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间,一缕红光刺痛了我噙满热泪的双眼,泛着泪光,眼前有一团模糊而又斑斓的色彩,拭干泪水,再看铜镜,我的身后出现了一片亮丽的霞光,心头一热,忙起身推窗去看,西边的山头上云霞漫天,气势磅礴,如同一团剧烈燃烧的火焰,盛夏的热情在这团火焰中,逐渐转化成多彩的光,温柔的照耀着大地,不同于朝霞的张扬明媚,晚霞的风情更加的绚烂多姿。
    或许这就是成熟的魅力吧,只有经历过时光的考验,方才不惧怕岁月的摧残。朱颜也许会有辞镜的一天,但生命却是会随着时光的推移越来越美,且这种美,谁也无法取代。
    转身推开寝殿的门,唤人来重新给我梳洗换装,再次坐回到铜镜前,镜子里的我朱唇微启,脸上洋溢着无可匹敌的温柔与自信。
    义妁捧了一碗汤药进殿,说道:“皇后,该吃药了!”
    我摇头道:“我不想喝了,生孩子这事儿就交给别人去做吧!”
    义妁看着我,惊诧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赞许,随即便端着药退下了。
    我的身体从甘泉宫回来后便恢复的差不多,至今还坚持服药,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希望还能像以前一样为他生儿育女罢了,现在,既然他的身边已然有了其他人,那我的梦也该醒了……
    “回头你们把这铜镜换了吧,上次少府送来的八角缠枝镜我挺喜欢的!”我吩咐宫人道。
    如今的我,不只是他的妻,还是大汉的皇后,我的生命中,不只有他,还有我自己,还有更多的人值得我用心去守护。
    刘彻回来是两日之后的事,和往常一样,陪陪我和孩子,对姜氏只字不提,他既不想让我知道,那我便只当不知,也装的跟没事人一样。
    宜春宫的庭院中,他带着诸邑和据儿在院子里蹴鞠,问我道:“义妁说你把药停了?”
    “嗯”,我在一旁教石邑编络子,并不看他,解释道:“那药太苦了,我不想喝了。”
    他有一阵短暂的沉默,片刻后才道:“也罢,不想喝就不喝吧!”
    彼此间再无其他话,只余诸邑和据儿的嬉闹声充斥着整个庭院。
    上林苑有一间宫室,专门用来种植张骞从西域引进来的蒲桃,每年六月是蒲桃成熟的季节,去年我在甘泉宫没有赶上,而今年还不到六月,考工室的官暑便提前跟我说了,希望届时我能到蒲桃宫参观他们的种植成果。
    参观蒲桃宫的那日,我还特地邀请了张骞的妻子阿雅进宫,一同参观品尝今年的蒲桃,也希望她能在蒲桃的种植和食用方法上再多提供一些建议。
    与我第一次见到的壮实不同,在长安居住了两年多的阿雅明显瘦了很多,看起来也比以前白了,只是不似之前活泼,我担心她是不习惯长安的生活,询问多次之后,她却只说是入乡随俗,胖了不好看,我被她的单纯可爱给逗笑了,也不再深究。
    从蒲桃宫出来后,想着阿雅是第一次来上林苑,我又陪着她去了犬台宫看赛狗,鱼鸟观看稀有的飞禽游鱼,又在扶荔宫看了一些南方的奇花异草,诸多新奇的事物又激发了她浓厚的兴趣,令她再度变得活泼起来,一路上游玩下来,身上已是大汗淋漓,走到平乐观时,不得不停下来歇脚更衣。
    方至平乐观尚衣轩,便见门口围了一圈儿人,为首的齐心见了我脸上红白一阵,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过来行礼:“禀中宫,陛下在里头,还请中宫移驾别处!”
    我是过来人,这样的阵仗,想也不想便也知道刘彻在里面干嘛,我也懒得去探究,转身欲走,忽听得里面传来一阵女子的嬉笑声:“陛下,别光只顾姐姐呀,还有妾呢!”我听的面红耳赤,回头看着齐心道:“里头不只两个人?”
    齐心默默的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心头的震惊远远大过了我此刻的尴尬,也不等齐心回我,抬脚就往尚衣轩去。
    “中宫止步!”齐心立刻上前将我拦住:“里头除了陛下,还有姜氏和她的两个姐妹!”
    “他是第几次这样了?”我又道。
    齐心再度埋头:“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闻言后,我只觉得心头仿佛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疼得我一时喘不过气,忙扶着采桑,大口大口的吸气,害怕自己一时真会被他气的背过气去。
    片刻之后,我才从震惊和不可思议中缓过神来,仰起头眨了眨眼睛,尽量不让自己落泪,扶着采桑,拂袖离了平乐观。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为何我要给他选嫔御,他总是推三阻四,顾忌我也许只是一方面,而更大的原因则在于,他喜欢新鲜刺激,长于礼教下的深宫女子根本给不了他想要的这种刺激。
    出了平乐观,阿雅给了我一张蒲桃酒的酿造秘方,说是张骞从西域带回来了,我收下了,又亲自着人送了她回去,那时我并不知道,这一面是我与阿雅见的最后一面,回去后没多久,她就病逝了。
    那日回宜春宫后,我一直在殿内抚琴,通过琴音来舒缓我内心的愤怒和压抑。刘彻是入夜过来的,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进门就找据儿,找了一圈没见人以后,这才问我道:“子夫,据儿呢?”
    “据儿被去病接走了!”我停下拨弄琴弦的手,起身给他行礼。
    “免了”,他摆手道,在几案边坐了下来。
    我依旧朝他行礼,且行的是稽首大礼。
    “你这是做什么?”他忙起身过来扶我。
    我跪着不起,看着他道:“妾做什么,陛下难道不知道么?”
    他无奈道:“几个伶人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喜欢谁,想要谁,都无可厚非,妾本没有阻拦陛下的道理!”我顿了顿,又道:“只是陛下如此不爱惜自己,做出有伤龙体的事,妾不能不管,更不能不放在心上!”
    “好好好,我跟你保证,以后不这样了,下不为例,好不好?”说完,他强拉我起身。
    我挣脱他的手,继续道:“那几个人,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他微微一愣,反问道:“你想怎么处置?”
    “她们几个胆大妄为,所行之事有伤陛下圣体,有悖伦常,不能再留在陛下身边了!”
    他忽然有些犹豫,开始沉默起来。
    寝殿因他的沉默而变得安静起来,只听得铜漏嘀嗒的声音,他的反应让我觉得诧异,问道:“陛下舍不得?”
    “不是”,他低下头去,喃喃的道:“姜氏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我有稍许的震惊,随即又道:“那另外两个呢?”
    “她们可以任凭你处置。”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妾这就去安排,陛下今日受累了,早些休息!”说完,我便起身往殿外去。
    “子夫!”他一把将我拉住,从背后将我抱住:“朕跟她们就是玩一玩而已,你别生气!”
    “只要陛下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妾便不生气!”我扒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出了殿去。
    皇太后的忌辰将至,我将那两个女子发配去了阳陵,给皇太后守陵,次日,我没跟刘彻打招呼,直接率众回了未央宫,还顺道带走了姜氏,没几日刘彻也跟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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