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讲完了,等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宝柒才发现自己两条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捂着胸口咧了咧嘴,她扯着唇角勉强笑了笑,“师父,你刚才说要我注意不要踩到地雷了,有一点我不太明白啊,万一我踩到地雷了,可怎么办才好?”
    血狼眉梢一跳,迟疑着反问,“踩到地雷了怎么办?”
    “没错啊,踩雷了该怎么样自救呢?”
    血狼托着下巴望了望天,摊开手边说边比划,“踩到地雷了,你只有一个办法——按照触雷的标准状态,你首先应该先凌空虚度一把,往上跃起六十米左右,接下来,你整个人的身体必须分散裂开来,跌落在方圆百米的范围。懂了?”
    喉咙一哽,宝柒心下戚戚。
    丫的,那不就是死了吗?还自救个屁啊!
    凌空虚度,分散跌落,她不得不佩服师父大人有一副天才头脑了。嘴角狠狠一抽,她的声音被山风给渗透得有点儿扭曲,“行了吧,师父记得把我分散的部位,进行重新再组合。”
    嗤嗤一笑,血狼邪味甚浓的俊脸上染了几许夜色的沉郁,轻松提起枪支丢给她,“为师我一般只对人体进行分解,不喜欢组合。”
    “继续!最后十分钟时间,攀过这道小山,教育课就结束了。”
    “结束了”三个字,对宝柒来说,无异于解放的讯号。
    此时已经是凌晨了,深山里还是黑压压一片。十分钟的时间翻过了血狼指定的那座小山峦其实并不容易,但是因为马上就要结束的信念,她简直是凝结起了最后的力气按照他的要求翻过山峦。
    激动,绝对的激动。
    十分钟后,山峦过了,血狼师父该消停了吧?
    浑身快被汗给湿透了,宝柒差点儿瘫软在地上。
    站在她的身边,血狼的脸在阴影里忽明忽暗,声音清冷得有些诡异,“徒儿,你知道咱们现在这个地方,是哪里吗?”
    “不知道……”摇了摇头,她的样子看着可怜兮兮的。
    “不知道就好。”微微点了点头,血狼想了想,又说:“如果师父现在就消失了,你不会恨我吧?”
    宝柒愣了愣,脸色红里泛白,“喂,别开玩笑啊?我现在可走不动了。”
    血狼的笑磁性而温暖,好脾气地看着她慌乱神色,目光闪了闪,肯定地说:“当然不是开玩笑。”说着就严肃了脸庞,抬腕看了看时间,端着脸认真地加快了语速,“宝柒,现在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现在我命令你,用三个小时时间返回初始地……别误会,不是咱俩见面的初识地。老鸟在树下等你。”
    三个小时?
    就着军装的袖子抹了抹脑门儿上的汗,宝柒迟疑了,“如果三个小时我没有赶到呢?”
    摊了摊手,血狼无辜又邪气地笑道:“那他可就走了,你只能自己走回京都去了。”
    我靠,太凶残了吧?
    她身上现在可是啥也没有,难不成把枪拿去当掉?
    嗷嗷的,她想冲着大山狂嗥!
    “师父!”
    “说了,美人计没有用。”她伟大又帅气的师父,脸上没有半点儿怜悯之情,“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放弃。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过去。你想放弃吗?”
    放弃吗?闭了闭眼睛,汗水顺着眼角流下,染湿了宝柒汹涌起伏的心脏。
    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第一时间就浮上了冷枭的那张脸,冷冽的、锐利的、平静无波的、不动声色的……各种各样。可是,任何一种都没有写着让她放弃。那个男人的存在,对于她来说,如同阳光之于植物,氧气之于动物,让她此刻心里饱含着某种能够开天劈地战胜自己的力量。
    他说,她行的。
    她也说,她当然行的。
    无论为了他,还是为了她自己,她都绝对不能放弃。
    宝柒是个执拗的姑娘,鼻翼里重重冷哼一声儿,她挑衅的眉梢挑起,看向血狼时面上带着微笑,“我放弃……”停顿半秒,笑容更开了,“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错。像我的徒弟,出发吧!”重重拍在她的肩膀上,血狼眸子里也有着坚定。
    “坚决完成任务!”
    一咬牙,宝柒说了一句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不过,却觉得更加坚韧无畏了。
    她撑着枪支出发了。
    可是,在这个黑暗的大山里,她已经不知道究竟绕了多少圈儿,没有来时那样有冷枭指明的12点钟方向,她现在甚至完全不知道刚才被她戏称为“情侣树”的地方,究竟在东南西北哪个方位。
    她该怎么走回去?
    绵延数十公里的大山,她不停地奔走着,觉得自己仿佛正在追风或者逐月,挥洒着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的豪迈和青春的激情。
    她一定要成为真正的女特种兵战士,这个信念,还有冷枭的信任,是激荡和冲击她灵魂的精神动力。
    她能!一定能!
    她首先要寻找熟悉的标的物,才能寻找到来时的方向。可是,这会儿她不仅是脚在抽筋儿了,而是全身的骨头都麻木了。喉咙里,像有一团烈焰在熊熊燃烧。
    干涩、苦涩、艰涩,各种涩,就是没有羞涩。
    又饿又渴又累,就是她目前的状况。
    按照血狼传授的经验,她很快就沿着岩石的裂缝寻找到了一处山泉。趴在泉边,她喝了一个大饱,在地上躺了两分钟跟着就又出发了。为免重复绕弯,延长了回去的时间,她一路走,一路用军刀在有辨识度的大树上刻下记号,表示自己行走的方位和走向。
    一路走,疾步走,她在坚持……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她觉得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将任何人的命令贯彻得那么彻底过,更从来没有像今天晚上这么英勇无畏过。天知道她有多想躺在地上睡一会儿再走,可是时间不等人。
    她完全有理由相信,那个变态的男人也许真的只会等她三个小时。如果她三个小时没到,他肯定会离开。那时候,她怎么出这座大山?
    脑子有点儿不清楚了,她的头开始发晕,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
    可是,耳朵边上,隐隐响过一阵沉沉的吼声:“请记住,你们想要成为红刺特战队的人,就必须流着红刺坚韧不拔的血。请记住,我们的名字叫红刺!”
    红刺,红刺精神……
    烦躁,郁闷,豁然开朗,她终于搜寻到了通向情侣树的准确方位。就在离血狼限定的三个小时还差两分钟的时候,那棵合抱的高大香椿树已经在望了。
    “啊!”长长地尖叫了一声儿,她兴奋得几乎想要狂奔过去拥抱它。
    可是,脚下倏地一软,她不争气地软倒在地上了。为什么接近了目标,反而短了志气?
    情侣树下的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飞奔了过来。
    紧接着,她的身体就落入了一个熟悉又冷硬的怀抱,独属于冷枭的味道入鼻时,她整个身心都放松了。
    “徒儿,早上好!”
    抱着他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将军用水壶递到她的唇边儿。至于说话的男人吗,声音磁性又华丽的潇洒,不是她的师父血狼又是谁?
    喝完水了,润了润干涩的嘴唇,她微眯着眼睛,仰着脸望着居高临下的那个男人。
    “你很棒,宝柒。”冷枭迟疑两秒,一句话说得非常认真。
    唇角微微一抽,宝柒又憋屈又郁卒。
    丫的,她现在不稀罕他的表扬,难道他不应该说,宝柒你累不累,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吗?天光已经泛白,她面目间的小怨怼很容易察觉出来。
    “老鸟,我功成身退,先撤了啊。”知道自己的存在阻挡了暧昧的风水,血狼轻慢地挑了一下眉梢,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戏谑地笑着说,“其实在这大山里,打个野战什么的,也挺好的。千万不要错过啊。”
    说完,挥了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很快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宝柒怒视着他的方向,心里哀嚎不已。师父啊,还野战呢?现在这情况,她想要动一根手指尖,都是奢侈。
    眸色沉了又沉,冷枭拦腰抱起她来,慢慢走回那棵“情侣树”下。坐在地上,他将她放在腿上坐好,整个人拥在身前,开始细细查看了她的脸和手指。
    一瞧之下,心下微微抽搐。只见她十根原本青葱白嫩的手指头儿,都磨破皮了。
    揽着她的身体,男人低低呼吸着,冷色的眉峰微挑,视线与她的撞在了一起。
    两个人,四只眼,看着火花四溅。
    男人心底微沉,大手在她身上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然后,迅速低下头捕捉到了她的舌头,裹进嘴里,缠住它深深地吮吻。吻,吻,吻……口沫交接,彼此的呼吸交织出一种和谐的气息来,很快,若有若无的浅淡呻吟声充斥在情侣树下这方狭窄的天地之间了。
    ……
    她哼哼着说,“二叔,我现在再也没力气走出大山了,怎么办啊?”语气里带着商量的口吻,“二叔,不如你背我出去吧?”
    冷枭睨着她,没有回应,严肃的冷脸上,看不出答案来。究竟是同意了,还是没有同意?
    她委屈地抱紧了他的脖子,歪着脑袋,假装哽咽声声地说:“二叔,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你放心吧,你今天背我出去,等你老了,走不动路的时候,我会伺候你的……”
    “等你到80周岁生日的时候,我会把你伺候得好好的。”宝柒继续眨巴着眼睛,搜肠刮肚地想着要怎么糊弄他,能让他心甘情愿地背自己出去。
    宝柒继续撺掇他,“咱们两个人之间,有了一个关于80岁的约定。而且,你又多了一条必须活到80岁的理由,是不是?”
    “你个小浑蛋!”捏了捏她的鼻子,冷枭嘴里是骂,眸子里却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宠溺。
    这是两个人之间的,关于八十岁的约定。
    审视着她眸子里千般情深万般蜜意的漂亮神色,其实,他一清二楚地知道这个小浑蛋就是说说而已,目的吗,就为了让他背她走出这座大山,不用再继续训练。更确切来说,就是一个给他挖好的大坑,等着他去跳。然而,他的心里还是不免有些激荡。男人绕指柔一般的表情没有逃过宝柒的眼睛……
    再一次,她调转了枪口,直奔主题。
    “二叔,背我出去,行不行?”
    “宝柒。”冷枭眸色沉了沉,轻声喊了她一下。
    像是责怪,可是话里却又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更多地是对她没有办法的一种无奈。本来他带她出来就是为了野外生存训练,如果现在他背她出去,还像什么话?训练不是瞎扯淡吗?
    “二叔,好不好吗?”见他已经隐隐有些动摇,宝柒再接再厉,继续拿着嗓子叫他。
    一梗脖子,冷枭闷闷应声,到底还是同意了。
    微笑、咧嘴、挑眉、垂眼,几个不经意的细小动作之后,宝柒已经双手缠在他的脖子上,或者说整个人树猴一般挂在了他的身上,“二叔英明神武!行了,我已经吃饱了,我们出发吧?”
    好一句英明神武,利用别人先得把人捧得高高的,是宝妞儿的惯常手法。
    好半晌,只有呼呼的山风声。
    一会儿,冷枭声音沉沉地打破了沉寂,“宝柒,等集训完,咱把证儿领了吧?”
    宝柒小手搭着他的肩膀抖了抖。
    证儿,当然指的是结婚证。说什么都成,就是说到领证儿,她觉得是一件高难度的事。
    “放心吧,我会跟着你的。”她俏皮地对他眨眨眼。
    一句承诺,一句冷枭特别需要的承诺。但是,说到底,她又什么话也没有说过。她说她会跟着他,她又以什么样的形式跟着他?
    冷枭目光黯淡了。他这么严肃地问她,她竟然这么随意地打发他。
    一句跟着他,意味儿明显,不过就是哄哄他罢了。
    喟叹一声,驮着她的男人声音更沉了几分,“宝柒,你该知道我的意思。”
    “啊?你什么意思?”
    “装傻?”
    “嗤!二叔,我还用装吗?我本来就是真傻。宇宙无敌超级大傻就是我了。”
    吃吃笑着,宝柒轻松地用一种诡异的绕弯术,想把这事儿给绕过去。
    冷枭低下头,睨了睨她勒着自己脖子的手腕,狠狠一口就咬了上去。
    “那是肉啊,二叔,会痛的!”宝柒压根儿没有料到男人会有这么突然的恶劣举动,痛得身体颠簸着挣扎了一下。
    可是,冷枭沉默了。
    当冷枭突然踩下刹车的时候,宝柒扶着额头懊恼地从昏睡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儿。
    一瞧眼前的情形,她真怀疑自己欠了周公的钱。一路上都在睡,中途几乎没有怎么醒过。现在,汽车已经驶入了京都城区。
    路边停了一辆灰色的大跑车,下来一个高大的军人,挺拔颀长,是块帅气的好料子。
    走近敲了敲车窗,范大官人今儿的声音有些古怪的沙哑,“枭子,要不要我来开车,你俩坐后面去恩爱?”
    “不用。”冷枭淡淡应着,余光睨着旁边看着范铁就不转眼睛发痴呆的小女人,没有什么好气儿。
    他当然不知道,宝柒并非在发花痴,而是在思考的范大官人半途弃车,又上他的车来究竟意欲何为?或者说,她更关心的是,她又要被男人给胁持到哪儿去?
    不会又是什么凶残的训练吧?
    瞧两人气氛不对劲,范铁笑了笑上了后座,胳膊肘帅气地一撑,调侃他,“那敢情好呢,领导做司机,范某求之不得。”
    “贫吧。”冷枭应了,相当于没应。
    宝柒双眼微眯,猜测他们俩要去做什么事儿。一只脚膝盖抬起来顶在了汽车的前位,不停拿眼角的余光瞥向旁边冷着黑脸儿的男人。良久,还是问了。
    “二叔,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面无表情地继续发动汽车,冷枭淡淡地说:“看孩子。”
    看孩子?看小雨点儿?一接收到这个讯息,宝柒身上的细胞都兴奋了。
    能够在她小考的前一天看看小姑娘,无疑对她参加小考是一种原动力啊!
    瞬息之间,她乖乖地放下了脚,不再觉得旁边那座体积庞大的冰山男可怕了。
    心情愉快之下,她铆足劲儿地揶揄上了范大队长。
    范铁去四合院的意思不是很明显吗?褚飞家离年小井家不足500米。范大官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三个人在路上随便吃了点东西,赶到四合院的时候,天色阴暗了几分,是下雨的前兆。
    宝柒打电话给年小井,不巧她正在一个武警部队采访,说是要等到晚上才回来。现在还不到上午十一点。
    宝柒想了想,今儿白天就在四合院里陪小雨点儿了。于是回答说等她晚上回来两个人再聊就挂掉了。
    在她打电话的过程里,范大队长急得在旁边直搓手。在听到她的答案后,他一把火的热情立马就被冷水给浇了透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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