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5日,新的法国政府成立了。新政府成立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召回正在南特巡视的前执政官弗勒塞尔。
    就在这一天,一名个子矮小的外国人从莱茵到巴黎的客轮上走了下来。他随身只携带了一个小小的皮包,头发杂乱的像荒原上的野草向四处蔓延,眼窝深邃,国字脸,方下巴,嘴唇很薄。当他不说话,抿着嘴的时候,就像一头发怒的雄狮一样。
    长途旅行并没有让他感觉精神疲惫,踏上坚实的陆地,反而让他觉得自己的精神恢复了许多。
    他站在码头上四处打量着这座欧洲的革命之都。这座城市完全和他想象中的巴黎毫无相同之处,这里没有高喊革命口号上街游行的市民,也没有带着武器在街上行走的国民自卫队。
    当然眼前的城市也和他所去过的欧洲其他城市毫无相同之处,这里的街道上都铺上了灰白色的石头路面,这是一种用水泥合成的人造石头,他在其他城市只见过在富豪王公的门前或院子里使用过,从没有那个城市会奢侈的使用水泥去浇筑整个城市的所有道路。
    而巴黎最奢侈的还不是这些道路。在道路的两边,还有用那些大块的方砖拼成的小路。这些小路比水泥道路要高一个台阶,小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种植了一颗梧桐树,而在小路和两侧房屋之间则是花坛和铁木制作成的长椅。这种几何对称的美学让每个初到巴黎的人都赞叹不已。
    这位外国客人贪婪的观察着眼前的一切,直到他觉得自己开始饥肠辘辘了,才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开。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他站在这里这么久,居然都没有人来打搅自己。要知道,就算是在欧洲最富裕的城市维也纳,在码头上也会有许多乡下破产的农民做些小生意养活自己。为了做成一单生意,这些小商人会拼命的诋毁对手,夸耀自己,整个码头也会热闹非凡。
    显然,巴黎的码头并非如此。这里的旅人一下船就有秩序的按照某个指示牌的方向四散离开了。他尴尬的发觉,因为自己贪看巴黎的街景太久,现在码头上和自己同船而来的旅人都已经离开,码头上只剩下他一人而已,
    这名外国旅人摇了摇头,决定朝着远处巴黎城墙的方向走去。他刚在宽敞的水泥大道上走了没几步,后面就传来了马车夫的大声叫骂声,可他似乎充耳不闻。
    马车夫紧张的驾驶着一辆重型马车从这名外国人的身边擦了过去,在经过的时候,马车夫的叫骂声,终于惊动了他。他忙不迭的向旁边避让去,但是很快对面也一辆马车冲了过来,这名外国人就这么惊险的一直避让着道路上的马车,跌跌撞撞的摔倒在最左边的方砖小路上。
    一名坐在路边长椅上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他帮助这位外国人站了起来,同情的说道:“你是第一次来巴黎吗?这位先生。”
    带着浓重的波恩口音的外国人一边感谢着,一边回答道:“是的,我是第一次来巴黎。这座城市的马车夫实在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在城市的道路上驾驶的这么快呢?难道他们都不用顾忌行人的吗?”
    中年人赞同的说道:“是啊,自从前王太子路易.查理执掌了法国之后,巴黎已经变成一个怪兽之城了。我在巴黎生活了半辈子,但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这座城市了。”
    外国人兴奋的问道:“您是巴黎人,那您一定见证过革命时代的巴黎了?能给我说说吗?”
    中年人用手抚摸着肚子,有些迟疑的说道:“虽然我很乐意为你讲述关于我所知道的巴黎,但是现在已经快到午餐时间了......”
    外国人观察了下中年人的衣着,虽然中年人身上的衣服整洁挺括,但是衣服的边角已经有些脱线了,而他脚上所穿的鞋子也依旧破旧不堪了。
    外国人露出了一个微笑,虽然他的笑容充满了笑意,但是他脸上因为天花遗留的瘢痕却看起来有些阴森恐怖。他说道:“如果您不介意,我想请您吃一顿午餐,作为您替我介绍巴黎的回报可以吗?”
    中年人尽量把自己的目光注视着外国人的衣领上,听到外国人的邀请后,他非常爽快的就答应了:“当然,我非常愿意接受你的邀请。我叫肖恩.马丹,您可以叫我肖恩。这位先生请问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呢?”
    外国人爽快的回答道:“路德维希·凡·贝多芬,您可以叫我贝多芬。”
    肖恩对着贝多芬做了个请的姿势,他说道:“贝多芬先生,让我带你去尝尝正宗的巴黎美食吧。”
    两人顺着人行道向前走去。在肖恩的带领下,贝多芬走过了几道小巷来到了一间门面不大的法国餐厅。
    这间餐厅虽小,但是食物做的相当美味。贝多芬和肖恩享受着美食,随意的交谈着。
    肖恩对大革命时代的巴黎故事了如指掌,他还吹嘘自己在埃坦大捷时曾经和王太子路易.查理并肩而战。
    贝多芬从肖恩口中听到了关于大革命时代的许多故事,也得知了关于巴黎街道上人车分离、靠右行走的交通规则。
    2个多小时的餐叙,让贝多芬感觉物超所值。贝多芬叫过餐厅的侍应,准备结账。
    在等待结账的无聊时候,肖恩随意的问了一句:“贝多芬先生,那么您来巴黎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贝多芬迟疑了下,含糊的回答道:“是的,我听说巴黎医学院研发了一种新药,治好了许多病痛,我想去碰碰运气。”
    这时餐厅的侍应走了过来,他报了账单:“一共2法郎7个苏,两位先生。”
    贝多芬点头答应,从怀中的口袋中拿出了一枚克罗伊茨金币准备付账。
    餐厅的侍应连忙摇头说道:“这位先生,我们这里不接受任何外国金银币。”
    贝多芬有些吃惊的问道:“为什么?”
    餐厅的侍应回答到:“根据去年督政府颁发的货币管制条例,一切实物金银货币都被禁止在市场上进行流通。”
    贝多芬有些恼怒了:“督政府这是打算打劫人民的财产吗?”
    餐厅的侍应赶紧解释道:“那到不是,而是现在各国的金银币面值不一很难计算。而且就算是本国的金银币,因为时间不同,产地不同,纯度也有所区别。督政府考虑到商业上的流通方便,才制定下这个条例的。实行之后,大家也都喜欢上使用纸币结算了,方便快捷,也容易携带。”
    贝多芬拍了拍脑袋,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从身边的皮包中翻找出一叠纸,从中取了几张出来。“啊,这就是可以当钱用的纸币吗?我一直以为这是到银行取钱的单据。”
    餐厅的侍应从贝多芬手中抽取了三张小面额的纸币,回柜台找零钱给贝多芬。贝多芬付账时,肖恩看到了皮包内的一叠纸币,起码有上千法郎,这让肖恩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当贝多芬放下皮包,转回头来,肖恩马上恢复了正常。离开餐厅后,贝多芬正想和肖恩道别,他取了一张10法郎的纸币递给肖恩,感谢了肖恩陪他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午餐时间。
    肖恩看着手中的法郎,犹豫了下,终于还是追了上去。他对贝多芬说道:“贝多芬先生感谢您请我吃了这么丰盛的一餐。作为谢礼,就让我带您前往巴黎医学院吧。”
    贝多芬很开心,他笑着感谢道:“肖恩先生,那实在是太感谢了。老实说我去过欧洲很多城市,但是像巴黎这么怪异的地方,我还真是有些胆怯呢。”
    肖恩很熟络的叫了一辆出租马车,载着两人向城内的巴黎医学院走去。
    富歇离开杜伊勒里宫后,就坐上马车直接奔向卢森堡宫。他脚步匆匆的来到了关押博罗执政官的房间外面。
    富歇对着守在门外的心腹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情况发生吗?”
    一名穿着中尉制服的警察报告道:“除了刚开始博罗执政官想要打破窗子逃跑一次;欺骗守门的卫兵进去,想要打晕卫兵逃跑一次。后来博罗执政官就没做什么了,他现在除了要求吃的和喝的,就是在看书。根据您的命令,所有的饮食都是我们的人递送,任何外人都接触不到博罗执政官。”
    富歇满意的称赞了句:“干得好,菲尔莫中尉。很快你就是菲尔莫上尉了。现在跟我进去看看我们的博罗执政官在干什么。”
    “是的,长官。”菲尔莫中尉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他首先进去查看了房间内没有异常后,才请富歇进去。
    富歇进去后,就看到博罗正躺着椅子上看一本小说。看到博罗的目光从书本上挪开,看向自己后。富歇很正式的行了个礼,说道:“很高兴又见到您了,博罗先生。”
    博罗丢下了手中的小说,伸了个懒腰后,平静的说道:“你叫我博罗先生?看来你们已经决定好了新政府的执政官人选了。那么我是不是该,有幸的称呼您为,富歇执政官阁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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