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沐浴更衣完出来,感觉身上也舒爽多了,又瞥见刘彻手上拿着书简,却笑盈盈的看着我,我又忍不住红了脸,也不搭理他,坐到妆案前让宫人帮我梳妆。
    刘彻接过宫人手中的梳子道:“你们下去吧,朕来给皇后梳头!”
    我从镜子里打量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忽然想起昨日他痛心不已的模样,王姝柔的死是值得的,她将她的爱,毫无保留的都给了这个男人,从而也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这一辈子他都会记得她的。
    头上的动作有片刻的停顿,镜子里的刘彻神情也有些许凝滞,我低下眼睑,淡淡的道:“是白头发么?替我拔了它吧!”
    短暂的停顿过后,他又继续刚才的动作,一把梳子从头顶流利的梳到发尾,笑道:“留着它吧,咱们说好了,要一起白头到老的!”
    心头涌起一股暖流,默默的看着他,不再说话。
    他并不会梳髻,只将我的头发拢在身后,用一根发带系好,然后从背后轻轻拥着我,埋首在我的脖颈间,静静的享受这短暂的温情时刻。
    片刻之后,我耸了耸肩,提醒他道:“好了,我该回去了。”
    他没有松开,说道:“过几日我就要去雍地了,那这两日,你还来陪我,好不好?”
    我转过身,拉着他的手道:“陛下也可以去椒房殿呀?”
    “不要”,他一脸苦相,说道:“你那孩子太多了,每次我想和你单独处处,总能被他们搅了,还是来这儿好!”
    这两年宫里添了新人,事儿也就多了,我的心思更多的放在孩子和那些宫务上,在他这停留的时间确实不多,以前有王姝柔在,我还放心,如今,她不在了,田姬刚刚小产,李姬又怀着孕,他的身边也没知冷知热的,我终究不大放心。虽然知道留宿帝寝不合规矩,却也不忍再拒绝他,只好点头,又给了他一个拥抱作为安慰。
    从雍地回来,刘彻也对王姝柔的死慢慢释怀,又一门心思的投入到政事中去了。元狩二年春,刘彻决意任命霍去病为骠骑将军,率领一万骑兵出陇西,进攻匈奴。
    出征的计划一定,霍去病就迫不及待的跑来椒房殿,兴致勃勃的道:“姨母,去病想要喝你酿的蒲桃酒!”
    我正抱着闳儿逗弄,示意采桑去取酒,说道:“都是当将军的人了,别总这么毛毛躁躁的,你这样让将士们看见,怎么服众?”
    “打了胜仗自然就有人服了”,去病咧嘴笑道,瞧着采桑拿了酒来,他有些失望道:“啊,就这一壶啊?”
    “一壶还不够你喝啊?”我有些惊讶,每年酿的酒只有那么多,轻易是不会拿出来喝的,若是平日,大白天的找我要酒喝,我一壶都不会给他,今日也就是看到他要出征了,所以才破了回例。
    “不够”,霍去病扯着我的衣袖道:“姨母,再多给我点儿呗!”
    看惯了他平日里撒娇胡闹的样子,我很难把他和那个在战场上披荆斩棘的骠骑将军联想在一起,无奈摇头,问道:“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我要多少!”去病脱口道,随即又给了我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
    “你还真敢开口!”我嗔道:“那酒统共也没酿多少,是准备给你们打仗回来喝的,陛下找我要了好几次我都没给,你一开口就想全要,不给!”
    “姨母”,他又拉着我的摇晃起来:“去病不白要,我跟你保证,一定打胜仗回来,就当把我的庆功酒提前预支了,行不行?”
    “你凭什么保证能打胜仗?”我反问道。
    “去病的能力你还不相信嘛,上次单于的祖父都还喊我大父,那这次那个浑邪王休屠王,见了我的面儿还不得喊我祖宗,在祖宗面前,他们还不得赶紧认输啊,说不定去了都不用打,他们就得乖乖投降了!”
    听他这么说,我感觉又好气又好笑,问道:“你要这么多酒做什么?什么时候想喝了,来姨母这儿取不行么?”
    他摇头道:“不行,我想带到塞外去,随时想喝了随时就能喝!”
    “不是,你是去打仗,还带这么多酒,你不嫌麻烦呀?”我疑惑道。
    “不麻烦,小姨夫说了,我想带什么都可以,他帮我安排!”
    “好吧”,我对刘彻有些无语,又对他道:“酒可以给你,不过记得你跟我说的,打赢了回来,还有,一定要平安回来!”
    “嗯嗯”,霍去病毫不犹豫的点头,又道:“你等着,我去跟小姨夫说,让他差人来取!”说完,又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去病出征之后,我才知道,他不只跟我要了酒,还跟刘彻要了庖厨和米肉,刘彻专门派了一队人马给他押送,与卫青完全不同的行事风格,几乎让我有种错觉,他这不像是去打仗了,倒更像是去游山玩水的。
    “你放心吧,那小子走之前我跟他聊过了,这一仗他知道怎么打!”
    卫青这次没有出征,和刘彻一起坐镇后方,得了空,时不时会来椒房殿小坐,就前线的战事和我通通气。
    “你们总让我放心放心,可他还不到二十岁,他现在打到哪儿了连你们都不知道,你还让我怎么放心?”
    和卫青龙城那场战役一样,去病去了半个多月,也音信全无,我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卫青饮了一口茶水定了定心神,又道:“长途奔袭,战场形势肯定都是灵活多变的,这种情况下,是很难随时出战报的,而且去病那个性子你也知道,他有自己的想法,不喜欢受约束,这次没准是他故意不报告行踪的,就想自己大干一场,咱们就相信他吧!”
    去病的性子我是清楚的,和刘彻一样,我行我素惯了,可这个时候这样,是最折磨人的,我有些头疼,也不大想说话了。
    卫青见了,也不再说了,只是默默的吃着点心喝着茶水。
    沉默了半晌,我调整了心绪,又道:“不说去病了,说说你吧,你最近在干嘛?”
    “我每天不就跟着陛下,他让我干嘛我就干嘛”,他边吃边道。
    我看着案上两盘点心已经被他消灭了大半,问道:“怎么,陛下中午没给饭你吃?”
    他笑了笑,道:“吃了,又饿了!”
    我示意采桑再给他拿一些点心过来,又回到正事上,说道:“我怎么听二姐说,宫外最近在传你和平阳公主的谣言,说你们二人有私?”
    “都说是谣言了,你还听它做什么?”他把手上的饼饵全都塞进嘴里,拍干净了手,又去喝茶。
    “你私下里是不是常常和平阳公主来往?”我又问道。
    卫青放下耳杯,坦然道:“是有些来往,不过基本都是为襄儿,不为别的!”
    我忧心道:“我知道你和公主都是坦荡之人,可也架不住那些传谣的人居心叵测,以后你们还是别走的太近了,你是个男人到无所谓,可公主不一样,她是个女子,又有家室,别坏了公主名声!”
    “我知道了”,卫青淡淡的道。
    我又道:“你家里呢,婵儿走了以后一直也没个正妻,我瞧着那个婉儿端庄稳重的还不错,现在也在帮你掌家,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把她扶正?”
    卫青有些犹疑,低着头没有答话。
    “我知道,你还放不下婵儿,可日子总得要过……”
    “阿姐,这事儿以后再说吧”,卫青直接打断我道:“现在去病还在外头打仗呢,我哪里还有心思和你讨论这个!”
    每次跟他提这事儿他就是各种抗拒,我有些无奈,又不想逼他,叹了口气,说道:“我跟你说的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行!”卫青起身道:“那我先走了,去病那儿你也别太担心了,当心身子!”
    我点点头,摆手让他走。
    如此,又枯等了十来日,霍去病终于发回了战报,确如卫青所料,去病不负众望,数日内转战河西五国,急速行军一千多里,过焉支山,与匈奴单于的儿子交战,斩杀折兰王,卢侯王,歼灭敌军近九千人,俘虏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休屠王的祭天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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