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
    寥寥星火盘绕,地上尸首数具。
    天气严寒,自是掩盖了尸体处的腐烂,不少人投目看来,皆眉梢紧皱。
    萧丞相瞧着地上的尸体,嘲讽道:“所以,步将军一去一两日,便带回了这几具尸体?可寻回重苏公子了?可寻到山狼出巢穴的原因了?还是寻到了那些死士背后之人了?”
    所有人皆因萧丞相的话,投目至尸体之前许久不曾答话之人——步霜歌。
    无论之前之罪如何,挟持太子之罪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
    步霜歌若寻不到证据,便是真正的死局。
    如今,她衣衫褴褛似是受伤,手中的洛颜伞烂了几处,苍白之容虽美,却也足以让人看到那份疲惫。
    似见众人瞧来,步霜歌袖下之手轻轻握紧了去:“未曾。”
    声音淡薄,便如同她消瘦的身子一般。这般天寒地冻,她却未曾多穿厚衣,脸色自是不大好。
    人群之中,张沛廖握紧了白帝的袖,轻轻地摇了摇头。白帝双目澈然,轻睨至地上的尸体,不知在思索什么。
    萧丞相嘲弄一笑:“重苏公子尸骨未寒,卫国公府嫡女挟持太子,残害贵女,数罪并罚,定当入京之后押进慎刑司。”
    一旁,萧离眉梢紧皱,担心地看至步霜歌,考虑甚多,终究不得为她多说半句话。
    步霜歌轻睨至萧丞相,凤眸冷冽:“萧丞相的话,何时能代表皇上了?”
    萧丞相哑然,不由得怒道:“你——”
    一旁,苏太傅怒斥道:“吾女长遥失踪,若查出与你有关,不仅你要砍头,整个卫国公府都要为你陪葬!”
    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她说什么,谁都不会信。如今走投无路,若她就此便逃了去,可卫国公怎么办?
    她又如何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而她只是笑,袖中的手紧握那寻来的重苏玉佩,轻轻睨至尸体之前玉立而站之人,君墨承。
    那幽深如潭的眸与步霜歌对迎而入,如温玉的容颜半露温和之意:“本宫是心甘情愿入天斧山深处,去寻重苏公子的,并非是劫持。”
    他一身的血,似是狼血,也似是他的血一般。
    步霜歌只是诧异了些,君墨承竟在帮她?
    一旁,那盈盈而站的萧寒容对睨而来:“既太子说言是心甘情愿陪步将军去往天斧山深处的,那便不作挟持,可重苏公子的死与那些贵女的死又怎能不作数?”
    霜雪降落于萧寒容那狐披之上,她似是担心,可那双眼睛却在笑。
    苏太傅冷笑:“或许是步霜歌的死士将狼王带走,才导致狼群出山,以此害了宁远侯重苏?或许是重苏发现了步霜歌残害贵女们的证据,所以才被残害?毕竟落下山崖的重苏,可是在步霜歌的身边,她便是最大的嫌疑!”
    “你个老头子有嘴便能乱说吗?若她有能力将狼王杀死,为何不现在便砍了你的脑袋,还让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这话自前方而来,那烈火一般的少年身姿一瞬便掠过禁军,直接落在了步霜歌之前。转身,便将外衫脱落,直接覆于步霜歌的身上,拔剑便指向了苏太傅。
    苏太傅吓得直接后退了几步,即是声音也在颤抖:“萧沐竹,有你帮她,狼王多少杀不得?定然是你,定然是你!”
    “凭我便能杀得狼王?你若这般说,小爷现在便将你丢到狼穴之中,让你分辨一下是非!”
    沐竹气的咬牙切齿,却被那温暖握紧了手,是步霜歌。
    步霜歌颔首睨至沐竹,轻轻摇了头。少年那一脸的担忧,从未在眼底减少过,他在担心步霜歌,步霜歌又岂能看不出来?沐竹被禁足于营帐之中,乖乖等至步霜歌从深山而出,或许已是急躁了吧……
    此时的沐竹何曾不恼怒处境?
    他甩开了步霜歌的手,冷笑看至萧寒容:“寻不到重苏,便是禁卫军的失责,更是东宫的失责!苏长遥那丑女失踪,更是禁卫军的失责!萧寒容,东宫作何能力,又有何能力?你有证据说是丑丫头所为吗?如今,我说是你做的,可行?”
    萧寒容被堵的说不出话来,月貌之容气的微微惨白了去:“萧沐竹,你岂能信口雌黄?贵女被谁所杀,可是无数人看到的证据,那死士被杀之前,可是说了步霜歌的名字。还有,重苏公子更是死在步霜歌的身边,难道不是吗?”
    萧寒容看着步霜歌,而步霜歌却看至君墨承,隔着那般的距离,那眸如波纹荡漾,再也不曾离开过。
    君墨承未曾逃避那眸睨看,眼底流光灵动,倒也似是在笑。
    他在等什么?
    他在等步霜歌求他!
    步霜歌自是明白!那时的对话似是历历在目,是他亲口告诉步霜歌,若她不愿归于东宫,萧府自会将卫国公府与其他不甘示弱的势力抹除!即便是她!
    东宫预陷害步霜歌,是有十足的把握的。无论促使山狼出巢穴的人是谁,无论这两拨死士身后的人是谁,残害贵女的凶手都只能是她!
    可她为了活着,岂能作出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
    她身后不光重苏一人,还有沐竹,还有张沛廖与白帝,与那一直帮她的神秘女子,不是吗?
    步霜歌移开目光,微微阖眸:“若只能等苏长遥被寻回,那我便等着证据走向我,我等得起。”
    这话是冷淡,同样也众人惊住。
    她与沐竹不同,逃不得,也撇不开过程。
    步霜歌没有看到,人群之中的君墨承眼底是微微的愕然,他等不到步霜歌要说的话,却等到了“拒绝”,即是死,也不愿入东宫吗?
    自是禁卫军上前,沐竹握剑而起的那一刹——
    张沛廖自人群中掠出,直接制止了所有人。蓝衫荡漾于空中淡淡,他唇角微勾:“这是什么?”
    步霜歌与沐竹皆看至他指向的方向,地上尸体几具,除了那些无舌尸体,还有她昏迷时被君墨承所杀的死士,前者身后之人不明,后者身后之人,她虽没证据,可却是怀疑五皇子的。只是尸体终归是尸体,死士的尸体又能查出什么证据呢?
    张沛廖侧于尸体之旁,自一具尸体怀中轻拿出了一枚玉佩,于月光之下,那玉佩盈盈做闪,只有二字“北洵”雕刻。
    京兆尹微惊:“五皇子的玉佩,怎在死士这里?”
    所有人看至远处那看乐之人,五皇子君北洵。
    而此时,只有步霜歌看向了君墨承,五皇子的玉佩是她为了萧离偷来的,是什么时候到死士怀中的人?君墨承脱她衣服疗伤的时候,她只注意到夺回重苏的玉佩,完全忘了五皇子的玉佩也被君墨承偷了去!是君墨承拿走,是君墨承放在那死士身上的!
    五皇子君北洵怒道:“我的玉佩怎在这死士身上?”
    他疾步上前,夺回张沛廖手中的玉佩,猛地看向了步霜歌:“你陷害我?”
    这话刚落,君墨承便已踱步上前,轻拍在君北洵的肩处:“听闻狼王离巢,或是因被人引走而重伤不回,因此才发生天斧山狼群袭宁远侯一事,以此与死士前后夹击,导致宁远侯掉落悬崖——”
    话至一半,君墨承那漂亮的长眸落在君北洵手中的玉佩之上,声如流水温和:“出入五皇子府的玉佩,到底是五弟你的。如此,这带回的尸体总归是有用的,父皇。”
    所有人皆因君墨承的话看向来者。
    众人皆行礼:“参见吾皇。”
    众人让出一条长路,随后便是顺帝那阴鸷睨来之目:“北洵,何意?”
    五皇子君北洵即刻跪了下去:“儿臣不知,这玉佩不知何时丢的……”
    顺帝淡淡看去,至君北洵再至步霜歌:“将五皇子带回上京,自由上京府亲自关押!”
    “父皇!”
    “莫要听信君墨承之言,儿臣无罪!”
    君北洵听闻上京府三字,竟吓得脸色煞白,可禁卫军将此押下之前,他依旧哭喊着,可依旧无济于事。
    所有人不敢多言一句,只有萧寒容容色阴鸷地看至步霜歌,然后猛地看至君墨承,最终咬了咬牙,不做多言。
    顺帝行至步霜歌身边,混浊眸瞳之中更多的是狠厉:“若十日之内,苏家嫡女还未被寻到,无人证明贵女们不是你所杀,朕便活埋了你,给朕的宁远侯殉阴亲之葬,可好?”
    “殉葬?你——”
    沐竹握拳的一刹,已被步霜歌握紧了手臂,她颔首便道:“重苏不会死。”
    没有回答顺帝所言,却说了这般的话。
    顺帝冷笑,甩袖便走:“一千禁卫亲送步霜歌与萧沐竹,入慎刑司待审!回宫!”
    “是。”
    所有人俯身恭送皇帝。
    所有人皆知,此次天斧山一行结束了……
    无数禁卫朝着步霜歌而来,她透过那些禁卫,看至君墨承。
    隔着无数人,她只是笑着。
    君墨承松了萧寒容的手,一步步朝着步霜歌行来,无数禁军让开了一条道。
    萧寒容看着空落落的手心:“墨承?”
    黑夜之下。
    当着沐竹的面,君墨承只是清浅一笑:“其他的罪你被免了,是因张沛廖大人的心细,更因本宫替你说了话,你可明白?”
    她岂能不明白?
    那么多罪皆落在她的身上,君墨承只是小小的一个举动,便将那些罪责退给了五皇子的身上。如今,君墨承只是在等步霜歌走向东宫的那一步。
    所以,君墨承的这一问,依旧在等她回答那时的提问。
    步霜歌只是笑,轻声道:“贵女被杀,其罪落于我与沐竹之身,我自是要等苏长遥被寻会替我作证。若她真的回不来,便如皇上所言,我谁也不嫁,只为宁远侯殉葬。”
    字字认真,话话笃定。
    君墨承依旧是温润一笑,离开之前只道:“那便如你所愿。”
    朗朗月夜。
    步霜歌看着君墨承的离开,入了东宫的马车之内。
    她看至身后的禁卫军,转身便入了回上京的囚车。
    所有人都看着她,都在讽笑。
    晃晃火光之下,可步霜歌看得到萧离的担忧,看得到白帝眼底的深沉,更看得到张沛廖微微紧握的拳头。以及慕容枫将军眼底那急躁的模样,似是所有人都在担心她。
    如此,她便是满足的。
    沐竹倒是第一次听了步霜歌的话,随她一同坐进了那囚车。
    只是,禁卫离开时,锁链已结成了疙瘩。
    囚车上路,跟随百辆马车一同回至上京。
    黑夜之下。
    听着马匹蹄飞的声音,步霜歌轻睨身旁之人:“对不起。”
    少年一脸无碍之色,倒是却是轻握住了她的手:“慎刑司我经常去,你莫怕,若真的出了事,我自有能力保你无忧。”
    这话沐竹说的信誓旦旦,绝俊之容倒是认真。看着清浅的月色,步霜歌轻声笑道:“沐竹,你还在,我便不怕。”
    凤眸轻眯,似是月牙一般的笑意。
    沐竹微微一怔,唇角已是轻轻扬起:“在他回来之前,我会保护你,凤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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