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离京城不到百里,可这山清水秀,凉风习习,和京城全不一样!”纵然心里有那么几分伤感,不过当在晟王庄上坐定时候,柳凤英还是笑着和晟王妃攀谈。
    “这地方确实不错,可惜就是附近人家少了些,原先永宁不过来的时候,整个夏日,也只有那么几场消暑会可以看!”晟王妃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即便今日初会柳凤英,看在玉琳的面子上,她待柳凤英也极其客气。
    “婶婶,昨儿我婆婆还说,这里的消暑会特别热闹,不晓得今儿请了些什么人?”玉琳的话让晟王妃浅浅一笑才道:“今儿不是正日子,不过是因我们是邻居,特地请你们过来游园罢了。消暑会在三日后呢,你要来,我让人给你下贴子,不过呢,你已经是妇人了,这消暑会,有些不好来,不然的话,驸马就该不满了!”
    晟王妃的话让玉琳的脸微微一红,故意用袖子遮住脸:“婶婶又取笑我!”晟王妃抿唇一笑,带着她们来到今日设宴的水榭。
    晟王太妃这才从水榭里出来,她是宗室里辈分比较高的长辈了,玉琳忙紧走几步上前行礼。晟王太妃挽住她的手:“不必多礼,你大喜之日,我也没有去道贺,今儿一并道贺了!”
    虽说出嫁女只为母亲守一年的孝,但晟王太妃和定安侯太夫人母女情深,虽知母亲高寿离世,算是喜丧,可晟王太妃依旧伤心欲绝,出孝之后,并没有往这些人家走动。此次若非晟王妃恳求,太妃也不会前往庄上消暑。
    玉琳见晟王太妃比起上次见时,差不多老了十岁,母女之间,就当是这样情深。这触动了玉琳,她飞快地把那丝触动抹掉,对晟王太妃道:“侄孙女这次是有福气,能来庄上瞧瞧呢!”
    “你这话就是哄我的了,我这庄子,虽能称精致,但和陛下的避暑行宫还是不足能比。难道你要说,你从没去过陛下的避暑行宫?”晟王太妃挽住玉琳往水榭里面走。
    水榭中央已经摆了一张圆桌,四周的窗都被卸下,坐在里面,不但可以看到不远处的荷花,还能听到传来的丝竹之声,隔了水面,只觉得这声音也带了水汽的飘渺。
    “这里自然比不上伯父的避暑行宫,可是这布置,却是花了心思的。特别是这丝竹之声,隔了水面悠悠传来。果然婶婆经的事多!”
    玉琳的话让晟王太妃淡淡一笑就道:“当年我还在闺中时,母亲有时喜欢这样,不觉已经……”晟王太妃的话没说完就顿住口。
    “婆婆,这是你孙女昨儿想出来的汤,说用面压出来的小荷叶小莲蓬,又用荷叶衬在底下。婆婆您先尝一尝!”晟王妃适时开口,给晟王太妃端了一碗汤过去。
    晟王太妃并没接这碗汤而是嗔怪地对王妃道:“客人还坐在旁边呢,哪有我先喝汤的道理。柳夫人,你请!”晟王太妃把碗推到柳凤英面前。
    柳凤英本想说当年亏的定安侯太夫人照顾,但恐晟王太妃太过思念母亲,忙道:“说来,妾也是晚辈,这又是郡主的孝敬,该太妃您先喝呢!”
    “这都是在家里面,哪要这么多规矩,真要讲起规矩,那还要请永乐上座呢!今儿啊,先把这些规矩给免了,我们一起乐一日。”晟王太妃的话让众人都笑了,晟王妃也就顺势坐下:“婆婆既说今儿把规矩免了,乐一日,那媳妇也就讨个巧,让丫鬟们服侍!”
    “这样才对!”晟王太妃拍拍儿媳妇的手,喝了一口汤才对晟王妃道:“阿阳也九岁了,亏她想出来这主意。让她来见见永乐,姐妹们之间,常来往才亲热!”
    晟王妃让侍女去唤自己女儿,又陪着晟王太妃说笑。一会儿晟王府的小郡主来到,见过众人后就坐在下面,添了个孩子在座,众人说笑之间,似乎也多了别的味道。
    告辞时候已近傍晚,两家庄子不过离了一里地,玉琳喝了一点点酒,想散一散,就和柳凤英说走路回去。既然玉琳想走路,柳凤英也就首肯。
    两家庄子之间,也有几所农家房屋,篱笆又充作了扁豆架子,连着那几畦菜地,能听到有母亲在唤孩子回去吃饭。玉琳被众人簇拥着走在那里,见农家房屋上炊烟袅袅,听着母亲唤孩子回去吃饭的声音,玉琳突觉眼里一阵酸涩,如果,自己没有被母亲交给父亲,是不是就跟这些孩子一样,生长在田野之中,当饭熟时,带着弟弟妹妹回家吃饭?
    那时等自己长大,知道生父是当朝亲王,会不会埋怨母亲,还是不会?一想到被自己强迫遗忘的问题,玉琳就觉得心如刀绞,脚步停在那,想多听听,想多瞧瞧,想知道普通人家,究竟是怎样过日子?
    一里之地并不远,玉琳停在那里,众人自然也都停下,站在门口等着玉琳的柳劲松已瞧见大队人都停在那里,眉不由一皱,快步上前。
    柳凤英也不知玉琳怎会突然如此?毕竟在柳凤英的认知里,玉琳是个温柔大方从不矫情的人,此时她竟停在那里,眼里全是伤心。柳凤英不由细细地想今日有没有谁冲撞了玉琳,但翻来覆去怎样的想,柳凤英就是想不起来。
    玉琳沉浸在自己的伤心里面,这种悲拗无法和人言说。再高的地位,也无法填平那道伤痕,尽管玉琳知道,这道伤痕本不该出现。
    “玉琳,你怎么了?”柳劲松已经来到玉琳面前,用眼问过柳凤英和侍女们,她们都摇头示意玉琳并没出过什么事。这更让柳劲松觉得奇怪,握住玉琳的手时,柳劲松心里更觉不安,玉琳的手十分冰凉,那种凉,就像是从心里发出来的。
    柳劲松的呼唤并没进到玉琳耳里,她只是在心里疯狂地设想,设想着一切。柳劲松见唤不醒玉琳,索性搂住她的肩往前走,玉琳就跟失魂一样茫然地跟着柳劲松往前走。
    但在玉琳这里,周围都那么安静,只有母亲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孩童欢笑着扑进母亲的怀里。
    “娘!”玉琳喊出这一声时,眼里的泪也随之滴落。这一声让柳劲松十分奇怪,先用手摸一下玉琳的额头,并没发烧。周围的人也听到玉琳的喊声,众人的眼神都很奇怪。
    柳凤英在短暂的惊讶之后,上前握住玉琳的手:“孩子,娘在这里。在这里!”在这里吗?玉琳睁开眼,看着面前的柳凤英,视线先是模糊,然后清晰。接着所有的事都在玉琳心里想起,接着周遭的一切都回来了,这是在庄里,这是在自己的丈夫和婆婆面前。
    玉琳很想笑一笑,表示自己没事,可是无法说服自己,眼里的泪又滴落,对柳凤英道:“我是没娘的人啊,从不知道,唤一声娘,会这样的艰难!”
    这一句让柳凤英的泪也落下,这孩子,虽然地位尊贵,虽然得王爷的疼爱,可毕竟是个没娘的孩子。没娘疼的孩子,在这世间,比没爹疼的孩子,辛苦多了。
    柳凤英伸手把儿媳的肩膀搂过来:“好孩子,你成了亲,是我的媳妇,就唤我一声娘吧!”玉琳点头,柳劲松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是看着娘疼自己,才触动了她的心肠。
    想到这,柳劲松坐到玉琳身边,握住她的手:“以后,你想叫娘就和我说,我不会笑你的。我的娘,就是你的娘。我娘一定会把你当女儿疼的!”
    这样的话真动听,玉琳笑了,脸上还有没干的泪痕,这神情越发让她显得楚楚动人。柳劲松的心里更添上一层怜爱。自己的妻子,从小就没有娘疼她,就算地位再高,没被娘搂在怀里,如珠似宝疼爱的孩子,还是不一样的。
    “驸马,太医已经到了!”这四周都是权贵人家的庄子,每年避暑季节,皇帝都会让太医院派出几名御医在这附近住着,免得回京请医,太耽误时候。
    柳劲松见玉琳神色恍惚,早让人去请人过来。听的这话,玉琳不由有些尴尬:“没事的,我不过是触动了心肠!”
    “既来了,就让人号下脉,免得人白跑一趟!”柳凤英拍拍玉琳的手,让侍女请太医进来。
    太医进来后先给玉琳行礼,这才请玉琳把手腕拿出,诊了半响,太医的眉微微皱起:“还请公主把另一只手腕也给臣号号!”
    “难道说,症候很大?”柳劲松不由问,太医笑了笑,把玉琳另一只手诊过方道:“并不是病,是喜,公主有喜了。只是日子还浅,顶多一个月。方才臣不确定,才要两只手都号一号。”
    有喜了,这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柳劲松已经欢喜的说不出话。柳凤英虽欢喜也不忘问太医,可要注意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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