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路易.查理的宽宏大量,不仅没有处罚自己的擅作主张,反而替自己脱罪,让韦尔恩异常感动。
    从旧王政时代的一名地位卑下的街头密探,混到今天的法国情报局副局长,韦尔恩见惯了上位者卑鄙无能的丑陋姿态。在大革命期间,巴黎政坛内层出不穷的背叛和出卖,也早就把韦尔恩锻炼成了一名铁石心肠的人。
    如果说韦尔恩心中还有一块柔软之地的话,那就是波特朗夫人。当韦尔恩还是一名在街上流浪的儿童时,那时还是波特朗夫人被称作玛丽小姐的时候。
    流浪在玛丽小姐家所居住街区的韦尔恩,永远不会忘记当年的玛丽小姐从家中带着面包接济街区上流浪儿童的场景。虽然玛丽小姐在最青春少女时代,也是只一名相貌平庸的贵族小姐。但是在当初的流浪儿童韦尔恩眼中,却是最美丽的天使。
    对于这次巴黎热月党人掀起的叛乱,掌管科技处的韦尔恩并非没有动过投靠的念头。但是想到他在科技处所见到的那些绝密科技情报,这是连情报局主管德·洛旺达尔都无法接触的情报。只有看过这些情报,和亲眼目睹了科学研究院所做的实验,才能知道路易.查理殿下手中握着的到底是如何惊世骇俗的力量。
    韦尔恩很快就把投靠政变的热月党人的念头抛之脑后,一方面就是认为,这些巴黎政客们弱小的力量是无法和拥有近卫军的路易.查理殿下抗衡的;至于另一方面,则是他认为巴黎政变的发生,必定会让情报局内的权力进行洗牌,而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天赐的向上攀爬的机会。
    抱着这种信念的韦尔恩,费劲千辛万苦把路易.查理视为珍宝的科技研究院的人员,带上了前往新大陆的航船。
    虽然在逃离法国的过程中,韦尔恩发觉热月党人的力量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弱小。但是这些许懊悔之意很快被他抛之脑后了,因为韦尔恩自己的人生座右铭就是,当你在赌桌上押上自己所有的赌注时,就应该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的选择。
    抵达新大陆的韦尔恩很快发觉自己赌对了,不仅他被升职为法国情报局的副局长,而且还获得了路易.查理殿下的信任。
    对于接受英国特使的提议,换回波特朗夫人一行人员,小部分是因为当年对玛丽小姐的感恩,大部分则是韦尔恩第二次对自己人生的下注。
    而这次下注,韦尔恩完全没有得到路易.查理的任何指示。按照旧时代的规则,这是上位者最深恶痛绝的行为之一。
    怀着紧张不安的心情求见路易.查理殿下的韦尔恩,之所以显得面容憔悴。一部分是因为长途跋涉的肉体疲劳,一部分就是因为心情不安导致的精神疲惫。
    当路易.查理轻描淡写的抹去了韦尔恩擅自行事的罪名,并对他信任不减时。韦尔恩不仅大松了一口气,而且内心也浮现了对路易.查理殿下几分真诚的效忠之意。
    韦尔恩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向路易.查理奉上了感激之情,并继续恭敬的说了下去。
    “我抵达纽约后,就在当地的法国商业联盟的会所中,得到了波特朗夫人她们的消息。为了能得到更确切的消息,我直接去了英国公使馆,见到了这位特使先生。这位先生不愿透露自己代表谁,但要求能和殿下你秘密会面。作为回报,他可以让英国军舰保护波特朗夫人船只南下。为了能尽快接回这些研究人员,我擅自做主答应了他的要求。英国特使坐军舰护送了波特朗夫人所乘船只南下,我们在迈阿密河口遇到了吕华梅船长率领的法国军舰,之后吕华梅船长亲自护送英国特使和波特朗夫人所乘船只抵达了彭萨科拉。英国特使希望能在彭萨科拉和殿下会面,这就是我想要向殿下汇报的情报。”
    路易.查理毫不在意韦尔恩擅自做主,答应了英国特使的请求。反而站起来走到他的身前,拍着他的肩膀鼓励道:“干的不错,韦尔恩,这不算你自作主张。对我来说,波特朗夫人这些科技人员能安全抵达北美殖民地,比我们打赢了美国人更让我开心。”
    路易.查理正开心的夸奖着韦尔恩的时候,德·洛旺达尔匆匆走了过来,向路易.查理报告,阿里斯蒂德及客人已经到了。
    路易.查理想了想就对韦尔恩说道:“让德·洛旺达尔带你找个地方沐浴休息,明天我和你一起前往彭萨科拉,在路上我们再详谈。”
    看着德·洛旺达尔带着韦尔恩离开后,路易.查理对英国特使的身份提起了几分好奇之心。他思索着,顺手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等待阿里斯蒂德及阿伦.伯尔的到来。
    阿里斯蒂德带着阿伦.伯尔觐见了路易.查理,三人寒暄了几句之后,阿里斯蒂德就在路易.查理的手势中,悄悄退去了。
    当花廊下只剩下路易.查理和阿伦.伯尔两人之后,透过美洲凌霄藤蔓的缝隙,看着外面天际如银盘的月亮,和如织锦一般熠熠生光的群星背景。
    路易.查理不由抿了一口红酒,以佐今晚的月色。“今晚的月色真是美丽啊,阿伦先生,你觉得呢?”
    阿伦.伯尔看着一脸享受美景的路易.查理,似乎真把这次会面当做了平常的闲聊了。
    阿伦.伯尔心中不由有些嘀咕了起来,自己这次前来和这位毛头小伙子见面,是否过于冒险了。
    路易.查理半响没听到阿伦.伯尔的回应,不由有些意外的转头,看向了这位和杰斐逊总统选举同票,仅仅因为运气而与总统宝座失之交臂的中年人。
    似乎注意到了路易.查理的注视,阿伦.伯尔终于开口说道:“新大陆的月光永远都是这么美好,不过殿下,你不觉得月光如此美好的原因,就是因为天上只有一个月亮吗?”
    阿伦.伯尔的话似乎引起了路易.查理的兴趣,他摇晃着杯子中的红酒继续问道:“阿伦先生,你看问题的方法似乎很有哲理啊。不如为我解释解释如何?”
    阿伦.伯尔开口之后,就决定把自己的赌注押上去了,他说道:“正因为黑夜中只有一个月亮,正是这种独一无二的存在,才会让我们感觉月色是如此之美丽。和月亮相同的,在一个国家之中只有一位至高无上的存在,这个国家的人民才能各安其职,各守其家,整个国家才能稳定而平和的运转。如巴黎暴民们不安分的推翻了王权,这才有了之后法国人民的灾难。不是吗?殿下。”
    听了阿伦.伯尔的见解,原本只是假意请教的路易.查理,这次到真的被震惊到了。“一个支持美国独立战争的美国政府高层,居然向自己坦言一个国家没有王权,是无法正常运行的。这实在是太意外了。”路易.查理如是想到。
    路易.查理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平静的说道:“阿伦先生说的,的确是发人深思。不过为了摘下波旁王室的王冠,法国人民已经流了够多的鲜血。我不忍心仅仅为了戴上这顶王冠,再让法国人民流更多的血。”
    阿伦.伯尔对路易.查理的回答楞了一下,马上说道:“恐怕殿下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想说的并不是让殿下重新戴上法兰西的王冠。殿下,我们脚下的大陆是如此广阔,波旁王室失去了一顶王冠,可以戴上另一顶王冠。”
    “另一顶王冠?阿伦先生的意思是?”路易.查理眯着眼睛,有些琢磨不定的看着阿伦.伯尔。
    “从墨西哥湾到五大湖区的路易斯安那地区,加上美国阿巴拉契亚山脉以西的土地,这片土地的面积已经超过了法国本土的面积。如果这片土地上的人民联合起来,就能成就一个伟大的帝国,现在这片土地所缺少的就是一位流着高贵血统的国王而已…”阿伦.伯尔面色潮红,有些激动的对着路易.查理说道。
    听着阿伦.伯尔天花乱坠的游说,路易.查理不得不承认,这位能在总统选举中和杰斐逊获得同等票数,果然是有其过人之处的。
    起码阿伦.伯尔感情充沛的演讲,在不细究内容的情况下,可以说是完全碾压温和的杰斐逊的存在。难怪杰斐逊要和汉密尔顿联手压制阿伦.伯尔,如果不是这次和谈需要一位身份高贵的代表,恐怕这位阿伦.伯尔会继续在华盛顿坐冷板凳,直到副总统四年任期结束。而被杰斐逊总统冷藏了四年的副总统,相当于政治生命的完结。
    “也许正是看清了自己的尴尬处境,所以这位阿伦先生才会在不甘心之下,想着给自己找另外的出路吧。”路易.查理表面上无比认真的听着阿伦.伯尔的游说,心中却开始腹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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