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她销魂蚀骨的好来,顾西臣心生怜爱蹭着她挺翘的小鼻尖:“这下见了岳父大人,娇娇可不许再同爷拗了。”
    曲玲珑合着眸子不语。
    见识过她那执拗的模样,顾西臣知她心中定还犟着,无奈叹息着:“乖乖可真是爷的克星,爷多早晚受过那等子气,见爷喊打喊杀了半天,可动了娇娇一根手指头?娇娇那般气爷还不兴爷出些怨气么?”
    他现在又来说这样的话哄她,曲玲珑抬起了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看他:“未曾动我一根手指头么?”
    顾西臣一怔,待反应过来讪讪笑道:“娇娇不懂,爷这是在疼娇娇呢!”
    懒得再同他争,曲玲珑咬着唇侧了眸子不再理他。却不知她这模样看在别人眼中却似那娇嗔,顾西臣爱上来,在她那微嘟的红唇上亲了亲,见她立刻皱眉瞪他,他心中哪还有先前恨不得杀人的怒意,通体舒畅的似吃了神仙药,抬起脸畅怀大笑。
    他们这厢闹着走的慢了些,有那娇俏的丫头匆匆至前院过来,福了福身子言说前头有人闯门。
    顾西臣这时心情好,闻言并未有多大反应,只点了点头,便抱着曲玲珑往前院去了。
    曲玲珑忙推他:“你放我下来。”
    她浑身无力,推搡就跟轻抚没什么区别,顾西臣将她箍在怀中,脚下步子不停:“娇娇看看,你现下哪还有力气走路,不是还要回去见岳父大人么,乖乖任爷抱着,待爷打发那不长眼的就带娇娇过去。”
    他人高腿长,说话功夫就已穿过了长廊,外头吵闹声渐渐清,还未过去,一人便转过影壁往这厢冲了来,见着他们这般状态一时愣住了。
    曲玲珑有些惊诧:“李大哥?”
    来人上身穿着银灰行线棉衫,石青哈喇白水绸布四不露褂子,足镫一双半旧的青布鞋,里面趁着白鱼标布,微黑刚毅的脸也是微怔,正是李仁守。
    因着昨夜曲玲珑说不走了,众人便都歇了一夜,待早间碧落去唤人,却发现她不见了。曲堂礼当时差点厥过去,联想到夜间她的异样,暗道莫不是被贼人掳了去,一时心中惶惶也顾不上多说忙去了衙门报案。
    一番折腾下来已过晌午,待回去之时发现通往家中的长长街道上乌压压的都是人,竟比那庙会还热闹。有人见他们回来,忙高声喊道:“回来了,回来了”
    不多时便有一个衣帽周全,眉清目秀的小子过了来,拱手笑道:“曲老爷,您可算是回来了,让奴才们好等啊!”
    曲堂礼记得他,他现在满心思都是自家闺女,见人找也都带了希翼:“瑞哥找老汉可是见到了我家小女?”
    这小子正是瑞福,闻言点头笑道:“奶奶随我家爷进京去了,爷派我等送了聘礼过来。”
    此话一出,围观民众都是惊呼阵阵,这小小县城结亲不过就是一担聘饼、香炮镯金及三牲便了了,哪里见过礼金多的将街市都占满了的!
    曲堂礼听的都懵怔了:“你,你不是方大户家的小子么?他要娶我家闺女?”
    瑞福连忙摆手:“老爷您误会了,我家爷姓顾,名西臣,字钰鹤,是京里靖国侯府世袭的小侯爷!”
    此话一出,周边议论声陡然一静,瞬间是更加火热的鼎沸,望向曲堂礼的目光多多少少都带了艳羡。
    他们知道顾西臣是个富商却不知他竟还是个世袭的侯爷,这下曲家攀上这条有财有势的粗腿,还不立刻发迹了!
    他们艳羡,曲堂礼却觉得如遭雷击,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千护万守的女儿竟还是被这恶霸给掳了去!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他心绪动的太过厉害,未走两步便当头栽了下去,幸好李仁守在旁边,赶忙伸手扶着才没摔倒,颤抖着手指着城门口的方向:“追,追玲珑回来。”
    李仁守面色凝重的点头,背着他先去了医馆。闻大夫说只是受惊,缓缓便好,这才交代已经慌的六神无主的碧落照看曲堂礼,自己转身出了医馆,去雇了匹他不会骑的马。
    见他当真要去追,有那知情的人好心指点,说是早前见那顾西臣的马车又回来了,他这才找了过来。
    因着碧落同他讲过顾西臣的恶迹,又闻说她被这恶人掳了去,李仁守早就怒火中烧,此刻见她被人如此不庄重的抱在怀中,心头的烈火烧的更加旺,全身肌肉暴起,平日里那样一个木讷淳厚的汉子,此刻竟也满身的气势:“顾西臣你要是条汉子就将女郎放了,堂堂正正上门求娶,仗着自己权势欺他们弱小算什么本事?”
    他这一番话说的曲玲珑脊背发冷,忙出声让他走。
    他们这番作势倒趁的他像那抢□□子的恶棍,顾西臣心头火又渐起,阴沉着目光盯着那李仁守半晌:“爷不去找你,你倒送上门来了!”他说着缓缓将曲玲珑放下:“娇娇可看见了,不是爷寻他麻烦,是他寻爷麻烦呢!”
    看到他目中的狠戾,曲玲珑顾不得旁的,急忙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我都应下跟你,你就不要再为难他了!”
    “护他?”她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顾西臣心中怒意升腾,顿住脚步低头看她,微眯着眸子:“你当真喜欢这个野汉子!”
    不是疑问,是质问,他已然认定了。曲玲珑皱了眉头待要说话,忽然一声怒吼:“休要为难她!”那李仁守忽然冲了过来。
    顾西臣眉头微皱,伸手握住曲玲珑的细腰,带着她转身轻巧的避开李仁守砸过来的铁拳,掠到了一旁,看向还在发愣众个小子喝道:“都是死人吗?还不给爷上!”
    他倒是想亲手教训这野汉,但恐动起手来曲玲珑上前伤了她,便只揽着她没动。
    眼见着李仁守被群攻,曲玲珑大急,扯着身旁人的衣袖:“让他们停下吧,求你了。”
    她已然然急的双眸泛红,气息不稳,身体都在轻颤,想到她接连承受他两次,此刻定在强撑。顾西臣心中虽气,到底还是怜惜她,扬声:“停手罢!”
    李仁守虽体格健壮,但到底双拳难敌四手,此刻被两个小子一左一右制着胳膊,刚毅的脸上已经有了淤青,喘着粗气望向顾西臣怒道:“以多欺少算什么汉子,有本事你下来同我打过!”
    难得他已经停了手,曲玲珑真怕李仁守再说什么激怒他,赶忙道:“李大哥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她顿了顿,咬牙:“我如今已是他的人了,日后会随他进京,李大哥莫再为我费心了,快些走吧!”
    闻言李仁守面色瞬间惨白,木愣愣的望着她:“你……你不去菱湖镇了?”
    至此曲玲珑哪能还不知道他的心意,半阖了眸子不去看他淡淡道:“不去了,我会进京,入侯府!”
    李仁守怔怔的看着她,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她这短短的几句话就像那利刃将他已经疯长出来的藤蔓割的七零八落。
    望着李仁守如被抽了筋似的模样,顾西臣心中大快,揽紧了曲玲珑的腰,瞪向制着他的两个小子:“没听见奶奶说让他走了吗?还不快将他赶出去!”
    那李仁守已然是没了动力,萎靡着身子,只痴痴的望着曲玲珑。
    见他还敢如此放肆,顾西臣恨不得将他那两只眼珠子挖出来,忙转身将曲玲珑圈在怀中挡了他的目光。
    不妨怀中人儿忽然瑟了下就往后倒去,顾西臣吓了一跳赶忙将她打横抱起,一边大步往后院走一边低头看她:“娇娇怎的了?莫吓爷啊!”他说着喝旁边侍奉的丫鬟:“还不快去叫大夫过来!”
    被折腾一夜带一晌午,再加上李仁守之事,她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见事情终了,精神一松便没站住。
    此刻见他又将她往回带,曲玲珑忙颤着手拉他:“我没事,只是有些累,我想回家看看我阿爹!”
    李仁守都能知道这些事情且找到这里,她阿爹也一定知道了什么,且碧落都没有过来,别是出什么事了。
    顾西臣脚下步子未停,皱了眉头:“听你这奶猫似的声气儿,怎么可能没事,你现在这样子回去,岳父大人看到能有好?”
    曲玲珑摇头:“让我回去,我要见我阿爹!”
    都成这样了还拗,顾西臣真是又气又怜,一边往内室走一边顺着她:“好,好,爷这就派人去接岳父大人过来,娇娇听话先睡会子,待他过来,爷便来唤你!”
    她现在的情况也挣不过他,身体极度疲倦,她眼皮已经在打架:“那……那你记得叫我……”
    她最后一个字尚含在口中便已在他怀中睡了过去,顾西臣俯首在那张艳丽的小脸上轻轻吻了吻,叹息:“爷认栽了,真个是磨人!”
    将她轻轻的放到红木雕云纹嵌理石罗汉床上,刚盖上蜜绿罗缎薄被,便有丫鬟进来言说大夫到了。
    顾西臣颔首,亲自将那重重冰丝幔帐放下,小心抬过她一只细腕出来,搭上云雾似的薄纱手绢方压低了声音道:“让他进来吧,同他交代清楚,奶奶尚睡着,且莫大声!”
    丫鬟忙点头,悄悄出门去细细交代了那大夫许久方,挡开了那红玛瑙串成的挂帘引他进去。
    那大夫是个留着美髯的中年男子,始一进门便觉幽香浮动,不是外间香炉里散出的,却是种沁人心脾的自然之香,想来便是这女主人的体香,又想到方才丫鬟的嘱咐,看来这男主人对她定是极为疼宠,便赶紧肃了神色垂着了眼不敢乱看,跟着那丫鬟转过紫檀镶八宝屏风进了去。
    耳中听得丫鬟轻声回话:“爷,大夫到了!”
    那男主人轻“恩”了声,顿了顿忽然压着嗓子不耐烦道:“你还戳在那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看人!”
    大夫听得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一边轻声应着一边抬脸,却又是一怔,眼前这个身穿大袖库墨色鹤纹长衫的清俊男子他认得,这不是那顾西臣顾大官人么!那这里的女主人难道就是曲家那女郎?
    顾西臣见他愣怔的看着自己一副呆傻的模样,心头就是一阵火,揉着额角,尽量低着声音:“不是看爷,看奶奶去!”
    闻言,那大夫赶忙放下药箱,坐到早就准备好的矮凳上,伸手搭上那覆了薄纱手绢的玉腕上。
    见他这样急原本以为是有什么急症,他细细的诊了半天方确定,起身轻咳一声:“奶奶无甚大碍,只是阳虚脉沉迟,阴虚脉浮细数,少些房事多用人参、当归等药材补补即可!”
    还真是他将个人儿做成这幅样子,顾西臣心中有愧,再懒得同这呆傻的大夫计较,挥了挥手让他走了,自个儿去了那小屉中拿出一个晶莹玉润的小净瓶,掀开幔帐轻手轻脚的钻进去,将已经沉沉睡着的人儿揽到自己怀中圈着,万分小心的解开她的衣衫替她涂着小净瓶里的透润的药膏。
    曲玲珑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再醒来身上的痛已经消除了不少,她始一抬起身子便有两个丫鬟将那重重幔帐撑开挂到凤翅挂钩上笑道:“奶奶醒了?”
    曲玲珑“恩”了声:“你们先出去吧,我要穿衣服。”
    两个丫鬟摇头道:“奶奶大病未愈身子定是乏力,还是奴婢们帮奶奶更衣吧!”
    曲玲珑心中着急回家,不想再拉扯耽搁时间,便由着他们更了衣物,简单的梳了个发髻,躲过丫鬟要给她戴凤钗的手,便出了内室,却正撞上那要进门之人。
    那人长臂一捞将她给揽到怀中,顺手打横抱起来:“娇娇做什么跑的这样急,身上不疼了?”
    曲玲珑挣扎着要下来:“我要回家看我阿爹,你快放开我。”
    闻说,顾西臣默了默:“爷刚从娇娇家中回来。”
    曲玲珑一听,也不挣扎了忙攥住了他的衣襟,仰脸看他:“我阿爹还好吗?”
    顾西臣顿了顿:“病了!”见她一听脸都白了忙抱着她往外走:“娇娇莫急,不是什么大病,爷这就带娇娇回去看看。”
    这并算不得太远的距离,他却还是将她抱上马车过去的。始一到她掀了帷幕就要下车,被顾西臣一把握着腰带了回来:“仔细摔着!”他说着便又将她打横抱着,抬腿下了马车。
    他这马车还是上次从京中带曲玲珑回来的,篆刻着侯府徽记,翠绿云顶,朱红车身的华丽车架,青桑县的人哪见过这等豪华,一路驶来后面跟了许多看稀奇的老少妇孺。
    顾西臣下得马车也没放下她,抬起自己的鹤纹累缎大袖将怀中人儿遮得严严实实径直大步进了门。
    前院里还停放着一辆马车,上头装置着八口大箱子和几个包袱,那是他们要搬家的行李,四周依然是空落落的,似乎没人。
    曲玲珑正待挣扎着要下来,他却已经熟门熟路的抱着她进了后院西边的厢房,那是曲堂礼的卧房。
    顾西臣将她抱到门前便放了下来,没进去,曲玲珑哪还管他进不进来,忙推开了门,转过个枫木制的折屏,便见自家阿爹正躺在床上,一时大惊失色赶忙跑过来:“阿爹?你怎么样了?”
    旁边碧落一见她便忍不住的掉眼泪:“姑娘你可回来了!”
    曲堂礼闻着声音悠悠转醒,见自家女儿正含泪看着自己,一时精神头也好多了,赶忙去拉她的手:“玲珑啊,那人可有对你怎么样?”
    他这样问,果然是什么都知晓了。
    曲玲珑赶忙摇头:“他对女儿很好呢,你看女儿现在精精神神的哪有半点不好?”
    曲堂礼上上下下的细细看她,见她面色红润倒当真无甚不妥,方松了口气,只是还担心:“他可曾欺负你了?”
    知道他问的欺负是什么意思,曲玲珑心中赫然,面上却不敢显露惹他气恼,只道:“阿爹放心,他只是将我带走并未做什么,因我怕阿爹担心让他回转,他便当真回了来,以前不知,他其实并不似你我想的那般!”
    事已成定局,她现在能做的只有说尽那人的好话让她阿爹放心。
    闻说曲堂礼想起昨个儿那人过来看他,被他挣扎起身抄着扫把打也未曾见他还手,倒也信了几分,连连点头:“还好,还好!”
    他这番是怒极攻心一时支撑不住才倒下的,倒不是什么急症大病,见自家女儿好端端的,心头大石一松,便也好了许多。
    曲玲珑陪着他说了好一会子话,喂了药见他睡下方让碧落在旁照看着,自己出了门。
    顾西臣还在门口站着,他身量高大欣长,这般直条条的站着几乎都挨上了门楣,穿着他惯喜欢的大袖库墨鹤纹累缎大袖衫,发丝用了玄色发带束了部分,看不到那戏谑无赖的神色,倒是如清风明月般的清俊雅致。
    见曲玲珑出来,长臂一伸便将她扣到自己怀中,脸上的笑意挡都挡不住:“娇娇总算知道爷的好来了。”
    知道他在外面都能听得到,曲玲珑也懒得同他挣,只低声:“莫在此处说话,不要吵到我阿爹。”
    虽知她那样说不过就是为了宽慰她阿爹,但顾西臣心中就是忍不住的愉悦,低头在她那嫣红的唇上亲了一口方抱着她到了后院。
    因着要他颔首,曲玲珑不敢多挣扎忤逆,在他怀中仰脸看他:“我阿爹尚未好,你能允我在家照看我阿爹么?”
    望着自己怀中那张似娇花吐蕊的小脸,顾西臣爱的不知怎么才好,忍不住握住她的腰将她举的与自己同高,再次亲上了她那鲜嫩的唇瓣:“允,但待他好了之后娇娇要即可随爷进京。”
    曲玲珑垂了眸子,缓缓点头。
    他说同意倒当真未再生别的事端,任曲玲珑住在家中照看,只是他也住了进来,让那丫头小子将那些个燕窝、人参流水般的送来,跟在曲玲珑身边,她照顾曲堂礼,他就照顾她,每到药点便将人捞到房间里喂补药。
    曲玲珑初时觉得莫名其妙,皱着眉头抗拒,被他兜着头嘴对嘴喂了一次,便再不敢说什么,再到时间不肖他说,自己便过来用下。
    因着顾西臣在曲家表现不错,曲堂礼倒放下了对他的成见,再加上自家女儿对他的倾力称赞,痴心不悔的模样,他只好妥协不再横眉冷对,知道他的门楣,也不敢奢望正妻,只求他能护她一世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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