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二哥,也并……”郑三叔话没说完,脸上已经被郑三婶啐了一口,接着郑三婶咬着牙:“没说什么?没说什么?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想想,你做足了好弟弟的样。那你,可为你的妻儿想过?”
    “我们现在,不是过的好好的吗?”郑三叔的声音越来越低。
    郑三婶的话听的嫣然的脸一片煞白,郑二哥已经抢上前一步握住郑三婶的肩膀:“娘,到底还有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快告诉我,全告诉我。”
    “文才啊,这些事,都过去了!”郑三叔坐在椅子上,有些疲惫地说,接着郑三叔又缓缓地道:“虽说你和嫣然都是为了我和你娘好,可是总是一家子。”
    “都是一家子,因着你小,就格外吃亏一些吗?”郑三婶被女儿扶了坐回椅上,长久压在心上的话说出来,觉得身上一轻,接了女儿递上的帕子边擦泪边问着丈夫。
    郑三叔的头低低的,就那么一会儿,他好像比方才又老了一些。
    郑二哥看着爹娘如此,心里更加不好受了,原本以为不过是他们冷眼瞧着,原来,原来早就各有心肠。到现在,郑二哥后悔的是当初的话说的不够绝。
    “别怪你大哥,他从小被过继出去,你大伯母你也是晓得的,他的日子也不好过!”郑三叔的声音嘶哑着说。
    不提长子犹罢,一提起长子,郑三婶又哭起来。嫣然低低地叫了一声娘,忍不住轻叹一声。郑三叔瞧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二儿子,闭一闭眼:“也别怪你祖父,他想的,总是为郑家好一些,你祖父生了我,又这样教导我,还手把手教我怎么做人做事。他也有他的难处!”
    “个个都有难处,只有你,是体谅他们的!”郑三婶差不多含恨说出这话,郑三叔又叹一口气:“十多年前我就说过了,你要怪,要怨,就怨我。爹娘只生了我们三个,大哥腿摔伤不能进去服侍,二哥又要在外面帮忙照管,除了我,还有谁能继续为奴?”
    这简直是个打不了的死结,一提起来就在这中间打转转,嫣然低头不语。郑三婶已经道:“就算如此,他们也该体谅你辛苦,大哥说的那叫什么话?二哥呢,总和大哥多亲密些。你这一辈子,除了我们,可还有谁真的待你好!”
    “弟兄姐妹们成了亲,有了儿女,总要为各人儿女多考虑些。我早想清楚了。”郑三叔叹着说了这么一句,倒让郑三婶不再哭了,可还是哽咽着道:“就算这样,大哥那口口声声说我们从侯府出来,是要去和他抢产业的话,听起来是何等诛心?二哥呢,虽不开口,可谁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文才,嫣然,有件事,我一直藏在心里没和你们说,当初要长居扬州时候,你祖父他,其实是不愿意的。”郑老爷子年事已高,想要儿孙们都在跟前团圆着是常理。但如果仅仅这样,那郑三叔不会特地说这么一句。
    果然郑三叔又道:“是你们二伯帮我说服的你们祖父。我原本以为,”
    “你也别掩饰了,住在那家里那些日子,我也听到过些冷言冷语,不就是怕我们来分了他们的东西?我可还听到大嫂去和二嫂说,说这些东西,都是二哥在外面辛辛苦苦挣的,也没沾多少侯府的光。难道要平白地分了一份出去,还说什么,当初给嫣然备下那么厚的一份嫁妆,也算补偿了我们这房。我和你说,你还嗔着我,说什么不过是妇人家小意,算不得什么。”
    郑三婶索性如竹筒倒豆子样的说出来。
    郑三叔面上又浮起一丝惭愧,接着就嘟囔道:“就算如此,文才他们也不能说什么,从此之后,再无我们这枝了!”
    “爹,我晓得你心里在想什么,可是您也要想想,梁哥儿现在能说出这样的话,就算现在被打着骂着不敢再说,那以后呢?以后我们这枝,若能一直兴旺倒也罢了,若不能呢?”郑二哥的话说的郑三叔再次沉默。
    嫣然也轻声道:“爹,我晓得您心里是难受的,可是说句爹您要骂我们的话,我们和大伯二伯,素来不那么亲密。就算是大哥,也是过继出去那么些年了。与其虚与委蛇地说什么骨血亲情,倒不如就此断了,也好过以后血脉渐渐远了,到时又生出事来!”
    “嫣然,我从不知你心里竟有这样念头!”郑二哥说出这番话,郑三叔并不惊讶,毕竟儿子性情如此,可是女儿,一向在郑三叔看来乖巧懂事孝顺的女儿,竟也赞同这个主意,实在让郑三叔惊讶。
    嫣然只淡淡一笑:“爹爹,很多事,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祖父那边,心里是疼爹爹的,我晓得,可是祖父,并不是只有爹爹一个儿子。况且爹爹长久不在祖父身边,祖父总是难免……”
    嫣然没有说下去,只是又道:“爹爹,这件事已经木已成舟,再无更改。”嫣然的话让郑三叔再次沉默,接着郑三叔就叹气:“我晓得,你们大了,是真正的大人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这次嫣然并没说什么爹爹不老的话,郑二哥晓得这件事差不多就要过去了,急忙蹲在郑三叔面前:“爹,您就去广州住上一段日子,要不,等一入秋,就往那边去,那边冬日不下雪,一点都不冷。”
    “让我去对着一个我不想让你娶的儿媳妇?”郑三叔的话只让郑二哥又笑了笑,郑二哥就道:“爹爹,您方才也说过了,我们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孩子了。有自己的主意了,而且,靠了自己的主意,过的并不差!”
    罢了,罢了,郑三叔叹了几声,再次沉默不语。郑二哥晓得这件事算是完全过去了,心里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郑三婶也哭够了,嫣然命人端进来洗脸水伺候郑三婶洗脸,郑三婶洗了脸才对嫣然道:“说起来,你们才是刚下船,还风尘仆仆地,结果就一家子说的说,哭的哭。”
    “船上也不累,娘,这些日子我们不在家,没什么事吧?”嫣然的心也放下,开始说起闲话来。
    “也就衙门里来过几次,后来过年封印,等过完年,京城传来消息就消停了!”郑三叔平静说完,这才又叹一口气:“这一回,我才真觉得自己老了。之前总琢磨来琢磨去,可没想到琢磨来琢磨去,竟是什么都没有!”
    上京之前,容畦已经去衙门里塞过银子,进的家门也见一切安好,但总要听到郑三叔说什么都好这才安心。听了这话容畦才笑着道:“岳父正是老当益壮的年纪呢!”
    “方才让你瞧笑话了,嫣然啊,你也不提醒我。”对着容畦,郑三叔还是很客气的,嫣然不由一笑:“什么瞧笑话啊,都是一家子。”
    这才是正正经经一家子,郑三叔瞧着面前的妻儿女婿,不由闭上眼。也许,真的就像嫣然他们说的一样,等到郑老爷子过世,京城的郑家就和这边没多少关联了。
    七岁进府,出来时已经快五十,算起来,和自己的兄长们除了年节时候,也没有多少来往。不然也不会有自己做出那些举动时,被大哥二哥认为是想要去抢他们的产业的事了。郑三叔回首往事,竟觉像做了一个梦。
    唯一可以安慰的,就是这结局,尚称圆满。
    又陪着郑三叔夫妻说了会儿话,嫣然夫妻这才回到久没踏足的上房。一走进屋里,瞧着熟悉的摆设,嫣然就打个哈欠:“真奇怪呢,在厅上陪爹娘说话时候,还是十分有精神,怎么一进了这里,就觉得困乏。”
    “那是因为在外面强撑着。我和你说,每回一进到这里面,我也就觉得好困乏!”容畦随便就往榻上躺下,这才叫舒服,在外奔忙这么些年,最舒服的就是长途跋涉之后,躺在窗下闻着花香那一刻了。
    “这件事情,爹爹答应的这般爽快,到底当初遇到些什么?”容畦已经昏昏欲睡,听到妻子的问话又把眼皮睁开一点缝:“还能有什么事,不外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程家,不也这样,程大哥爹娘还在世的时候,那些亲眷何等亲热。等那边一没了,就拿出一本帐来,办丧事花了若干,借了若干,全部家产没了不说,幸亏是个小子不好卖,若是个闺女,只怕还要卖出去填帐。”
    “这些都是当初你们在一起说的,你从没告诉过我!”嫣然的话让容畦呵呵一笑:“那时,不是担心吗?担心你听了这些,生起怜爱来!”
    “现在呢?”嫣然明知故问,容畦坐起身,盘腿坐在榻上,认真地看着妻子:“现在自然是不担心了。嫣然,能娶得你,是我的大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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