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他这做派,笑道:“这三块灵石倒也没白花,不但送花篮,还白得了一件玩意儿,你们太微宫这香乌果,就是专门冲着整个河洛的孩子来的吧?”
    曾普笑着送他出门。
    很快香乌果也打开了市场,不过香乌树移种还未成功,所得都是野生的,产量不多,就算如此,也大大改善了曾家村村民的生活。
    这天钟令仪来长洛城采购丹药法器,顺便将铺子数日经营所得带回太微宫,还在丹药铺时听的大家议论纷纷,说西蜀那边又地动山摇了,浣花城都倒塌了,如今长天门弟子流离失所,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
    钟令仪脸色微沉,丹药也不买了,匆匆去了城主府。
    第166章 地动山摇(下)
    长洛城城主朱权得知钟令仪是来打听消息的,说:“不错,西蜀确实地动了,就在昨天。几天前,长天门驯养的灵兽就表现异常,到处乱飞乱跑,惊恐不安,似要逃命一般,大家都说只怕要地动了。西蜀自古以来就是地动多发地带,长天门应付地动颇有经验,提前做了疏散,把人和灵兽全都转移到空旷安全的地方。可没想到这次地动十分厉害,山川河流瞬间变成废墟不说,就连浣花城都遭到毁灭性破坏,长天门所在的宫殿楼阁都倒塌了,好在地动是在白天发生,长天门又有所准备,人员伤亡不多。”
    长天门地动固然令人唏嘘同情,但跟钟令仪关系不大,她关心的另有其事,“这次长天门受了这么大的灾难,是不是又要捐资筹款了?”
    朱权脸上露出微妙的表情,顿了顿方说:“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也是应该的,刚才长天门的齐休就来找我,说要城主府牵头,在长洛城办一个‘互助会’,还给了我一张名单,让我把上面的人都请来。”说着把名单递给钟令仪看。
    钟令仪眼睛一扫,太微宫赫然在列,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心想不愧是长天门,做事真是不讲究,还指名道姓,生怕别人不肯捐资似的,就是原本有意伸出援手的,心里也膈应得慌。
    长天门如此做派,众人心里虽然颇有微词,碍于情面道义或慑于长天门的威势,到了“互助会”那天,还是都去了。到了捐资环节,长天门又出幺蛾子了,把每家捐了多少灵石财物全都当场念出来,还连念三遍,谁多谁少一目了然。长天门的弟子又在一边虎视眈眈,原本只打算捐五千灵石的少不得改成一万,就是如此,长天门还嫌少。太微宫家底薄,跟长天门又关系平平,钟令仪本想捐个两千灵石凑数,结果在场之人竟没有低于五千灵石的,只好不情不愿捐了五千灵石。
    谁知齐休见了竟说:“钟宫主,太微宫扶苏芽可是日进斗金、坐地生财,别说五千灵石,就是五万也拿得出来,你就这么吝啬小气吗?”
    钟令仪心想就凭你们长天门干的事,太微宫能出五千灵石已经是不计前嫌心胸宽广了,竟然还不知足,气得正要翻脸时,景白在一旁不紧不慢说:“齐道友,长天门遭此厄难,大家都心生同情,才会聚集在此,伸出援助之手。捐资筹款,原本就是有心便好,不在多寡,你说是不是?”
    齐休一眼扫到他手里的斩霜剑,不敢惹他,轻哼一声,走开了。
    此次捐资筹款,因长天门贪心霸道,闹出了不少风波。长洛城卫家背靠极意观,平素跟长天门又无来往,互助会上只捐了最低标准的五千灵石。齐休却大为不满,心想我拿太微宫没办法,还治不了你区区一个卫家吗?再则另有杀鸡儆猴树立威望的意思,因此伙同河洛地区的盗匪绑架了卫家家主的小儿子。极意观也曾派人出面调停,谁知齐休根本就不买账,一味推脱说跟自己没关系,最后卫家不得不出钱赎人。出了这事后,长洛城一些门派世家心有余悸,不少人补捐了一批善款,就当是花钱买平安了。
    钟令仪听说卫家的事后,大骂长天门行事下作,这哪是名门正派,简直比恶贯满盈的盗贼土匪还不如,一个齐休,便将长洛城搞得乌烟瘴气,极意观竟然也不管,如此放任自流,为祸一方,岂不是姑息养奸?长此以往那还得了!
    景白叹道:“极意观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了,如今长天门势大,又遭此天灾,损失重大,齐休等人行事如此激烈,也不过是图财,并不害命,万一逼急了,还不知道这些急红了眼的人会干出什么杀人越货的事来,唯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吴承继在一旁说:“别说小小卫家了,就是端木家,不照样被长天门狠狠咬了一口,却拿他们没办法吗?”
    钟令仪忙问:“溟剑宗端木家?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端木家在汉水附近有一座庄园,专门挖掘提炼陨铁。陨铁乃是锻造灵剑的主要材料,价值高昂,这座庄园,乃是端木家的重要财产。长天门遭遇地动后,许多弟子流离失所,加上驯养的大量灵兽无处安置,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端木家的这座庄园占了。若只是占了庄园倒也罢了,长天门甚至带领弟子把出产陨铁的矿山据为己有,端木家如何能忍?双方自然是大打出手。长天门占的是端木家的私产,溟剑宗不方便出面,以免引发门派之战,因此端木家虽然势力庞大,对上不讲规矩的长天门,亦是无可奈何。端木枫勃然大怒,亲自率领端木家子弟驱赶长天门的人,结果被赶来的谭纶一掌打伤,狼狈之下,不得不退回东海。
    端木枫卧床养伤之际,溟剑宗其他长老都劝他忍下这口恶气,不要跟长天门做意气之争,说长天门现在是疯狗,见人就咬,看在浣花城都塌了的份上,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明摆着溟剑宗不肯替端木家出这个头。端木家丢了庄园又失了陨铁矿,还折损了不少族中子弟,端木枫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当下暗恨不已,对端木涵说:“看见没,这就是同门师兄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背地里说不定还幸灾乐祸拍手叫好呢,真是叫人心寒。也恨我实力不济,若是我早年成功结婴,谭老鬼岂敢如此放肆嚣张!世人所谓的那些规矩道理在强大实力面前,如同窗户纸一样不堪一击,说到底弱肉强食才是天道,咱们端木家要想家族绵延兴旺,还得自强不息才行啊!”
    端木枫受此打击,一面准备再次冲击结婴,一面大肆调整溟剑宗内部人事任免。他首先做的就是借蒋翊之手把古月远从度支堂长老位置上调离,换到礼仪堂主管祭祀礼仪等事宜,公然推举跟端木家关系最好的七大长老之一徐锦飞为度支堂长老。在推举徐锦飞为度支堂长老时,溟剑宗内部发生激烈争吵,以孙正、杜大可为首的部分弟子要求恢复古月远度支堂长老的身份,坚决反对任命徐锦飞。奈何端木一系人多势众,又有蒋翊暗中支持,徐锦飞担任度支堂长老一事还是顺利通过了。
    古月远、孙正、杜大可等人失望不已,对蒋翊颇多不满,认为他身为掌门,却置门派利益不顾,和端木家沆瀣一气,愧为掌门。
    徐锦飞甫一上任,就大开方便之门从库房拨了一大笔款项给端木家,名目是用于勘探寻找新的陨铁矿,还把端木信安排进度支堂,作为自己副手,度支堂俨然成了端木家私库。古月远执掌度支堂十余年,经过他的运筹帷幄苦心经营,好不容易才有今日溟剑宗富饶强盛的局面,见此情景,自是痛心疾首,指责端木家欲壑难填。
    杜大可更是忍无可忍,直接找到蒋翊,要他把徐锦飞拨出去的款项追回来,并把古月远请回度支堂坐镇,又大骂端木枫是“皓首老贼,私心作祟,宗门蠹虫,罪魁祸首”,声音之大连守在无极殿外的弟子都听得一清二楚。
    安排端木家的人进度支堂,这是蒋翊在当上溟剑宗掌门之前就承诺好的,就算他心中有所不满,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自食其言,因此支吾着不肯答应,一味劝杜大可忍耐。杜大可见状怒不可遏,质问道:“蒋师兄,你就甘愿做端木家傀儡,一直受制于人吗?溟剑宗到底你是掌门,还是端木建阳是掌门?”
    蒋翊听了这话,脸上哪里还挂的住,登时面色一沉,阴恻恻说:“杜师弟,别忘了自己身份,你对着本座揎拳捋袖,出言不逊,是想忤逆犯上吗?”
    他连“本座”的自称都出来了,可见心底恼火之极。杜大可却不怕,反而冷飕飕看着他,面无表情说:“怎么,蒋掌门想要治我的罪?”
    蒋翊哼道:“你以为我不敢吗?就凭你今天说的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就够执法堂的人把你拖下去鞭刑五十!”
    杜大可冷笑道:“蒋掌门怎么会不敢呢,别说鞭刑五十了,就是杀了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毕竟您杀了章彦之,不是也没人说什么嘛!”
    蒋翊闻言脸色一白,当初他亲手杀了章彦之,虽说不得已,终究是同门相残,实乃心底之痛,至今仍被不少弟子私下诟病,此时被杜大可毫无顾忌拿出来嘲讽,心虚愧疚涌上心头,一时颓然不语。
    杜大可大闹一场,痛骂一顿走了,人还没回到住处,骂端木枫“皓首老贼,宗门蠹虫”的话就传到他耳朵里了。端木枫心下大怒,他奈何不了谭纶那老鬼,还奈何不了区区杜大可吗?他本就是溟剑宗执事堂长老,一纸令下,当即把杜大可调离溟剑宗,赶去偏远小岛管渔场去了。
    古月远、孙正等人都为他抱不平,又问他以后怎么办,难道真要去爪哇岛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当渔夫吗。杜大可心灰意冷说:“溟剑宗在端木枫、蒋翊之流手里哪里还有希望,眼看长天门威势日盛,咱们却是内斗不停每况愈下,长此以往,都不用外敌出手,溟剑宗自己就会分崩离析,我要想办法把昭明君请回来!”
    众人顿时精神一振,唯有景白回来,才能名正言顺抗衡端木家这只“宗门蠹虫”。几人商量一番,决定由杜大可带领李钰、张寒等十几名被端木家排挤的弟子去太微宫迎景白。
    古月远从度支堂调到礼仪堂,每日无所事事,心情苦闷之余,难免借酒浇愁,醉后曾言:“蒋仲宣本就得位不正,历代传下来的掌门玉玺都丢了,这是天命不佑,德不配位,合该让贤!”很快蒋翊“天命不佑,德不配位”的说法悄悄在溟剑宗弟子中间流传开来。
    第167章 一山不容二虎(上)
    倏忽之间,又近年关,太微宫亦忙着洒扫、采购、祭祀以备新年。整个冬天风雨不断,到了年底却接连都是大晴天。最近天气晴和温暖,神女湖边的柳树都发芽了,寒冬未消,初春悄然而至。大家都说今年是个暖冬,再过几天就要立春了,应该不会再冷了。
    钟令仪现在和景白一样,天不亮就起来,先练习半天法术,再处理太微宫各项杂务。这天竟有长洛城的人上门告状,告杨球贪污受贿私下收取财物。杨球大声喊冤,“那是他主动给的,我根本没有问他要!”
    钟令仪冷声道:“所以这事是真的?你的确收了他的财物?人家给,你就敢要?”
    杨球气道:“不过几瓶丹药罢了,还不值一百灵石,亏他有脸上门告状!”
    钟令仪觉得有必要正一正风气,冷着脸说:“财物全部退回,带杨球下去,鞭刑五十,以儆效尤。”
    众人听了吓一跳,财物退回倒也罢了,就杨球这微末道行,鞭刑五十岂不是半条命都没了?大家以前虽然不喜杨球,但相处久了,多少有几分感情,曾普劝道:“宫主,杨球有错在先,是该惩戒,不过鞭刑五十是不是有点过了?念在他是初犯,还请从宽处置。”
    钟令仪见杨球一脸委屈气愤的样子,说:“杨球,你是不是也觉得自己罪不至此?几瓶丹药罢了,还是人家主动给的,又没有杀人放火,何至于大刑伺候?”
    杨球默然不语,显然被她说中心思。
    钟令仪肃然道:“杨球,你若还是跟着刘伯言,哪怕你就是巧取豪夺害的人家倾家荡产,我也管不着,这种事你以前想必没有少做,估计都没往心里去。可是刘伯言不要名声道义,太微宫不是,太微宫立足河洛上千年,行事光明正大,更有庇护一方之责,容不下任何歪风邪气。今日你受此惩戒,心里若是不忿,可以自行离去。”
    吴承继当众行刑。钟令仪又把钟显、成木、卫潜等人叫来观刑。大家知道她这是要拿杨球杀鸡儆猴,也没人敢求情了。
    吴承继纵然手下留情,五十鞭子下来,杨球亦是皮开肉绽,奄奄一息。
    整个鞭刑过程,钟令仪从头到尾站在一旁监督,一言不发。钟显倒也罢了,他在溟剑宗见多识广,自然不会怕区区鞭刑;成木、卫潜、曾庆祥这些小弟子却是骇得脸色发白,这还是他们入门以来,第一次见识太微宫严峻刑罚,就算自己什么都没做,也吓得张皇畏惧,留下深刻印象,暗自警醒,万万不可触犯门规。
    一时众人散去。曾普扶着面无人色的杨球回去时,景白送了一瓶丹药过来,说:“杨球,有些事你跟着刘伯言的时候能做,入了太微宫的门却不能做,心中当有所醒悟,什么能为什么不能为。太微宫乃是名门正派,走的是煌煌大道,你要想留下来,就得谨言慎行,持身以正。你们宫主之所以如此严厉,并不是心狠无情,一味拿你作筏子,而正是把你当自己人才会如此——小惩而大诫,此乃人之福也,你懂这个道理吗?”
    杨球本就不是什么有德行的人,当初千方百计投靠太微宫也不过是投机之举,为的是让自己日子好过,谁知投靠太微宫以后,处处规矩不说,又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毒打,正怨愤难平,心生去意,听了景白这话,模模糊糊觉得钟令仪并不是故意折辱他。
    曾普给他上药时也开解道:“宫主打你是为了你好,不然直接把你赶走岂不是更省事?何须花钱给你又是请医又是用药呢!你可别好赖不分,心生恨意。这就像为人父母,自己儿女犯点小错就打骂得厉害,别人家小孩哪怕又偷又抢呢,也懒得多说一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杨球虽然是个无赖小人,也不懂许多大道理,但也知道打了他把他扔到一边不管死活,那叫狠毒,打了他又请医用药,这就是管教了,心想吃一堑长一智,就当是个教训,过了两天到钟令仪跟前请罪,表示自己一定痛改前非,引以为戒。
    钟令仪赞道:“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你为人灵活,知机识变,以后太微宫还有许多事要仰仗你呢,好好养伤吧。”正式把他收入太微宫门中,并正儿八经上了弟子谱。
    这天正是大年三十,笙歌、曾青石等人一大早便起来,忙着准备晚上的年夜饭。天气晴朗,惠风和畅,吴承继带着成木、卫潜等人来到神女湖旁边的空旷之地,让他们演练法术,互相对打,说赢了的人才有资格列席晚上的夜宴,输了就去外面站着看别人吃。成木、卫潜等一干小弟子正各使手段打着架,迎面忽然走来一群人。吴承继定睛一看,见是杜大可、李钰、张寒等人,讶道:“杜师叔,你们怎么来了?”
    杜大可说:“我们是来找昭明君的。”
    吴承继忙让成木他们自己练习,引着杜大可一行人来见景白。
    景白曾经发誓给景雍守孝三年,因此仍住在那个茅草屋里。杜大可等人见堂上供奉着景雍的画像,画像前摆放有灵果,又见景白一身素服,腰上系着麻绳,显然还在服丧,心下为之动容,全都敬佩不已,忙到景雍画像前跪拜祭奠一番,这才道明来意。
    杜大可将端木家的贪婪跋扈和蒋翊的无所作为全都说了一遍,又痛心疾首说了溟剑宗现在人心不稳的局面,他本以为景白自小身负宗门重任,听了这些定然勃然色变,说不定当场就会随他回溟剑宗重整乾坤。
    谁知景白听了后许久没有反应,半天才说:“杜师弟,大家远道而来辛苦了,先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你们仍回溟剑宗吧。”说完便扔下众人走了。
    大家面面相觑。杜大可张着嘴,好半晌说:“昭明君这是不愿意跟我们回去?为什么?莫不是因为被逐出师门之事,心有怨气?”
    张寒心思灵活,沉吟道:“昭明君岂是如此心胸狭窄之人,只怕是另有缘故。上回司姑娘死的时候,灵飞派来人,昭明君不是也来了吗,我跟李师兄偷偷去找过昭明君,当时就表示要跟吴师兄一样追随他左右。昭明君非但不允,还把我们训了一顿,骂我们俩此举是意图分裂溟剑宗,陷他于不忠不义。”
    李钰忙说:“对对,昭明君当时气坏了,说我们背叛宗门大逆不道,是溟剑宗的千古罪人呢。”
    杜大可当即无语,说:“昭明君为顾全大局,不肯回去,这可如何是好啊?”
    张寒说:“我看吴师兄跟着昭明君挺好的,修为都涨了一大截,咱们也跟着昭明君好了,昭明君不走,我们也不走,反正昭明君不能不管我们。”
    众人一听,全都放下心来。他们此次是偷溜出来的,就算回去也要受到宗门惩罚,杜大可甚至是弃职而走,还不如留下来跟着昭明君,吴承继不就是个现成的榜样嘛!
    杜大可领着李钰、张寒等人出走一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很快蒋翊知道他们竟是去太微宫请景白回来,这不是跟自己作对吗?眼看掌门之位危矣,当下又气又怒,立即把他们全都逐出溟剑宗,并且公示天下。这下杜大可等人连东海都回不去了,原本还心存侥幸摇摆不定的人全都死心塌地追随景白,成日鼓噪着景白才是先掌门钦定的继承人,他们才是溟剑宗正脉嫡传。
    杜大可等人被逐出师门后,景白也不能赶他们走,只能任由他们在自己住的茅草屋旁边大兴土木,搭建了一溜的房屋,显然是要长居于此了。被逐出师门后,众人没了月例,修炼所需的丹药法器没有着落,原本杜大可还烦恼不已,不知要如何养活这么多人。古月远执掌度支堂多年,对溟剑宗各项收入了如指掌,指点他们去接收溟剑宗设立在各处商铺本该上交给宗门的供奉,以缓解经济危机。杜大可等人本就是溟剑宗弟子,深知溟剑宗办事章程,又有古月远暗中帮忙,他们冒充度支堂的人去收取供奉,一应手续俱全,自是无人怀疑,接连成功,直到正月过后,真正度支堂的人来了,事情才算爆出来。
    不过爆出来又能怎样呢?杜大可等人已经骗走了数十万的灵石,是能抢回来还是派人去太微宫找他们算账?谁也不愿对上昭明君,同门相残。最后溟剑宗只能处罚一批管理商铺的弟子,不了了之。
    如此一来,一些受到处罚的商铺弟子愤懑不满之下干脆跑来投奔景白了。这天又有两个溟剑宗弟子找到太微宫,看守谷口的成木都见怪不怪了,直接把他们领来见杜大可。杜大可好生安慰一番,让他们尽管住下,月例照发,一切规矩仍跟溟剑宗时一样。
    景白听到又有溟剑宗弟子找来,想要拜见他,不由得仰天长叹一声。他之所以不肯随杜大可他们回去,就是怕分裂溟剑宗,谁知无形中还是造成了这样的局面。可是弟子们走投无路来找他,他又不能赶走,当真是无可奈何。这天景白终于忍不住发火了,逮着杜大可骂了一顿,“不许再打着我的旗号,自称是溟剑宗正脉嫡传,也不许在外面招摇过市,蛊惑其他弟子叛逃。杜师弟,你我都是师门弃徒,很有脸面吗?大家离开了溟剑宗,难道就不是溟剑宗弟子了吗?你们骗了宗门这么多灵石不够,还想干什么,造反吗?”
    一席话把众人骂的抬不起头来。
    “你们既然跟了我,那就好好修炼,少在外面上蹿下跳,惹事生非,不然全都滚回师门认罪!”说完拂袖而去。
    钟令仪听说景白生了一场气,跑去神女湖边找他,说:“你这又是何必呢,他们都是真心诚意追随你,你这样大骂一顿,岂不是叫人心寒?”
    景白默然不语。
    钟令仪又说:“我知道你不想做分裂师门的罪人,可是你就不想回溟剑宗吗?你天天说自己是师门弃徒,成天为此事耿耿于怀,难道不想洗刷这个耻辱吗?”
    景白一脸痛苦说:“杜师弟他们成天怂恿我回去主持大局,可是回去以后呢?你想过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吗?蒋师兄才是溟剑宗掌门啊,我有何资格主持大局?”要想有资格主持溟剑宗大局,唯有拉蒋翊下马。
    自古以来,一山不容二虎,何况是掌门之争,这是景白极力避免的,他最不愿看见的就是重复上一代景雍和任觉非的悲剧。
    第168章 一山不容二虎(下)
    杜大可带领李钰、张寒等弟子出走投奔景白一事,在溟剑宗内部引起轩然大波,蒋翊为了稳固自己的掌门之位,不得不以雷霆手段将杜大可等人全部逐出师门,如此一来,明面上震慑了大家,私底下却是暗流汹涌。大家不敢直言支持景白这样的话,转而把矛头对准了端木家,以古月远为首等弟子又把徐锦飞擅自拨款端木家一事翻出来,要求彻查款项去向。端木枫气得大骂古月远身在曹营心在汉,度支堂之所以损失数十万的灵石,就是他里应外合,吃里扒外,要求惩治古月远。骗取商铺供奉的主意虽然是古月远出的,但端木枫根本拿不出证据,他自是不承认,反而说端木枫栽赃污蔑。双方在无极殿大吵一通,差点大打出手,最后还是其他长老站出来,好说歹说总算把两人拉走了。
    好好一场长老议事,结果弄的跟街头吵架一般,蒋翊自是头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各位长老都走后,他只觉疲惫不堪,一个人坐在无极殿台阶上喝酒。自从司天晴走后,他心中苦闷无可排遣,得意失落无人诉说,酒喝得越来越凶了。
    赵桓进来时,偌大的无极殿只有蒋翊一人,他拿着酒杯一边自己喝,一边将杯中的酒水缓缓倒在地上,似乎在和人对饮,知道他又在想司天晴了,心中暗叹一声,立在台阶下方,拱手叫了声:“师兄。”
    蒋翊知道他有事,示意他说,手上撒酒的动作却没有停。
    赵桓说:“这个月都快到月底了,守门弟子的月例还没有发。”
    蒋翊便问:“度支堂那边怎么说?”
    赵桓叹道:“还能怎么说,徐锦飞只会哭穷,说杜师兄他们骗走宗门数十万灵石,以至度支堂后手不接,大家月例只能再等一等了,可是我问过了,各大管事以及端木家弟子的月例却都照常发放,苦的只是下面守门打杂的小弟子。度支堂如此做派,就不怕人心不服引起动乱吗?”
    蒋翊说:“一下子损失数十万灵石,度支堂想必确实库房空虚,我会督促徐长老尽快把月例发放下去。”
    赵桓哼道:“度支堂当然库房空虚了,再多也不够端木家搬啊!古长老执掌度支堂时,可从来没有发生过拖欠弟子月例这样的事!”
    蒋翊拿着酒杯,许久没说话。
    赵桓看了眼他的脸色,小心翼翼说:“师兄,你知道大家背地里怎么说吗?”
    蒋翊抬眼看他。
    “大家都说如今溟剑宗只知端木不知您啊!”
    蒋翊眼底慢慢涌现怒色,沉声道:“端木一族绵延上千年,根深叶茂,子弟众多,牵一发而动全身,岂是好对付的。”
    赵桓知道他亦忍端木家很久了,意味深长说:“再难也要想办法,不然再这样下去,溟剑宗迟早要改姓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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