷里头有一个钱陈的家人子找我,说要捐钱给朝廷!”
    “捐多少?”刘彻好奇道。
    我用手指比划了一个二出来,示意他猜。
    “两万!”
    “……”
    “二十万?”
    “……”
    “二百万??”
    我点点头。
    刘彻有些惊讶道:“行啊,看来这人家里肯定有钱!”
    “人不止家里有钱,还长的漂亮呢!”我喝了一口茶水道。
    刘彻皱眉道:“她是想朕把她纳入后宫还是怎么着?”
    我捧着耳杯,给了他一个含而不露的微笑。捐钱的路子多了去了,可她偏偏要走后宫这条路,很显然是有所图的。
    他又凑过来道:“怎么着?你也想我把她纳入后宫?”
    我淡淡的道:“想纳就纳呗,反正又送钱又送人的,你也不亏!”
    “我偏不!”他瞪着眼睛道:“你把朕当什么了?在你心里,朕就值这二百万?”
    “陛下要是嫌少的话,回头我再让她多捐点儿,反正她们家有的是钱!”尽管我极力忍着,还是忍不住暗自发笑。
    “用不着!”他白了我一眼,再不说话。
    看着刘彻气歪了的那张脸,我实在是忍不住,趴在案上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唉唉唉……”刘彻敲了两下几案道:“你今天是来找我谈事儿的,还是来气我的?”
    我忍了好半天,才止住大笑,看着他,嘴唇又忍不住抽搐起来,又赶忙将嘴捂住,含糊着道:“说事儿的!”
    刘彻横着眼睛看我道:“我看你八成是来气我的,赶紧回你的椒房殿闭门思过去!”
    我立马收住了笑意,说道:“等把事儿说完就去。”又把竹简摊开道:“这钱不管多少都是我们的一番心意,而且,你别看现在少,等时间长了,也能省下不少!”
    “我知道你的意思”,他握着我的手道:“不过现在我们已经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我反问道。
    “桑弘羊给朕提了一个很好的建议,让朕把商贾手中盐、铁的经营权收归到朝廷掌控,由官府进行生产专卖,如此,既能惩治那些利用盐铁谋取暴利的商贾,所营收的利润又可充作国库经费,一举两得。”
    豪强巨贾一直都是要刘彻打压的对象,让他们迁居茂陵只是瓦解了他们的朋党势力,可并没有遏制他们敛财。这些年因为战争耗费,国库日渐空虚,那些商贾的资产反而越来越雄厚,几乎到了富比王侯的地步了。
    有钱不是错,错就错在把百姓的血汗钱揽进自己的腰包,只图自己享乐,对朝廷面临的困境却视若无睹,事不关己,这样的人刘彻是最瞧不起的,所以但凡有一丝机会,刘彻都非要从他们身上好好捞一笔不可。
    “朕给你算一笔账”,刘彻用手指蘸了一下水,在几案上比划道:“比如说整个大汉现在有一千万人口,按现在征税的方式来算,符合征税要求的,大概也就一百万左右,我们按一百万来算,每人每个月三十钱,一个月也就三千万。但如果每升盐加价两钱,严格按照户籍实行‘计口售盐’,那每个月就可以增收六千万钱,远高于现在朝廷征税带来的收入!”1
    听着刘彻这么算下来,这种营收方式利润确实颇为可观,可我心下又不禁狐疑,说道:“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老百姓愿意吗?”
    刘彻无奈道:“这些年打仗,花的都是国库的钱,老百姓的日子都过的好着呢,除了朕,现在谁家没点儿余粮啊,给他们增加那么点小钱,他们不会在意的,等朕把这个难关度过去就好了。”
    “外头人都说,陛下雄才大略,可是干大事就得花钱,现在朝廷有困难,想来大家也是能够理解的。”我笑了笑,又上前去挽他的手道:“都说开源节流,才能长久。开源的法子已经有了,节流这块儿呢,军费上肯定是不能省的,还是得从后宫着手,就让我们来替陛下分分忧吧!”
    刘彻忍不住笑了,揽着我道:“行,你想做就去做吧,只是别委屈了自己和孩子。”
    我点点头,又指了指门口,说道:“那我回去面壁了!”
    刘彻拉着我道:“还早,再陪我坐会儿。”
    “好”,我转到他身后,轻轻帮他捏着肩膀。
    “陛下,御史大夫求见!”才上手,就听得外头齐心在唤。
    “得了,我看我还是回去面壁吧!”我无奈起身,看了一眼刘彻阴沉沉的脸,悄悄行礼退下。
    走到门口,张汤立刻过来跟我行礼。我示意他起身,笑道:“张君辛苦,这些日子县官忙混了头,情绪可能有些不大好,你们小心些,多担待!”
    “臣明白!”张汤作揖道,又退至一旁让路。
    我从他身旁经过时,隐约还能看见他额上冒出一层细汗,又唤了齐心过来,说道:“陛下这些日子忙,你们在身边服侍的多长点儿心,别惹着他,有什么情况及时派人去告诉我。”
    齐心略带尴尬的笑了笑,作揖道:“唯,多谢中宫提点!”
    抬步离了宣室殿,想起刘彻那张黑脸,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永巷中那个愿意捐钱的家人子,虽没能如愿的成为刘彻的嫔御,却还是愿意捐钱,在我的建议下,她以家人的名义进行捐赠,并为其弟在军中谋了一份差事,我本欲放其出宫归家,可她自尊心强,不愿就这样回去被人笑话,因懂得经营盘算,又不可能再被刘彻宠幸,我便留她在我身边做了女官,帮我打理宫务。
    过完了新年,刘彻任命奇国大盐商东郭咸阳和南阳擅长冶铁的孔仅为大农丞,专管朝廷的盐铁经营,诏令民间禁止私铸盐铁。又从御史大夫张汤和大农令桑弘羊的意见,下诏初算缗钱,对商人,船只等进行征税。
    注释:
    1计算方式出自管仲的《管子·海王》的“官山海”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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