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妈,医生都说他恢复得差不多了,再休养几天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呀,别小题大做了。”豆丁妈妈抖开谭秀娥的手不耐烦得扯了扯自己的小包,见豆丁爸爸正瞪着自己,像是怄气一般嘟囔了句,“我现在不出去谈恋爱,不出去赚钱,下半辈子还怎么生活呀,豆丁的开销怎么办,你养老怎么办,光指着他那几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出来的抚养费,我们都得饿死。”
    说完,她不情愿得拉开自己的小包从里面抽出几张钱折了一下塞到谭秀娥的手里,“这些钱你拿着给豆丁买些水果,我走了,有事再打电话。”豆丁妈妈走了,走得那么匆忙,没有半点留恋。
    其实,比起身体上的伤,心里的伤更让人难受,也更难以愈合。或许这就是谭秀娥为什么一直对豆丁撒谎的原因,她在用自己最卑微的坚强守护着孩子心中的那片净土,她不想伤了孩子的心。
    沉默了一会儿,谭秀娥和豆丁爸爸说起孩子受伤前后的事情,得知郝德胜鞍前马后尽心尽力的帮忙,豆丁爸爸很受感动,打算豆丁出院后登门道谢。同时他还提出,自己打算在家里找份工作,不再出海。
    上夜班前,夏语昕听说了白天的事情,莫名一阵伤感,便借来一辆轮椅带着豆丁在院子里转了转。“豆丁,听说爸爸妈妈今天来看你了,高不高兴。”走了一会儿,夏语昕在一处凉亭停下,和豆丁面对面坐着。
    “高兴。爸爸还陪我吃了晚饭呢,买了好多好吃的。”豆丁拉住夏语昕的手从轮椅上蹦下来坐到旁边,很惬意得挽住夏语昕的胳膊。“姐姐,你知道我爸爸妈妈为什么到现在才来看我么?”“他们都出国赚钱了。不能随便回来的。”夏语昕很认真得答道。豆丁却不屑得做了个鬼脸,“你好傻啊,这都猜不出来。我爸爸妈妈他们早就离婚了。离婚后爸爸出海,但妈妈一直在市里。”
    “啊?怎么会这样。”夏语昕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一无所知,说着抬起胳膊把豆丁搂在怀里,喃喃道,“可怜的孩子。”“我才不可怜呢,我还有姥姥,还有姐姐你,郝爷爷,婉儿,佳豪呢。”豆丁一下子从夏语昕怀里挣脱出去,信誓旦旦说道。“好吧,你这么可爱,说什么都对。”夏语昕耸耸肩回头望向一直站在窗口眺望他们的谭秀娥。
    豆丁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突然极小心得扯了一下夏语昕的衣角,“姐姐,我刚才跟你说得这些你可千万千万不可以告诉姥姥哦,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秘密?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你得告诉我原因。”
    “这还用问吗?姥姥一直以为他们还在一起呢。 他怕姥姥知道了后会难过,所以一直没敢说。”“姥姥不知道?”“嗯。保密哦。”豆丁认真得看向夏语昕有板有眼的继续说道,“姥姥说,养儿防老,一辈管一辈。现在尽可能减轻爸爸妈妈的负担,是为了等她老了,爸爸妈妈好有能力孝敬她。可是我觉得,就算爸爸妈妈将来没有能力,他也会孝敬她的,郝爷爷说这叫感恩。”听着豆丁稚嫩的声音,夏语昕不知作何回答,只是心绪久久难以平静。
    几天后豆丁出院,要返回家中休养,离开医院的那天,豆丁和照顾他的医生护士全都打了招呼,还赠送了折纸的小礼物。告别夏语昕的时候,豆丁扶着姥姥向她深深鞠了一躬。夏语昕连声说自己受不起,而豆丁却说,夏语昕教他拉琴,就是他的老师,理应如此。
    豆丁爸爸在城里找到了份稳定的工作,还在村里另租了间大一点的房子,把谭秀娥和豆丁一同接了过去。豆丁的小提琴在小夏老师不定期的督导下大有长进,晚上放学的时候婉儿、佳豪还有其他小朋友时常去他家里捧场。但唯独郝德胜和谭秀娥的关系没有像之前那样更进一步发展。
    虽然谭秀娥还是偶尔帮郝德胜洗衣服,收拾房间,但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很少,谭秀娥像是在报恩,偶尔的交流也是毕恭毕敬,这让郝德胜有点受不了。这天村里的妇女主任在喇叭里广播说镇上要组织消夏晚会巡演,每个村都要出节目,让大家积极参与。郝德胜便找到谭秀娥,让他跟着婉儿妈一起跳广场舞。
    谭秀娥不肯,说自己哼个歌儿都跑调更别说跳广场舞了,根本踩不到点上去,让她上,纯粹就是闹洋相。当天晚上,村里小广场便轰隆隆喧闹起来,郝德胜硬是把谭秀娥拽去,说不跳舞,在边上去看看也行,总比闷在家里好。
    本以为是去看热闹,谁成想,郝德胜却成了最大的热闹。广场中心聚光灯下一群老太太变换着队形载歌载舞,不知谁眼尖看到了郝德胜,更有好事之人翻出他反对广场舞的旧事调侃他。周遭的一帮子老头还跟着起哄,一来二去愣是把郝德胜给推到了广场舞的队伍当中。
    难得有这样的心情和村里的男女老少打成一片,郝德胜也随着人群比划起来,可他平时严肃惯了,加上老胳膊老腿还跟不上拍子,搞得跟个掉了漆的提线木偶。虽是闹洋相,可他却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因为场边的谭秀娥头一次在他面前笑得那么毫不遮掩。
    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郝德胜这一闹不要紧,第二天天不亮就有人敲他家的门,推开一看是本村的一个老太太,而且是远近闻名的老媒婆。无事不登三宝殿,老媒婆也没藏着掖着,直奔主题,就问郝德胜想不想找个老伴,还说周围几个邻村有好几个合适的人选。
    郝德胜想跟她解释,可人家既然找上门就肯定是把他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包括他的年龄,之前的工作单位,儿女及亲戚的情况,甚至他每个月领多少养老金都如数家珍给搬了出来。“我不找,我有了。”郝德胜一下子急了,这怎么到哪儿都有这样好事儿的人呢。
    “有了?谁家的老太太有这个福分呐,说来听听。”老媒婆大失所望,合着昨晚上一宿白忙活了,那哪儿能甘心。“这个你就别管了。再说你也是,我又没托你办事,看给你猴急的。”郝德胜知道她赖着不走是想讨个闲钱,也没废话,从兜里摸出二十块钱塞给老媒婆。
    “都什么年代了,遇到要饭的这几个钱也打发不走啊。”“想要多少。”“凑个整的,我打了大半宿的电话呢。”“给,别到处乱传。”郝德胜从柜子里拿出一百块钱递给老媒婆,刚想要回那二十,谁知老媒婆直接揣进兜里,“恭喜啊,拿出来的钱咋还往回要呢,当彩头啦。”
    老媒婆一走,郝德胜突然觉得自己和谭秀娥之间真就差这么一个人给撮合撮合。谭秀娥一直不答应,是不是就因为缺了媒人这个环节,感觉名不正言不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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