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又是一对儿郎情妾意。实在看着让人心烦。就从你们俩开始,自己选一下吧,谁先来受死?嗯?老规矩,我数到十,如果没有选择出来,我就自己挑一个人开枪。”
    “游念汐,你他妈滚蛋!”宝柒快要疯了。
    “别动!再过来我开枪了!”见到她痛苦,游念汐就开心。
    淡然一笑,范铁安置好年小井坐下,手掌在她脑袋上抚了抚,笑着顺势上前走了几步,离游念汐又更近了两米。
    “行吧,我是男人,我先来。”
    “你?”盯着他的脸,游念汐的目光有些恍惚,自言自语般喃喃,“如果我亲手杀了你,他会不会一直记恨我?”
    愣了半秒,范铁手指微动,森然地看着她,又走近两步。
    “当然,他会恨你!”
    “不杀,他也会恨吧?”
    “我保证,你今天要不杀人,他会感激你!”
    说完,范铁再跨前两步,离她已经很近了。
    游念汐突然回神,枪举了起来,厉色笑了,“别再走近了!范队长,果然是一个好男人……跟他一样好。”
    范铁冷笑,紧盯她的手腕,“甭给我戴高帽儿了,开枪啊!”
    游念汐变了脸色。
    “等一下——”出声阻止的人是年小井。
    众人不解,望向她。
    她身上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牙齿在上下不停地敲击着,撞得咯咯作响。睫毛低垂着,紧张地望向游念汐。
    “游小姐,我跟他们不一样的。我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和爱人结婚了,我还有一个高龄生病的老妈要养活。你们之间的恩怨,与我无关。你能饶了我吗?”
    宝柒望着她,心里疑惑。
    范铁面色有异,浅吸了一口气,盯着她不动弹。
    游念汐看着她,笑容愈发阴郁了。
    “哈哈,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想玩什么花样儿,说?”
    摊了摊手,年小井苦笑着,样子出奇坦然,“你看我,脚不能踢,手不能打,身无长物,能耍出什么花样儿来?你应该相信我。因为我们俩才是同类。自私,冷血。我会关心朋友,可是在生命和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的时候,无论是朋友还是前男朋友,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保全自己。游小姐,不知道我现在和他们划清界线,你给不给我一个机会?”
    “同类?”游念汐在咀嚼这个词。
    年小井嘴角浮上一丝苦笑,“对。我们是同类。我理解你的感觉,而你也应该了解我的心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自己更重要。”
    举着枪支的手抖了抖,勒着小雨点儿的断臂紧了紧,游念汐小愣一下,又笑了,将刚才手里的匕首踢了出去。
    “你的话是真是假,很容易识别,捡起那把匕首来,你当我面儿捅范铁一刀,我就相信咱俩是同类。”
    “我不杀人,我不想犯罪。”年小井看着她,“我只是不想死。”
    怔怔地抬起头,游念汐看到了宝柒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水光,似乎是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生性多疑的她又爽快了。
    不管年小井说的是真是假,只要宝柒心里不爽了,她就爽了。
    于是乎,她心情大好。
    “哈哈哈,宝柒,你是不是很失望?很受伤啊?你引以为知己的朋友,在关键时刻,告诉你说,为了生命要划清界限。”
    宝柒目光一厉,“不,她做的是应该的。我不觉得,你让小井走吧。她说的是实话,她要是有事儿,她母亲就活不成了。”
    见到她咬着唇的样子,游念汐勾起了唇,冲年小井一甩头,“好。看在咱俩是‘同类’,看在你能让宝柒痛苦的份上,我先不杀你,站边上去,给我好好看着。”
    微垂着头,年小井转过头来看着宝柒,“七七,对不住了,你懂我的。”
    “我懂。”宝柒轻笑。
    年小井没有看范铁,手足并用地往上面爬了过去,选了一个比游念汐更高的位置坐在了雨地里,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游念汐再看了她一眼,见她紧缠着纱布并且已经渗出血水来的小腿,明显就是一个半残疾,实在构不成什么威胁。
    她不退反进,又往前挪了一步。一只断臂扼住小雨点儿,一双眼睛直直射入宝柒的眼睛里。
    “宝柒,你看好了……这个男人将会因为你的愚蠢而死去。”说完,杀气腾腾的目光盯着范铁,她举起了枪。
    范铁的目光毫不退避,抱着双臂无所谓地说:“你他妈那么多废话?开枪啊!”
    “哈哈,今儿真是大快人心——”游念汐的笑声,张狂,阴森,报复的快感来得非常的强烈。
    宝柒,从脚尖儿凉到了脚底。
    怎么样才能一举把她擒下?依游念汐现在变态的心理,她真完全能够干得出来,一个一个杀掉的把戏,目的仅仅只是为了让她难受和痛苦。
    范铁的目光,一直有些淡。不过,他一刻也没有放松游念汐脸上的表情。
    游念汐一只手不方便,她稍稍放开了扼住小雨点儿的左手断臂,举起枪对准了范铁,咬牙切齿地从齿缝儿里蹦出一句极为阴狠的话,“范铁,你去死吧——不要怪我——”
    范铁脚下微微一动,就在她尖利的叫嚣声里,一个偏头俯冲过去,脚抬起,一下踢掉她的枪支。事发突然,不过喘息间的半秒。
    宝柒刚才看懂了范铁的手势,见状松了一口气。
    哪料,游念汐突然挥起了断掉的左手臂,阴冷大笑,“哈哈,你去死吧!”
    原来,她真正的杀招在断臂里。
    她是一个谨慎的女人,只剩下了一条半手臂的她,就算有枪在手,也没有把握遇到高手一击即杀。因此,她在断臂上装了一个淬毒的忍者镖。
    一击,必死!
    宝柒打了个寒战,扑了过去,“范队小心!”要死,也该她死!
    游念汐说得对,如果她的朋友因她而死,那将会是她最深的痛苦和折磨。
    念头刚刚转过,人影儿未到,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掠风而起,霎时扑了过去抱住了游念汐就往山下滚落。
    太快,速度太快!快得她根本就没有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山坡上已经没有了年小井的影子,有的是两个抱紧的女人在不断往山下滚落。
    “小井——”宝柒愣住了。
    “小井——”情况发生太过突然,几乎就在一秒钟之间,没有任何人来得及阻止年小井的动作。范铁的瞳孔猛地放大了,心脏因为承受不住变化差点停止了跳动,血液的甜腥味儿直往喉头。脑门儿一热,他顺着两个人滚下去的坡道就滑落了下去。
    “小井,不要管她,抱着头——”
    “哇——”小雨点儿大哭了起来。
    宝柒冲过去抱住了她,看着不停往山下滚落的三道人影儿,仰天大哭。
    游念汐,你做到了,你终于做到了。
    什么叫作生不如死,这一刻,她真的体会到了!
    斜坡很长很长,一前一后,三道人影,还在极速滚落——
    喊声,哭声,震天动地。
    没有人会知道,就在这个泥石流遍布的沙土石砾之上,上演着一幕又一幕惊心动魄的绝地生死存亡的大戏。
    友情,爱情,考验的又何止是人性?
    范铁抱着自己的脑袋,目光一直死盯着前面滚落的两个女人,想加快自己滚落的速度。
    终于,前方的身影儿停了下来,重力之下刹不住车,两个人几乎同时撞在了一块尖利的大石头上。
    嘭地一声,撞进入了范铁的心里。
    “小井……小井……”
    范铁身上全是擦伤,滚动中被撞得头晕眼花。不过对于他来说,在有防备的情况下,伤害减到了最轻,自然构不成什么危险。
    可是,小井……
    双臂的肌肉僵硬了,僵硬得快要不听他的使唤。哆嗦着唇,他几乎是爬着过去的,无论游念汐死了还是没有死,一掌重重击向她的后颈穴位。
    他掰开了年小井的身体,搂紧了她坐在地上,晃了晃她的脑袋。
    “小井……小井你醒醒……醒醒啊?”
    年小井动了动指头,微微翻一下眼睛,嘴唇颤了颤,声音有些凉凉,“范铁……我不是为了你。”
    清醒的最后一瞬,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有些事,她心甘情愿,不想让它成为男人的负担。因为那种负担将会伴随一个善良的人终身。尤其对于范铁这个无比固执的男人来说,伤不起。
    她想,这是她最后能为范铁做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范铁抱紧了她,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如同决了堤的江河,滑落在他坚毅的脸庞,从下巴落入了她的脸上,灼伤了她的眼睛。
    她看着他,微微扯唇,“你……你记住……我……早就不爱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无所谓……只要我爱你就好……”捧着她的脸,范铁含着眼泪,颤声儿说。
    年小井抬起手,没有摸到他的脸,又落下去了。
    她太高估自己了。
    为了一个男人不要命,其实那不是她的风格。她刚才对游念汐说的话其实没有太多的错漏,她自私,她冷血,她永远会选择自己的利益。
    不过有一点她没有说……在她自己的利益之外,在她无比冷血的心肠里,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驾凌在自己的利益之上,由不得她做出另外的选择。
    同样,她不会后悔,更不会遗憾。正如她所说,她从来不后悔自己做的事情。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
    好了,终点到了。她的时光,就停留在这一刻吧。唇角挂着笑意,她的脑袋歪在了范铁的胳膊上,不再动弹了。
    无尽的雨夜里,咆哮的泥浆下,有人成妖,有人成魔,有人渡劫,有人万劫不复……
    人生短短,沧海一刻变桑田。
    颤抖着手指,范铁搭上她的颈脉……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不会再跳动了。
    因为,它破了一个大洞,尖锐的疼痛着越扯越开,再也补不回去了。
    绝望,绝望……无边的绝望……
    一个永远没有期限的等待,夺去了他生命全部的色彩。
    跪在地上,他抚着她的脸,泪流满脸,“小井,其实我知道,你爱我!”
    这就是年小井。
    让他又爱又恨的年小井。
    从来不会抱怨,更不向任何人妥协。
    不管任何选择,她都做得豪迈又洒脱。
    可是却会把她的生命,捧在自己的生命之前。
    “小井——”
    范铁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划破夜空,浑身血液冲进了头顶。每一个音波传出去,都如同一只陷入绝境的野兽般疯狂。
    然而,年小井听不见了。
    只有坐在山坡顶上泥泞里的宝柒,听着心脾俱碎。
    紧紧抱着小雨点儿,她哭得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浑身不停地抖动着,泪水早就朦胧了视线。
    游念汐,你真狠!
    你真狠啊!
    无声的呐喊和哭泣着,她看见了山上不远处闪过来亮光,还有一群正在疾步狂奔过来的人群。他们嘴里在喊着什么,好像是在喊她的名字。
    手电筒的光芒在黑暗里瞧着特别扎眼——
    可是这会儿,她没有能力再去回应它了。
    “宝柒——”
    快速奔来的手电光里,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一个箭步奔近了她。
    太过熟悉,太过熟悉了。
    仅仅凭着那强烈失控的心跳声,还有抱着她时炽热如火的胸膛,她就能够知道他是谁了。
    决堤的眼泪,再次涌落。
    手电光下,她的脸煞白煞白,如同夜半鬼魅!
    “宝柒,宝柒……”紧紧抱着她,冷枭的大掌覆盖住了她的手背,握牢了她的,抓在掌中。
    二叔来了,头顶上有人撑起了伞。
    可是……
    看着冷枭近在咫尺的俊脸,宝柒喃喃低语:
    “二叔……我的地狱……到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一切,对于她来说,如同一场极致恐怖的恶梦,一场永远不会再醒来的恶梦。
    一切世间的善良,全部在恶梦中被贪婪给碾碎。
    无常的世事,在她毫无防备时将她深深踩入深渊。
    方惟九,年小井……
    他们,成了她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陷入晕迷前,她的最后一个感知,是男人紧紧地抱住了她和小雨点儿。
    她身上好烫,好烫……
    整个人好像被人投放到了火炉子里一样,从内到外都在不停冒着热气儿,将她灼烤得刺刺拉拉的痛。
    眼皮儿一翻,动了动,她终于醒了。
    疼痛,告诉她一个事实。她叹息,自己还活着。
    幸,还是不幸?
    天已经放晴了,一切都过去了吗?
    “醒了?”男人冷峻的脸庞缓缓贴近,占据了她的视线,遮住了那束刺眼的阳光。
    “二叔……”
    她迟疑几秒,声音有些哑,如同被撕裂开了一般疼痛。然而,身体的疼痛感,远远不及那触目惊心的惨烈画面带给她的万分之一。
    撕心裂肺的一幕又一幕,幻灯片儿一般在脑子里不停回放。
    在男人强劲的心跳声里,宝柒努力地回忆着。脑子里的画面,还停留在那滚落的泥石流里。
    宝柒从小生活得像一根杂草,或者说是比杂草还要杂的草。一直认为她自己无论心理还是生理都有着相当强大的韧性……而这一刻,抚上自己的额头,她只能无奈拧眉。
    “二叔,他们……还好吧?”
    一句话,声颤着,问得有些战战兢兢。
    明知道无望,却又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
    目光切切注视她,冷枭拧了眉头。
    缓了缓,他将她上半身托起来靠在自己胸前,拿过姜汤碗凑近她的唇边儿,声音沉甸甸的,目光微微有些闪烁。
    “方惟九人在协和,方家人不准探视。现在情况不清楚。”
    在医院吗?宝柒想,在医院了就是好的。
    只要有希望活着,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小井……”咽了咽口水,想着范铁暴雨中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她又有些不敢问了。
    “年小井在军总。”冷枭懂她。
    赤红的眼圈儿湿润了,宝柒一把揪着冷枭的肩膀,声音有喜有忧,“她还……活着?”
    冷枭语气沉静,“先喝了它。这是周益给的方子,生姜,葱白,红糖和水煎熬的,不会损伤胎儿。”
    胎儿……抚着肚子,宝柒吸了吸鼻子。
    “你告诉我小井怎么样了?”
    “先喝完再说。”冷枭的声音沉了。
    宝柒就着他的手,撑着身体有些头晕无力,一口气喝完,靠在他胳膊上。
    冷枭盯着她的眼睛,“情况不容乐观。”
    与他对视着,宝柒心跳如雷。
    冷枭扯着被子替她掖了掖,又怜惜地将她整个人裹在怀里,慢慢地说着她昏迷后的事情原委。
    在螺子沟的时候,年小井当时看起来真是死了。可是范铁不甘心,抱着一线希望将人送到医院,经过积极抢救,竟然又有了心跳。
    医生说之前是微弱死亡,就是俗称的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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