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人说是因嫣然不习惯扬州所以才要搬离扬州时,陆婆子的嘴不由一撇:“这都是谁造的谣?难道不晓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女人家嫁了丈夫,难道还能说,因丈夫待的地方不习惯,就要离开的道理?”
    “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都听说容三爷极其疼妻子,既然疼爱妻子,京城那边也不是没根基的,要搬离扬州,不也是常见的吗?”陆婆子的话当然引来反驳。
    陆婆子冷眼一扫那桶里,绿豆汤剩的不多,也就把瓢放下,用围裙擦擦手,这才对说话那人道:“信这个的,得是多无心的人啊?容家在扬州,也快四十年了,老爷尽心竭力,打下这么一份家业,就这样轻飘飘一声说走,你信,我可不信。再说了,这要离开扬州,为何不见容家的下人去寻别的事,而是还在里面服侍?”
    若容家真要离开扬州,定然是容家自己人先晓得的,哪是外头人先知道?陆婆子问的就是这其中的差别,见众人还在那犹豫,陆婆子挑了绿豆汤的担子就走:“我晓得,你们定是受人蛊惑,可是你们要真不信,就跟我去瞧瞧,容家门口,是不是还和原先一样。”
    陆婆子的话让外头的人开始犹豫起来,陆婆子说的也有理,可这要不要信呢?那大汉虽在里头和人吵架,但他的同伴也是混在旁边瞧着外头,就等差不多的时候,出来说上几句,让人群再吵嚷起来。见陆婆子几句话,就让人群有些分化,那大汉的同伴和大汉使一眼色,大汉会意,就要捏去拳头往掌柜身上打去,要闹事,索性闹的更大些。
    就在大汉的拳头将要到掌柜面皮上时,突然外头安静下来,大汉被这安静弄的一愣神,那掌柜趁此也就把头一缩,转头往外瞧去。
    外头却是来了一乘轿子,这轿子不见什么稀奇,轿子旁边站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这少女瞧着打扮像是个丫鬟。但十指若春葱一样,生的也是芙蓉为面柳如眉。丫鬟身上穿的,也是潞绸顾绣。上面绣的蝴蝶,都像能飞起来一样。
    这是谁家的丫鬟,穿戴成这样。连丫鬟都这样美貌,那轿里头坐的人,又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更为美貌?见到年轻的美人,总是会让人多看几眼的,更何况现在还有猜测。
    大汉也忍不住看出去,这是哪里来的,若是来赎当的也就罢了,若是来做别样的,那就是来给自己拆台。
    “春娟,把这些拿去。”众人猜测不止时候,轿子里面,传出一个声音,真是用黄莺出谷都不足以形容这声音的动听。随着说话的声音,轿帘掀起一角,一支手伸出来,手比春葱还要嫩上几分,手指上并不像别人一样染了蔻丹,而只是在小手指甲上用蔻丹画了一朵小小的牡丹。
    这支手就这样美,那真人,是不是更加出色?扬州从来都不缺美人,只是很多美人,平常人不得见罢了。已有人想往轿子那边走去,但轿旁的婆子已经呵斥,众人只得在轿旁一尺开外,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出来,好能透过轿帘,看看轿中的美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春娟接了包袱,并不把这些人的眼当一回事,袅袅婷婷走进当铺,来到掌柜面前,就把这包袱递给他:“这是几样首饰,想来当了,还请掌柜的瞧瞧,能当多少银子。”
    掌柜的心里也在想,这到底是什么人,听到春娟这样说茫然地接过包袱,打开一瞧,忍不住啊了一声。包袱里面首饰并不多,不过三样,只是这三样都不是普通货色,一是一块羊脂玉的玉佩,那玉色莹润,在阳光下有一种柔和的光。二是一个点翠的金项圈,项圈下面用珍珠缀成璎珞,那璎珞大的有莲子大,小的也比米粒大出整整一圈。三是一枚镶宝金簪,这是最不稀奇的,可那宝石也有指甲盖大小。
    能拿出这几样东西的人家,那是需要来当东西的。掌柜的脑中转了半响才道:“这几样东西,加在一起,能当五百两银子。”春娟哎了一声就道:“那就请掌柜的给我开当票,还有,这银子太重,我拿不动,让你们伙计,送到下河口楚家。”
    下河口楚家,这个地名一出口,众人都看向小轿之中,原来这就是那位平常人不得见的楚姑娘。虽然她在苏州做了什么,都是讳莫如深的,可谁不知道这位得了当今天子几日宠爱。虽说无缘入宫,可地方官对这位,还是小心谨慎对待,免得万一天子心血来潮,想起这位来,那时人就是飞上枝头成了凤凰,那是这些地方官能惹的起的人物。
    众人看向轿子的眼神也开始变的不一样起来,这位楚姑娘,定然不是什么需要靠当东西才能过日子的破落户,她都出来撑容家当铺,那所谓容家要搬离扬州的事,不过是传言。
    掌柜的听到一个楚字,更是对春娟恭恭敬敬,写了当票,又派一个伙计抱了银子,跟了楚家的轿子回去。楚家的轿子还没有走,就又来了一乘轿子,后头来的这乘轿子,见了楚家的轿子就掀起轿帘,笑嘻嘻地对楚家的轿子道:“楚姐姐来的早呢,我还以为,能见到楚姐姐。”
    楚姑娘并没回答,这让期待能听到楚姑娘第二句话的人,都有些失望,只有春娟对那女子福了福:“戚十三姑娘,我们家姑娘还有事,就先回去。”说着楚家轿子就起轿,春娟也就跟了轿子回去。
    那戚十三姑娘也不以为然,只让轿边的丫鬟也送了一份东西去容家当铺当了。这架势,更是让人想明白了,所谓容家当铺要关门云云,不过是流言。
    接着第三乘,第四乘,都是平常人见不到的,那些下河口养在家里的女儿们,带了丫鬟来容家当铺里当东西。这下,众人都不肯走了,只在门前等着瞧美人。等最后一乘轿子离去,众人才回神过来,这美人,也是瞧不见了。
    掌柜的一颗心这才放下,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容家当铺不会关了。容老爷长舒一口气,尽管不晓得为何这些美人们会来,但今日这个难关是过去了。容老爷轻咳一声才道:“诸位,还有要赎当的,就请往这边来。”
    那准备闹事的,晓得这么一来,别人也不会听,那大汉伸手拿了那件衣衫,嘴里嘟囔两句离开。那本不愿赎当的也就散去,剩下前来赎当的并不多。容老爷吩咐掌柜的和伙计,把这些当都一一送出去,也就回家去了。
    “竟是这样解了的?”嫣然听的陆婆子回来学说,忍不住皱眉。陆婆子笑的眼都没缝了:“是的,就是这样解的,谁也没想到那位楚姑娘,竟会这样做。说起来,我们家和这楚姑娘,也没有什么多好的交情。奶奶,她这样做,定要多多地酬答。”
    要在嫣然记得,拢共也就两次交情,一是那块玉佩,二是容玉致第二梦时,容畦请托楚姑娘,除此,就再没有了。可这位楚姑娘,为何要这样为容家出力?而这样的大恩德,着实有些难报。
    什么?周氏听到当铺的危机,轻轻松松就这样被解决,眼登时瞪大,坐在那里话都说不出来。周太太疼女儿,拍拍她的手道:“其实呢,要照我说,你们两口,分得的那些,再加上你的嫁妆,这辈子丰衣足食足够了。再说,大家有大家的难处,你当个小家,姑爷又是疼你的,到时好好地再给我生个外孙出来,岂不省事?”
    “婆婆说的是,小姑,这做生意的事,我虽不懂,可我那日也算过了,姑爷手上那间绒线铺,一年就是两千银子,那五百亩好地,每年吃的粮食在外,也有三百来两进项。再加上小姑你嫁妆的出息,一年也有五六千两进项。这些银子,虽说在我们这样人家,也不算什么,可拿到别的地方,也是大富之家。小姑你又何必想这么多?”周大奶奶素来不赞成周家帮着周氏去谋算容家家产,毕竟在周大奶奶瞧来,那些拿出去的银子,可是自己家的,到时得的好处,却是周氏占了大头,不划算。
    “你大嫂说的是,女儿,我晓得你是过惯了好日子,觉得一年五六千两,随便花花就没了。可是我帮你算着,这些也能够你季季做新衣,月月打首饰。那么一大家子人,一年五六千两日子都够了。更何况你们才一家三口,连上下人,也不过三十来个。等以后就算添丁进口,也足够了。”
    周氏听的自己娘也这样说,忍不住有些委屈,容玉致一年一个人就要花销掉上万银子,自己在闺中,一年也能花掉五六千,现在要这么多人花,哪够啊?
    “太太,容家那边遣人来,说要接姑奶奶回家。”就在周氏想要再撒娇时,一个丫鬟进来对周太太恭敬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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