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华梅的大胆设想,让房间内的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良久之后,王得禄才说道:“可是,朝廷的命令是让我们迫使日本国屈服于大清。如果我们挟持日本天皇,并擅自以他的名义征战日本,皇上会不会有所不满,认为北洋舰队有操莽之心啊?”
    和那些法国军官不同,北洋舰队中的中国军官们对吕华梅的计谋,第一反应不是军事上可不可行的问题,而是这一计谋背后对皇权的挑衅意义。
    虽然在中原王朝看来,四边相邻的小国都是向自己上供的藩国,各国家的国王自然是无法和中央帝国的皇帝相提并论的。但是不管如何,这些小国的国王都算是一方之主。
    而在封建王朝的伦理秩序中,上下尊卑,君臣父子乃是封建秩序存在的根基,每一位封建帝王都是这种秩序的天然守护者。虽然现在的大清已经摇摇欲坠了,但是越是这个时候,这些旧秩序的拥戴者越是看重这种封建伦理道德。
    北洋舰队的统帅杜罗瓦,之前站在和珅一边支持政变,已经是那些满清守旧势力眼中的逆臣了,现在再来这么一出挟持日本天皇的故事,恐怕北洋舰队真就成了朝廷守旧派的眼中钉了。
    虽然吕华梅是中国人,但是远离中国在西方生活了十多年的她,已经失去了对皇权的敬畏之心。
    她轻蔑的看了一眼还在犹豫不决的北洋军官们,对着默不作声的北洋大臣杜罗瓦说道:“杜罗瓦先生,如果北洋舰队害怕被国内舆论攻击的话,可以在淡路岛守卫联军的后路,我可以亲自指挥登陆部队进攻京都,完成这个任务。”
    被吕华梅逼问的杜罗瓦,沉默了片刻之后回应道:“北洋舰队不会为了这种可笑的理由,捆住自己的手脚。不过进攻京都是否可行的,还需要征求指挥登陆部队的军官们的意见。虽然从大阪到琵琶湖有河流沟通,但是这条河流上有着诸多的桥梁,日本人的小船可以过,而我们的大船则无法通过。也就是说这次进攻京都的部队,将不会得到舰炮的支援。东方贸易公司的保安部队,加上可以抽调出来的水兵部队,总数不会超过5000人,以这样的力量是否真的能攻下京都呢?根据我们的调查,这可是一个和大阪差不多人口的巨大城市,粗略估计大约在30多万人口左右。5000人的部队进入京都,就和提着一桶沙子倒进濑户内海的效果差不多,吕小姐你真的确信,这是一个好主意吗?更何况天皇可是长脚的,我们打过去难道不会逃跑吗?”
    杜罗瓦的理由非常的充分,没有了舰队的支援,陆军部队单独向日本内陆进攻,这无疑是一个风险很大的决策。毕竟日本不是未开化的原始土著部落,而一个有着相当成熟体制的封建国家。
    而东方贸易公司给保安部队配备的是前装滑膛枪,虽然威力不错,但是射击的速度较低。一旦派遣军在京都这样大型的城市内,被日本人动员武装力量包围了起来,北洋舰队连救援的人手都凑不齐。
    代表保安部队参加会议的玛德、雷蒙两人也表示,由于保安部队来的比较急,用于野战的陆战炮还没有抵达,如果真要进攻京都的话,必须要等上一周左右,等到陆战炮运抵后方可进攻。
    在杜罗瓦带头下,北洋舰队的军官们开始纷纷反对。吕华梅的方案最终被搁置了。按照杜罗瓦的说法,进攻京都控制天皇的计划是好的,不过应当等待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再考虑发起进攻。
    其实实际上是这些海军军官们,都不愿意把决定战争的关键交给一只刚成军没多久的保安部队。
    从联合舰队指挥部内出来的吕华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迅速返回了自己舰队的驻地之后,就召来了自己的副手莱曼,还有路易.查理为她配备的卫队队长张青云。
    当两名部下走进了靠近港口的一座院子吕华梅的住所时,正看到副官小红匆匆的离开。
    张青云不由停下来,对着出门的小红问候道:“小红姐,你这是去那啊?吕司令官今天去指挥部开会,都讨论些什么内容啊?”
    停下脚步小红抬头看着这名年轻的军官,张青云正是当初一起和她们渡海去法兰西的同伴之一,有了这个经历两人的关系就比较亲近了。
    小红只是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小姐在会上的提议被搁置了,情绪不是很好,你们还是自己小心一点吧,别乱打听今天的会议内容了。”
    小红只是对着张青云叮嘱了这一句,就匆匆走出了院子。接到了小红的警告后,莱曼和张青云都变得谨慎了些。
    和年轻的张青云不同,莱曼是一名40出头的海军舰长。他几乎是在法国大革命爆发的时候进入海军的,作为小贵族出身的他,在革命爆发后理所当然的被革命的水兵们抵制了。
    不过莱曼为人随和,在船上和水兵们关系不坏,所以他很快就被召回了海军。接下来,法国的政局不断翻覆着,路易.查理出人意料的掌握了政权,随即开始重建海军。
    不过这时法国海军中资历深厚的军官们已经走了大半了,凭借着毕业于海军学校的背景,莱曼顺利的再次晋升到了船长的位置。
    组建海地远征军的时候,吕华梅在路易.查理的支持下,终于进入了远征军海军的指挥官序列。不过尴尬的是,没有一名法国船长愿意成为一位外国女人的副手,在路易.查理的点名中,为人和善的莱曼就被调了过来。
    几年过去之后,莱曼倒是成为了吕华梅最为可靠的副手了,而他也得到了路易.查理的信任和奖赏。
    当莱曼和张青云走进吕华梅处理公事的房间时,正看到吕华梅正注视着后院花木发呆。这所住宅是淡路水军的一名武士的住所,环境相当的雅致。
    两人学着吕华梅盘腿坐在地上,但并没有出声惊动她。许久之后吕华梅突然转身面对两人说道:“莱曼,从明天开始,新法兰西舰队就交给你来指挥吧。”
    对此有些措手不及的莱曼,恍惚了几秒才回答道:“指挥官阁下,你把舰队交给我,你是打算返回琉球去看家人吗?”
    “不,明天我要带着卫队,还有我姑父的部下在大阪登陆,然后向京都进军,去抓日本的天皇去。”下定了决心的吕华梅,眼睛就像是发亮的宝石一样。
    吕华梅的话信息量太大,让莱曼和张青云好半天才明白了过来。听闻吕华梅不顾联合舰队的反对,也要单独向京都进军之后,莱曼终于急了。
    “不,指挥官阁下,你这么做风险太大了。就算北洋舰队支持你的计划,5000人的军队想要打下京都,也要冒很大的风险。更何况现在北洋舰队根本不支持你。光凭你身边的350人的卫队,还有你姑父手下的2000人,这还不到2500人。这根本毫无胜算,我希望指挥官阁下你放弃这么疯狂的念头,王太子殿下是不会允许你进行这么危险的行动的。”
    为了劝阻吕华梅,莱曼甚至搬出了路易.查理的名义。但是以往颇有成效的计谋,今天却失灵了。
    虽然接受了路易.查理对订婚的解释,但是心中还是耿耿于怀的吕华梅,听到莱曼提到了路易.查理的名字之后。更是坚定的说道:“既然我被任命为这只舰队的指挥官,我有权决定如何作战,如果路易.查理想要阻止我,就让他游过太平洋来阻止我吧。但是在这之前,这里我说了算。”
    当莱曼提及路易.查理的名字时,张青云就知道大事不妙,果然吕华梅听到了这个名字之后,立刻炸毛了,蛮横的决定了一切。
    看到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张青云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在进攻失利之后,如何把吕华梅带回来。
    “指挥官阁下,虽然进攻京都我们的船不能进入大阪的内河,但是日本人的船只可以啊。我们不如先从大阪征集一批小船,然后用小船载着物资和士兵去京都?”张青云开始考虑京都作战和撤退最佳的途径了。
    “可是我们并没有这么多水手,而且我们的人也不会操纵这种东方式样的内河船啊?”莱曼马上反驳道。
    “我们可以向大阪的商人试压,让这些商人为我们筹备船只和水手。我们的军舰虽然不能威胁到京都,但是大阪可就在我们军舰的炮口之下啊。”张青云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吕华梅只是想了一会,就同意了张青云的建议,“很好,那么明天你带着卫队去大阪,问问那些商人,是愿意协助我们,还是想要尝尝大炮的滋味。后天我就要登陆大阪,最迟大后天一早,我就要看到部队向京都出发,否则让天皇跑掉的话,我们这次进军就变成一个笑话了。”
    一旦确定了进军的方式,三人就开始研究其进军所要准备的物资,还有在行军途中有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意外,所要采取的应急方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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