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部治中从败退回来的武士口中得知,在岩根山和草津河交接的狭窄地区,已经被一只打着甲贺义军旗帜的部队所隔断了。
    田部治中心中顿时大惊,这意味着他留在甲贺城的1500士兵和幕府特使吉良勇已经凶多吉少了。
    现在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以他的本心来说,现在就应该指挥军队后撤,夺回甲贺城确保后路畅通,也许说不定吉良勇还在甲贺城内坚持的希望。
    但是迫于他所面临的局势,这却是最糟糕的一个选择。先是采取缓慢行军,耗尽了幕府筹集的物资,接着为了筹备大军军需,劫掠甲贺民众,导致甲贺一地群起反对幕府,现在幕府大军又被联军区区千多人的队伍阻在菩提寺山下,三日不得寸进。
    他田部治中退兵之时,恐怕也就是被幕府问罪之日。田部治中虽然谨小慎微,但是也不愿意自己毕生功业全部毁在这次出征上的。
    更何况就算是退兵,军中存粮也不过7日之数,而甲贺地区的粮食已经被他征发的差不多了,这次大军回去可是没什么粮食可抢的了。
    面对敌人退兵和之前向着京都出征可是两回事,想要安全退回到龟山地区,等待幕府重新筹集军粮,起码也要准备15日的粮食。
    再说了,幕府大军三日没有攻下前方的菩提寺山,已经让这些士兵的士气开始低落了,就连军中士气最高的乡下武士们,也失去了这场战争是建功立业大好机会的想法。如果在这个时候,让他们知道大军后路被断绝了,恐怕不等他下令撤退,这些本就没有什么军纪的乡下武士们就该军心大乱了。
    考虑了许久之后,田部治中发现他现在只有一个选择。打破面前联军的封锁,冲出这个峡谷地形,则琵琶湖附近的产粮区足够支持大军或是前进京都或是后退打通甲贺通道。
    田部治中下了决心之后,就把手下部将都叫了过来。在部下眼中往日如山中老僧模样的田部治中,今天却恢复了一个杀气腾腾的武将颜色。
    在田部治中的严厉命令中,军队以5000人为一波,轮流进攻菩提寺山,每只部队进攻一个时辰,就换另一只部队上前。
    田部治中对部下如此说道:“三日来的攻击表明,山下道路的敌人不过两、三百人,而山上菩提寺内的敌人也就千余人,敌人仰仗的不过是火器犀利,且敌军并无携带情报中的大炮。我们之所以打不通这条道路,就是因为攻击过于缓和,让敌军有喘息之机。现在我命令诸君轮番进攻,只取菩提寺山,此山一下,道路上之敌军失去了侧翼支援,必退。过了菩提寺山就是琵琶湖,此地向来富庶,我现在允诺诸位,只要攻下菩提寺山,诸君可在此地肃盗三日,我田部治中绝不干涉…”
    田部治中的威胁利诱,总算让这些部下恢复了些士气。于此同时田部治中还派出了一只1500人的部队渡过了草津河,前往河对面的湖南地区搜刮粮草。
    11月27日下午,幕府军对菩提寺山的攻击突然猛烈了起来,汲取了前三日攻击的教训,幕府武士们的队形分散的很开,但又维系着一个个小队的攻击形态。
    在这种强烈的攻击下,淬不及防的联军迅速丢掉了第一、二条防线,退守到了菩提寺山门前的最后一道防线内了。幕府军为之付出了1000余人的伤亡,虽然这一下午的攻击,幕府军伤亡人数已经达到了前三日的总和,但是这一下午的战绩对于幕府军来说,也远远超过了前三天的总和。
    连续夺下两道防线,看着近在眼前的菩提寺山门,田部治中终于稍稍安心了一些。菩提寺山门内就是联军最后一道防线,但是随着山形的收窄,及僧人的砍伐清理,这条防线比前两道防线要缩小了近一半,且防线之前是一片空旷的广场,
    虽然天色已经阴暗了下来,田部治中依然想着要继续进攻,趁着这个机会,一鼓作气拿下菩提寺,把联军赶下山去。
    但是从来没经历过这种高强度作战的幕府军士兵们,已经被刚刚下午的伤亡率给吓呆了,之前冒着联军的枪弹冲击,他们也许还没时间去考虑这些事,但是当攻击停下之后,这些士兵顿时就发现自己的同伴或是好友已经不在或是重伤了。
    幕府军此时还没有一个野战治疗的制度,负伤的士兵躺在野地上哀嚎的痛苦叫声,让这些刚刚从战场上侥幸活下来的士兵们,顿时厌恶和恐惧起了这种残酷的战斗了。
    田部治中的命令第一次被士兵们抵制了,没有一个士兵愿意听从命令,在一片黑暗中向着看不见敌人的阵线进攻。
    不管军官们如何打骂,士兵们依旧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不动,这种沉默的抵制方式,让那些军官们终于胆寒了。几位高级军官终于下令暂时不执行田部的命令,而是返回去劝说田部收回命令了。
    在军官们以有可能激起兵变的恐吓下,田部治中终于收回了夜战的命令,不过这也是田部治中最为后悔的一个决定。
    翌日,当太阳升起,田部治中开始命令部队集结,准备冲击联军最后一道防线时,雷蒙一直隐匿没有使用的4尊大炮终于出声了。
    这一天的战争,是以联军的主动进攻开始的。4门大炮对幕府军集结区域的攻击,顿时打乱了幕府军队的编制,而紧随其后的联军士兵的冲锋,把这些已经失去建制的幕府军们一鼓作气的赶下了菩提寺山。
    如果不是几位在田部治中附近的军官拼命保护着他冲下山去,恐怕这只幕府大军的统帅就要陷入在联军手中了。
    幕府军这一败退,就退离了菩提寺山5里地以上。原本三万余人的军队,在统计收敛败兵之后,仅仅只剩下了2万不到。更糟糕的是,由于撤退时过于匆忙,原本菩提寺山下的大营也被联军占领了。
    幕府军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辎重,而到了晚间,前往湖南征发粮食的部队也狼狈的逃了回来。甲贺义军已经和湖南地区的农民联合了起来,他们为了保护自己的口粮不被掠夺,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在小沼清则派遣的武士的支援下,幕府征粮部队被击败了,连渡河的船只都被焚烧了近半数。
    田部治中听了部下的报告之后脸色木然,他没有在做出任何指示,只是要求就地扎营,就把部下遣出了帐篷。这一晚幕府军的将士们,是在惶恐不安的情绪中度过的。
    当太阳再度升起,几名军官前往田部治中的帐篷,希望能得到一些命令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这位老将已经在帐篷内切腹自杀了,在田部面前还留了一封信和一张手书。
    手书的大意是,幕府军的失败完全是他一个人指挥失当的缘故,为此他决定以死亡来谢罪。至于大军今后,田部要求几名军官以他的名义向联军投降,最后他还请几位部下替他把写给幕府的谢罪书转交给幕府。
    这几位军官只是简单的商议了几句,就决定照着田部治中的遗命行事。他们召集了营地内的将士们,然后公布了田部治中的遗命。
    除了一小部分人之外,大多数士兵都支持向联军投降。这些人在昨天的炮击之后,已经完全丧失了和联军作战的勇气,他们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然后回去和家人团聚。
    最顽固的一些武士在无法阻止幕府军投降后,就走进了山林之中,他们希望能穿越山脉返回幕府统治下的地区,但是跟多的士兵还是选择了向联军缴械投降。
    经过众人的推举,富山平八郎被为幕府军投降的代表,前去和联军进行交涉。
    被全日本瞩目的幕府和天皇之间的初战,以幕府军大败,联军只是微弱损失而结束了。
    这场战争不但大大打击了幕府的声望,且近3万5千将士的大军被俘虏了2万7千人,逃回者不到4、5百人,也重创了幕府的武装力量。
    幕府讨伐军失败的消息传回江户后,不管德川家齐如何愤怒,短时间内江户都没有能力派出第二只讨伐天皇的大军了。
    而更令幕府官员们恐惧的是,原本一直在观望的日本各强藩,现在都开始纷纷向天皇派出了祝贺新政府成立的使者。西南各藩及奥羽仙台藩,这些原本就和幕府矛盾重重的强藩,都出现了支持归政天皇的声音。
    德川家齐终于放下了在大奥内醉生梦死的生活,连续几日和幕府重臣们商议着,如何应对这个局面。
    安藤信成被免去了首席老中的职务,被勒令回家养病去了。牧野忠精、土井利厚两人争权夺利是一把好手,但是对于幕府所面临的困境却束手无策。
    青山忠裕终于在德川家齐面前抛出了自己的建议,向联军媾和,换取联军取消对天皇的支持。他认为,“清法两国进攻日本,一则是为了保护琉球藩国独立,二则是要求日本赔款。只要我们答应了这两个条件,这两国势必就失去了干涉日本内政的借口。只要两国联军退去,则以幕府的力量足以压制天皇手中的力量。只要天皇和各强藩不能联合起来,则日本依旧还是幕府的日本,否则德川200余年的天下,将断送在我等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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