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破局
安一诺见状，立即拉过身边的夏葵介绍说：“夏葵，这就是我经常向你提起的，我们的区域经理方志刚先生。”
夏葵盈然一笑，招呼道：“你好，方经理！”
说完，夏葵就把右手伸了出去。
方志刚见状，虽然不高兴，见夏葵伸出手来，也只好伸出手去握。
不料，刚伸过去准备握手的时候，夏葵的手突然偏离了方向，指向凉亭外的荷塘说：“一诺，这荷塘还真是漂亮，你看，那里有一朵蓝色的荷花，这种颜色有点稀有啊。”
夏葵突然的举动让本来就不高兴的方志刚更加不堪起来，他悻悻然地收回手，脸上立马阴云密布起来。
“夏姑娘，好久不见。”一旁的李昊阳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李总吗？好久不见啊！”夏葵故做吃惊状。
安一诺看到李昊阳走过来，看向夏葵说：“这是李总，想必不用介绍了吧。”
“老相识了，当然不用！”夏葵笑了笑，满脸嘲讽的笑意看着李昊阳说，“李总经理，我还准备专门挑一个黄道吉日去感谢您呢！我姐妹儿原来就是您一副手，现在跳槽去方正汽车公司扶正做了总经理，这跟李总的提携和栽培密不可分啊！真是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居然在这遇见您了，真是幸会！”
听着夏葵绵里藏针的言语，李昊阳就明白对方已经知道自己和安一诺分道扬镳的事情。
他不止一次接触过夏葵，自然也尝过她毒舌的威力。
碍于方志刚在旁边的缘故，李昊阳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见方志刚神色不爽，李昊阳急忙向方志刚介绍：“方经理，这位是安总的小姐妹——夏葵。”
方志刚脸色阴沉的厉害，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让他感到极度不爽。
夏葵配合地朝方志刚莞尔一笑，懒洋洋地说：“方经理，你们不用理我，我今天就是一蹭饭的。”
方志面无表情地看了夏葵一眼，作为区域经理，他在自己的片区都是被经销商神一般地供起来。没想到，这次在新晋的方正汽车公司，被他们董事长无缘无故放了鸽子不说，现在又受到一个黄毛丫头的戏弄，这让方志刚觉得有点不可理喻。他打量着夏葵，准备寻找破绽伺机嘲弄一番。
李昊阳适时地在方志刚的耳边小声说：“方经理，您看，要不然我就先撤了，一会儿我来接您？”
“既然高董事长没有来，你就一起热闹一下吧。”方志刚回了一句。
李昊阳点了点头，在方志刚的身边落了座。服务员人员很快按照预定，将菜品和酒水一一端了上来。
夏葵专注地打量菜品，感叹起来：“哇！你们还真够奢侈啊，跑到这个地方来吃饭，这里好像是整个海市最正宗的江湖菜品啊！”
“夏小姐，请问你在从事什么职业？”
“您在叫我吗？如果是叫我的话，请注意您的措辞，可以喊我夏姑娘而不是夏小姐！”夏葵喝了口水，这才慢悠悠地回答说，“本人无业游民一枚。”
这次连李昊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对方志刚说：“她就一小姑娘，你不要介意就好。”
“李总这次说对了，我就是一不懂事的小姑娘，并不是恶毒的白莲花，大家千万不要害怕啊哈哈……”夏葵故意打着哈哈。
安一诺见方志刚面色很差，端起桌上的酒杯说：“方经理，来之前，高董事长特意交代我先替他敬您敬一杯。”
方志刚极不情愿地端起了酒杯，见安一诺喝完之后，浅浅地抿了一小口，就把酒杯放了下去。
夏葵见状，笑着打趣说：“方经理，看来您对高董事长或者安总是有意见的，不然，怎么这杯薄酒都不愿意喝完呢？”
本来就一肚子火气的方志刚被夏葵这样一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强压着火气，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来，说：“不是我对他们有意见，我看是夏小姐今天对我有意见吧？”
夏葵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然后似笑非笑地说：“方经理言重了，我可不敢对您有意见，您可是在座各经销商的父母官，我哪里敢对您不敬啊！前两年就听安总在我面前提过方经理，说方经理是人中龙凤，尤其是我们年轻人学习的楷模，不但业务能力一流，做事效率和为人处世也都值得我们学习，今天有幸见您一面，怎么说也得向您敬杯酒吧！”
夏葵说着，瞥了一眼方志刚面前的半杯酒，故意说：“我这么诚心诚意地敬您，您身为堂堂大区域经理，总不会好意思用您这剩下的半杯酒和我一个小姑娘再喝一遍吧？”
方志刚第一次见识了夏葵的毒舌，他打量着面前这个看似清瘦却机智腹黑的小姑娘，只好端起酒杯喝完了剩余的半杯酒。
方志刚的酒杯刚落地，夏葵就给方志刚斟满了一杯，这才端起自己的酒杯说：“安总果然说的没错，方经理的确是个性情中人。略表敬意，先干为敬！”
一旁受到冷落的李昊阳看着面前的一切，拿起公筷起身为方志刚夹了一块肉，说：“方经理，您也尝尝这‘佛跳墙’做的怎么样。”
夏葵瞥了一眼盘中的菜品，一边叹息一边感叹说：“唉……这家餐厅还敢妄称是海市江湖菜的标杆店。这‘佛跳墙’明明属于闽菜系，怎么会把它归到海市江湖菜系呢？一个连菜系都分不清楚的饭店还敢自称海市招牌菜，明显就是挂羊头卖狗肉，学艺不精的表现。”
方志刚放下碗筷，以戏谑的目光看着夏葵说：“没想到，夏姑娘还真是见多识广啊。”
“让方经理见笑了。我刚才说过我就是一蹭饭的，说难听点就是一吃货，这么有名的菜哪有吃货不懂的道理！”夏葵说着，以同样的眼神看过去，说，“我这吃货的歪理不正像您精通业务和了解经销商的生死状况是一个道理吗？”
方志刚怔了一下，他瞬间觉得面前的这个丫头有点意思，伶牙俐齿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扯到了业务上面。
都知道汽车公司的业务烦琐而复杂，一个外行人士居然敢在专业人士面前叫嚣耍威风，这应该算是自讨苦吃的表现了。
“看来夏姑娘对汽车业务很了解啊？”方志刚嘲弄般笑了笑，他觉得找到了嘲讽对方的突破口。
“了解谈不上，只是略知皮毛而已。”夏葵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
“听您这口气，我都不敢妄称自己在汽车圈里混了，以后有什么不懂的，还希望夏姑娘指教一下。”方志刚抓着机会继续冷嘲热讽。
“指教不敢当，切磋交流一下，我觉得还是可以的。”
方志刚一听更加来了兴致，他喝了一口水，饶有兴致地看着夏葵，言语更加戏谑：“那我就请教姑娘几个问题？”
夏葵一听，也立即来了精气神，笑着说：“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谦虚，会就会，不会就不会。”
见两人较上了劲儿，安一诺反倒显得气定神闲起来，她唇角噙着从容的笑意，端起杯子，一边悠然地抿着果汁，一边看着两人唇枪舌战。
“既然方经理都说了，不如咱们来玩一把游戏？”夏葵拿过桌上的白酒瓶，然后先给自己和方志刚面前的量酒器倒满了酒，这才解释说，“就拿你们最拿手的汽车专业来说好了。不过，先说好，我可是个外行人，您作为行业人士可不能欺负我一个小姑娘！咱们每人三个问题，回答错的人自罚半杯，要是回答对的话，对方得喝一满杯！”
夏葵的这一席话，令方志刚更加觉得这疯丫头不是酒量大就是胆子大。不仅不知天高地厚，还狂妄自大。
方志刚直了直微胖的腰身，冷嗤一声，表情十分不屑地说：“那就按夏姑娘说的来。”
李昊阳也觉得夏葵实在是不自量力，他饶有兴味地看着夏葵，等着她自取其辱。
“在座的都是专业人士，我说的哪里不对的，正好可以及时给予指正。”夏葵环视了一下周围，淡定从容地笑了笑，说，“我是外行，由方经理先问吧。”
方志刚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随口问了一句：“那你就说一下汽车4s店的纯利润从哪里来？”
夏葵犹豫了一下，看了身旁安一诺一眼，安一诺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对面的李昊阳则是神色讥讽，一脸幸灾乐祸地望过来。
“这个嘛，容我想一下……”夏葵思索片刻，然后镇定地回答，“整车销售收入，售后维修收入，汽车零部件的收入，返利收入，以及与整车相关的其他收入。”
回答完的夏葵颇为自信地看了安一诺一眼，而安一诺却没有和她交流眼神。
方志刚先是意外地看了夏葵一眼，随即大笑了起来：“哈哈……夏姑娘果然对业务了如指掌。不过，我好像问的是纯利润，并没有问毛利啊。”
夏葵再次看了安一诺一眼，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倒是对面的李昊阳也跟着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还懂得这么多，可惜，没有仔细听题。”
说着，李昊阳朝着夏葵颔首，示意她喝酒。
夏葵不以为意，拿起量酒器给自己倒了半杯，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方志刚看着夏葵喝酒的模样，笑着嘲讽：“不过，夏姑娘的酒量还真是不错。”
“再来！”夏葵用纸巾擦拭完唇角，用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方志刚笑了笑，看着夏葵郑重重申：“如果夏姑娘不觉得我是以大欺小的话，那我可就继续发问了。”
夏葵的脸上毫无惧色，她点了点头，郑重说：“方经理，请继续。”
“刚刚夏姑娘不过是听错了题，才导致回答错误。看得出来，夏姑娘还是挺了解汽车公司的嘛。既然这样，我就说个简单点的……”方志刚犹豫了一下，说，“现在的媒体投放一般都有哪些渠道？”
夏葵喝了一口水，放下水杯，笑着说：“报纸、杂志、广播、电视、直邮和网络。”
“还有吗？”方志刚问了一句。
“当然！汽车公司的话还有一个户外宣传。”夏葵说完，起身过去给方志刚的酒杯倒满了白酒，说，“请吧，方经理。”
方志刚怔了一下，点了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坐在旁边的李昊阳见状，又赶紧给方志刚的碗里夹了些下酒菜。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方经理继续问吧。”
方志刚放下酒杯，盯着夏葵说：“看来，夏姑娘不但酒量好，而且还非常精通汽车业务啊，你刚说的无业游民肯定只是一个幌子。”
夏葵没有立即接话，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方志刚：“不知道方经理有没有听过‘承认自己的强大，就是认同自己的愚蠢’这句话？我可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愚蠢的低级动物！而且，我这个人习惯鞭策自己的同时顺便鞭打别人！”
听着夏葵绵里藏针的话语，方志刚刚刚还略显戏弄的神色不见了，让一个黄毛丫头当着两个经销商代表的面弄的颜面尽失，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方志刚勉强笑了笑，想了想，神色严肃地再次发问：“听说辞就知道夏姑娘也是做过业务的人，想必对竞争对手也是比较留意的，想要收集主要竞争对手的信息，一般会收集哪些信息？”
这次轮到夏葵哈哈大笑起来，她边笑边说：“难不成方经理知道我最擅长这些问题不成？”
一旁的安一诺看了夏葵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
方志刚和李昊阳面面相觑，不明白夏葵到底是不是在卖关子。
“当然是分为四个方面收集了。”夏葵喝一口水，轻飘飘地回答，“首先是主要竞争对手的销售，库存和盈利情况；其次是主要竞争对手的促销措施和产品实际的成交价格；再次是主要竞争对手市场推广活动和广告投放的力度；最后是其网络发展的状况。”
方志刚略显意外地看了李昊阳一眼，略显尴尬地说：“夏姑娘既然这么精通市场，为什么非要说自己是圈外人啊，你这明显是诈酒啊！”
“我就是圈外人啊，现在似乎每个行业对竞争对手的调研应该也就这几个方面吧。”
方志刚想了想，觉得似乎有些道理。
夏葵笑了笑，随后用手指了指身边的安一诺，说：“当初我一个黄毛丫头整天想着一夜暴富，就是我身边的这个人一直在泼我冷水，顺便还逼着我学了一些有用的没用的东西，什么收入构成、工作效率公式、配附件管理、员工工作质量公式、财务计划、财务控制、资金管理等等，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果方经理有兴趣的话，我们还可以继续发问玩游戏。”
夏葵的话让李昊阳和方志刚同时感到意外，没想到，这个看似刻薄犀利的丫头，在汽车业务上也是个人精。
李昊阳暗暗对比了自己，这么多年，他除了会在平台上运作自己的人脉，业务的东西的确已经荒废了很多。现在，就连一个外行的夏葵都比自己懂的要多。
他瞬间感到，方志刚说的那句“未来的竞争对手是方正汽车公司而不是天昊汽车公司”是有道理的。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和安一诺的差距已经不是一星半点儿了。
虽然方志刚感到意外，但是，他觉得夏葵太过自负，一个纸上谈兵的人不足以在自己面前班门弄斧。
更何况，她在明知道安一诺在托自己办事的情况下还如此放肆，简直太过愚蠢。
“夏姑娘懂的还真是多。不过，现在都讲究理论加实战，这些东西放在你身上似乎没什么用！”
“怎么没用，都已经替我挡了几杯酒了，这还算没用？这算是派上大用了吧！”夏葵说完，伸手指了指方志刚面前的酒杯，提醒说，“酒都冷掉了，方经理快喝吧！”
一旁的安一诺面带淡定地喝着白开水，仔细地听着双方的言语交锋。
既然输了，酒还是要喝的。
方志刚只好喝了杯中酒，他的酒杯刚落下，安一诺笑吟吟地走过来，边斟酒边说：“光你们俩玩儿也是极没有意思的。这样，我和夏葵一个小分队，方经理就和李总一个小分队，不如方经理发问，让我和李总都回答一下，毕竟这也是我们的日常工作。如果回答错了，自己小分队一人一杯，回答对了，对方小分队一人一杯，怎么样？”
安一诺的话音刚落，就看见方志刚连连摆起手来：“不玩这个了，不玩这个了……上班说业务，下班还说业务，这就没有意思了，还是聊点其他的吧。”
连续几杯白酒下肚的方志刚似乎已经领教了夏葵的厉害，他更不想再和安一诺一决高下了。
李昊阳立即附和着方志刚说：“方经理说的对，那就换一个，换一个！老说业务确实没意思。”
“这不行吧！”安一诺笑着较真起来，“莫非是方经理不相信李总的业务能力？”
一句激将的话语使得方志刚愣了一下，他看李昊阳一眼说：“好吧，咱们就再玩最后一局，一局之后就不玩了。”
“不如就直接回答我刚刚没有回答上来的纯利润的问题。”夏葵笑着提议，“李总可以先回答。”
李昊阳怔了怔，笑着说：“不如安总先回答。”
当初夏葵隔三差五就去龙腾汽车公司找安一诺，自然对李昊阳的工作内容有所了解。
李昊阳一直周旋在各种权贵之间，只知道吃现成的，公司的各种业务经营报表几乎都是安一诺在做，每个月在开集团会议之前，安一诺就会把需要汇报的数据全部体现在ppt中，几年的时间都是这样过来的。
如果这时候李昊阳当着几个人的面回答这么专业的问题，他觉得自己在专业人士面前必然会露出马脚来。
安一诺自然了解李昊阳的心理，也跟着笑了起来，解释说：“我先回答倒是可以的，但是，要是回答的正确，你们一人一杯白酒怕是少不了的。”
这么多年打交道下来，方志刚几乎是每个月都要去龙腾汽车公司造访一次，对于李昊阳的工作状态和工作内容，他自然也是了如指掌。
“你让她先回答，你就已经输掉了。我看，这杯酒喝定了！”方志刚看了李昊阳一眼，直接把杯中的白酒喝了下去。
旁边的李昊阳看得目瞪口呆，恍惚了一下，也只好跟着喝了下去。
夏葵见状，立即鼓起掌来，笑着夸赞：“方经理真是好酒量！”
“再好的酒量也耐不住夏姑娘的几番较量啊……”
此刻的方志刚已经满脸酒意了，他随手抽了一张纸巾，一边擦拭着唇角一边打量着夏葵，他觉得面前的这个野丫头有点来者不善的意味。
不然，作为主场的安一诺一直没有说话，她倒是说个不停，莫非专门来和自己比酒量的？
安一诺看出了方志刚的心思，她适时地跳转了话题：“方经理，我来的时候，高董事长特意交代我再跟您确认一下，我们公司的系统重新开通的话大概还需要多长时间？”
方志刚脸上的酒意又加深了一些，他先是看了安一诺一眼，然后喝了一大口水，这才放下水杯不紧不慢地回答：“你们公司给我发的邮件已经收到了，我也已经抄送给第三方的领导了，程序虽然麻烦，但该走的还是要走。所以，就再等等吧！”
安一诺甚至已经记不清楚方志刚用这种万能的说辞推脱几次了，但是，作为新公司肯定不可能就这样耗下去。
接连两次请方志刚吃饭，李昊阳都是自告奋勇做司机，而且在方志刚默许的情况下，两次的饭局之上都有李昊阳作陪。有些话题牵涉到公司的商业机密，碍于李昊阳在的情况下也不好说的太细，只能点到为止，这也正好给了方志刚装糊涂的一个理由。
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的表演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李昊阳脸上的微表情也被安一诺及时捕捉在眼底。对他来说，方志刚的托词对龙腾汽车公司和天昊汽车公司来说无疑都是好消息，这更加让安一诺确信自己的揣测是正确的。
安一诺犹豫了一下，她决定再做一遍最后的努力：“方经理，现在车子的价格几乎公开透明，但从价格上做文章的话，百分之九十九的经销商都得饿死。所以，全款业务几乎没有什么利润可图，这是大家都明白不过的道理，目前，没有一个4s店不重视分期业务的。现在整个海市的分期渗透率都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六十五了，你想想，一百个准客户里面我们公司就要流失六十五个，这对于一个新公司来说简直就是生死存亡的大事情，这个责任我可担不起。”
听闻安一诺此番言语，方志刚更加不开心起来，酒精已经上脑的他，随口问了一句：“安总这样说，分明是对我的工作有意见啊！”
“意见倒是没有。”安一诺笑了笑，神色淡定地说，“我作为方正汽车公司的领头羊，既要对上面的董事长负责，又要对下面的百十号兄弟有个交代。再加上大家好不容易熬过了所谓的传统淡季，眼见着‘金九银十’就要到来了，如果让公司饿死在黎明前的黑暗里，那我岂不是成了万恶不赦的罪人了。”
“做好本职工作难道不是每个人的立足之本吗？为经销商谋福利应该也是商务经理的职责范畴吧？”夏葵突然冷言冷语地插了一句。
夏葵的话果然一下子就激怒了方志刚，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差，盯着安一诺语气严肃地说：“安总，你今天这摆的分明就是鸿门宴吧？这是专门拖个小姐妹来讨伐我吗？”
蛇之七寸，龙之逆鳞。
所谓“逆鳞”一说，据说就在龙的喉部以下约一尺的部位上有“逆鳞”，如果不小心触碰到这一部位，必然会被激怒的龙所杀。
这和中国人嘴巴里所谓的“面子”是一个道理，无论官场或职场，一般涉及到所谓的“面子”都会绕道而行，即便心中不爽，也会彼此心照不宣，形成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万全之策。
所以，一旦扯下面子，便是断了后路。
这一点，安一诺心知肚明，她也觉得夏葵的话有些突然，明显触碰到方志刚的“逆鳞”了。
安一诺莞尔一笑，解释说：“方经理，你要这样认为的话就误会了。你是我们的区域经理，大家的业绩好了，区域的业绩才会好。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说过，只有荣辱与共的团队合作，没有单打独斗的个人英雄主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句话好像是我们在开区会议的时候，你教给大家的，我到现在还记着呢。”
方志刚的脸色通红起来，他强撑着渐浓的酒意，双眼掠过夏葵，最后定在安一诺的脸上，神色不屑地说：“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找个无关的人员参加我们内部的谈话！”
原本，李昊阳只是想让方志刚在政策上对自己稍做倾斜，顺便再倒逼安一诺一把。不料，一会儿工夫，三人之间的谈话已经火药味儿十足。
他带着微醺的酒意，端着酒杯打起圆场来：“来来来，最后一杯酒，大家喝完，我安排大家去唱歌。”
李昊阳的好意没有换来三个人的理会，没有人端起酒杯响应，气氛一度紧绷起来。
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这般奚落，夏葵实在压制不住心中的小火苗，但碍于安一诺的面子，她只好一个深呼吸之后，耐着性子问了一句：“方经理，您对我有意见还是……”
夏葵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安一诺在桌子底下悄悄踢了一下。
职场上的做局，向来讲究心理战，也是专业和智慧的博弈，与客户、领导都是如此。
安一诺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她没有想到夏葵这么快就跳了出来。
这时，方志刚满脸酒意地站了起来，他晃动了两下身体，勉强稳住了脚步，双眼通红地直逼夏葵：“不要懂得一点皮毛就自我膨胀，你以为你是谁？我在和我的经销商沟通谈话，你有什么资格乱指挥！”
这时，夏葵不但没有说话，反而笑了起来。她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一眼醉意渐浓的方志刚，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着，吊灯的彩色光晕映照在她大红色的指甲上，竟然有些晃人眼睛。
“方经理，先喝点水。”李昊阳见状，赶紧端杯水递过去。
见局面已经无法掌控，安一诺只好由着夏葵表演下去，以她对夏葵的了解，不是她能够掌控的，绝对不会自毁后路。
夏葵敲击桌面的纤指突然停了下来，她一字一顿地说：“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习惯性把一切搞成黑色幽默，很多人也就顺水推舟地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臭流氓！这就是变化，也叫人性的演变！”
见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野丫头没有一点改过的意思，对自己依然傲慢叫嚣，方志刚重重地把杯子砸在桌面上，然后提包转身走人。
李昊阳被突然而来的这一幕给搞懵了，他神色惶恐地懵了片刻，只好起身跟了过去，扶着已经步履踉跄的方志刚。
安一诺神色淡然，依然纹丝不动地坐在夏葵的身边。
“方经理……”夏葵一边摆弄着面前的水杯，一边懒洋洋地喊了一声。
怒气冲天的方志刚不予理会，酒意渐浓的他晃动身体继续朝前走。
“你的直属领导是不是万国强？”夏葵提高了音量。
听到这句话，即将消失在门口处的方志刚身子明显一僵，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回过头来，脸上满是愤怒与不解，随后，他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怎么，难道夏姑娘认识他？”
夏葵并没有理会方志刚的疑问，只是对着他轻蔑一笑，端起面前的水杯慢条斯理地喝起水来。
方志刚再次轻易被夏葵的傲慢之色给激怒，他面色涨红，欲言又止一番后愤然离去。
这次惊诧的不止是紧跟其后离开的李昊阳，就连一直淡定的安一诺也不解起来。
虽然她了解夏葵不会打无把握的仗，但这方志刚毕竟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她有点担心这出戏被夏葵唱过头了。
“呵……”望着方志刚离去的背影，夏葵发出一声不屑的笑声。
“夏葵，我知道你是为我打抱不平，可这样会不会有点过了？”安一诺一边担忧地问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收拾残局。
夏葵大口喝完杯里的水，接着放下杯子，冲着安一诺神色淡定地微微一笑：“放心吧，你认识我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我是不靠谱的人吗？咱们就等着瞧好了……”
安一诺见状，立即拉过身边的夏葵介绍说：“夏葵，这就是我经常向你提起的，我们的区域经理方志刚先生。”
夏葵盈然一笑，招呼道：“你好，方经理！”
说完，夏葵就把右手伸了出去。
方志刚见状，虽然不高兴，见夏葵伸出手来，也只好伸出手去握。
不料，刚伸过去准备握手的时候，夏葵的手突然偏离了方向，指向凉亭外的荷塘说：“一诺，这荷塘还真是漂亮，你看，那里有一朵蓝色的荷花，这种颜色有点稀有啊。”
夏葵突然的举动让本来就不高兴的方志刚更加不堪起来，他悻悻然地收回手，脸上立马阴云密布起来。
“夏姑娘，好久不见。”一旁的李昊阳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李总吗？好久不见啊！”夏葵故做吃惊状。
安一诺看到李昊阳走过来，看向夏葵说：“这是李总，想必不用介绍了吧。”
“老相识了，当然不用！”夏葵笑了笑，满脸嘲讽的笑意看着李昊阳说，“李总经理，我还准备专门挑一个黄道吉日去感谢您呢！我姐妹儿原来就是您一副手，现在跳槽去方正汽车公司扶正做了总经理，这跟李总的提携和栽培密不可分啊！真是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居然在这遇见您了，真是幸会！”
听着夏葵绵里藏针的言语，李昊阳就明白对方已经知道自己和安一诺分道扬镳的事情。
他不止一次接触过夏葵，自然也尝过她毒舌的威力。
碍于方志刚在旁边的缘故，李昊阳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见方志刚神色不爽，李昊阳急忙向方志刚介绍：“方经理，这位是安总的小姐妹——夏葵。”
方志刚脸色阴沉的厉害，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让他感到极度不爽。
夏葵配合地朝方志刚莞尔一笑，懒洋洋地说：“方经理，你们不用理我，我今天就是一蹭饭的。”
方志面无表情地看了夏葵一眼，作为区域经理，他在自己的片区都是被经销商神一般地供起来。没想到，这次在新晋的方正汽车公司，被他们董事长无缘无故放了鸽子不说，现在又受到一个黄毛丫头的戏弄，这让方志刚觉得有点不可理喻。他打量着夏葵，准备寻找破绽伺机嘲弄一番。
李昊阳适时地在方志刚的耳边小声说：“方经理，您看，要不然我就先撤了，一会儿我来接您？”
“既然高董事长没有来，你就一起热闹一下吧。”方志刚回了一句。
李昊阳点了点头，在方志刚的身边落了座。服务员人员很快按照预定，将菜品和酒水一一端了上来。
夏葵专注地打量菜品，感叹起来：“哇！你们还真够奢侈啊，跑到这个地方来吃饭，这里好像是整个海市最正宗的江湖菜品啊！”
“夏小姐，请问你在从事什么职业？”
“您在叫我吗？如果是叫我的话，请注意您的措辞，可以喊我夏姑娘而不是夏小姐！”夏葵喝了口水，这才慢悠悠地回答说，“本人无业游民一枚。”
这次连李昊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对方志刚说：“她就一小姑娘，你不要介意就好。”
“李总这次说对了，我就是一不懂事的小姑娘，并不是恶毒的白莲花，大家千万不要害怕啊哈哈……”夏葵故意打着哈哈。
安一诺见方志刚面色很差，端起桌上的酒杯说：“方经理，来之前，高董事长特意交代我先替他敬您敬一杯。”
方志刚极不情愿地端起了酒杯，见安一诺喝完之后，浅浅地抿了一小口，就把酒杯放了下去。
夏葵见状，笑着打趣说：“方经理，看来您对高董事长或者安总是有意见的，不然，怎么这杯薄酒都不愿意喝完呢？”
本来就一肚子火气的方志刚被夏葵这样一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强压着火气，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来，说：“不是我对他们有意见，我看是夏小姐今天对我有意见吧？”
夏葵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然后似笑非笑地说：“方经理言重了，我可不敢对您有意见，您可是在座各经销商的父母官，我哪里敢对您不敬啊！前两年就听安总在我面前提过方经理，说方经理是人中龙凤，尤其是我们年轻人学习的楷模，不但业务能力一流，做事效率和为人处世也都值得我们学习，今天有幸见您一面，怎么说也得向您敬杯酒吧！”
夏葵说着，瞥了一眼方志刚面前的半杯酒，故意说：“我这么诚心诚意地敬您，您身为堂堂大区域经理，总不会好意思用您这剩下的半杯酒和我一个小姑娘再喝一遍吧？”
方志刚第一次见识了夏葵的毒舌，他打量着面前这个看似清瘦却机智腹黑的小姑娘，只好端起酒杯喝完了剩余的半杯酒。
方志刚的酒杯刚落地，夏葵就给方志刚斟满了一杯，这才端起自己的酒杯说：“安总果然说的没错，方经理的确是个性情中人。略表敬意，先干为敬！”
一旁受到冷落的李昊阳看着面前的一切，拿起公筷起身为方志刚夹了一块肉，说：“方经理，您也尝尝这‘佛跳墙’做的怎么样。”
夏葵瞥了一眼盘中的菜品，一边叹息一边感叹说：“唉……这家餐厅还敢妄称是海市江湖菜的标杆店。这‘佛跳墙’明明属于闽菜系，怎么会把它归到海市江湖菜系呢？一个连菜系都分不清楚的饭店还敢自称海市招牌菜，明显就是挂羊头卖狗肉，学艺不精的表现。”
方志刚放下碗筷，以戏谑的目光看着夏葵说：“没想到，夏姑娘还真是见多识广啊。”
“让方经理见笑了。我刚才说过我就是一蹭饭的，说难听点就是一吃货，这么有名的菜哪有吃货不懂的道理！”夏葵说着，以同样的眼神看过去，说，“我这吃货的歪理不正像您精通业务和了解经销商的生死状况是一个道理吗？”
方志刚怔了一下，他瞬间觉得面前的这个丫头有点意思，伶牙俐齿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扯到了业务上面。
都知道汽车公司的业务烦琐而复杂，一个外行人士居然敢在专业人士面前叫嚣耍威风，这应该算是自讨苦吃的表现了。
“看来夏姑娘对汽车业务很了解啊？”方志刚嘲弄般笑了笑，他觉得找到了嘲讽对方的突破口。
“了解谈不上，只是略知皮毛而已。”夏葵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
“听您这口气，我都不敢妄称自己在汽车圈里混了，以后有什么不懂的，还希望夏姑娘指教一下。”方志刚抓着机会继续冷嘲热讽。
“指教不敢当，切磋交流一下，我觉得还是可以的。”
方志刚一听更加来了兴致，他喝了一口水，饶有兴致地看着夏葵，言语更加戏谑：“那我就请教姑娘几个问题？”
夏葵一听，也立即来了精气神，笑着说：“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谦虚，会就会，不会就不会。”
见两人较上了劲儿，安一诺反倒显得气定神闲起来，她唇角噙着从容的笑意，端起杯子，一边悠然地抿着果汁，一边看着两人唇枪舌战。
“既然方经理都说了，不如咱们来玩一把游戏？”夏葵拿过桌上的白酒瓶，然后先给自己和方志刚面前的量酒器倒满了酒，这才解释说，“就拿你们最拿手的汽车专业来说好了。不过，先说好，我可是个外行人，您作为行业人士可不能欺负我一个小姑娘！咱们每人三个问题，回答错的人自罚半杯，要是回答对的话，对方得喝一满杯！”
夏葵的这一席话，令方志刚更加觉得这疯丫头不是酒量大就是胆子大。不仅不知天高地厚，还狂妄自大。
方志刚直了直微胖的腰身，冷嗤一声，表情十分不屑地说：“那就按夏姑娘说的来。”
李昊阳也觉得夏葵实在是不自量力，他饶有兴味地看着夏葵，等着她自取其辱。
“在座的都是专业人士，我说的哪里不对的，正好可以及时给予指正。”夏葵环视了一下周围，淡定从容地笑了笑，说，“我是外行，由方经理先问吧。”
方志刚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随口问了一句：“那你就说一下汽车4s店的纯利润从哪里来？”
夏葵犹豫了一下，看了身旁安一诺一眼，安一诺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对面的李昊阳则是神色讥讽，一脸幸灾乐祸地望过来。
“这个嘛，容我想一下……”夏葵思索片刻，然后镇定地回答，“整车销售收入，售后维修收入，汽车零部件的收入，返利收入，以及与整车相关的其他收入。”
回答完的夏葵颇为自信地看了安一诺一眼，而安一诺却没有和她交流眼神。
方志刚先是意外地看了夏葵一眼，随即大笑了起来：“哈哈……夏姑娘果然对业务了如指掌。不过，我好像问的是纯利润，并没有问毛利啊。”
夏葵再次看了安一诺一眼，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倒是对面的李昊阳也跟着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还懂得这么多，可惜，没有仔细听题。”
说着，李昊阳朝着夏葵颔首，示意她喝酒。
夏葵不以为意，拿起量酒器给自己倒了半杯，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方志刚看着夏葵喝酒的模样，笑着嘲讽：“不过，夏姑娘的酒量还真是不错。”
“再来！”夏葵用纸巾擦拭完唇角，用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方志刚笑了笑，看着夏葵郑重重申：“如果夏姑娘不觉得我是以大欺小的话，那我可就继续发问了。”
夏葵的脸上毫无惧色，她点了点头，郑重说：“方经理，请继续。”
“刚刚夏姑娘不过是听错了题，才导致回答错误。看得出来，夏姑娘还是挺了解汽车公司的嘛。既然这样，我就说个简单点的……”方志刚犹豫了一下，说，“现在的媒体投放一般都有哪些渠道？”
夏葵喝了一口水，放下水杯，笑着说：“报纸、杂志、广播、电视、直邮和网络。”
“还有吗？”方志刚问了一句。
“当然！汽车公司的话还有一个户外宣传。”夏葵说完，起身过去给方志刚的酒杯倒满了白酒，说，“请吧，方经理。”
方志刚怔了一下，点了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坐在旁边的李昊阳见状，又赶紧给方志刚的碗里夹了些下酒菜。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方经理继续问吧。”
方志刚放下酒杯，盯着夏葵说：“看来，夏姑娘不但酒量好，而且还非常精通汽车业务啊，你刚说的无业游民肯定只是一个幌子。”
夏葵没有立即接话，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方志刚：“不知道方经理有没有听过‘承认自己的强大，就是认同自己的愚蠢’这句话？我可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愚蠢的低级动物！而且，我这个人习惯鞭策自己的同时顺便鞭打别人！”
听着夏葵绵里藏针的话语，方志刚刚刚还略显戏弄的神色不见了，让一个黄毛丫头当着两个经销商代表的面弄的颜面尽失，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方志刚勉强笑了笑，想了想，神色严肃地再次发问：“听说辞就知道夏姑娘也是做过业务的人，想必对竞争对手也是比较留意的，想要收集主要竞争对手的信息，一般会收集哪些信息？”
这次轮到夏葵哈哈大笑起来，她边笑边说：“难不成方经理知道我最擅长这些问题不成？”
一旁的安一诺看了夏葵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
方志刚和李昊阳面面相觑，不明白夏葵到底是不是在卖关子。
“当然是分为四个方面收集了。”夏葵喝一口水，轻飘飘地回答，“首先是主要竞争对手的销售，库存和盈利情况；其次是主要竞争对手的促销措施和产品实际的成交价格；再次是主要竞争对手市场推广活动和广告投放的力度；最后是其网络发展的状况。”
方志刚略显意外地看了李昊阳一眼，略显尴尬地说：“夏姑娘既然这么精通市场，为什么非要说自己是圈外人啊，你这明显是诈酒啊！”
“我就是圈外人啊，现在似乎每个行业对竞争对手的调研应该也就这几个方面吧。”
方志刚想了想，觉得似乎有些道理。
夏葵笑了笑，随后用手指了指身边的安一诺，说：“当初我一个黄毛丫头整天想着一夜暴富，就是我身边的这个人一直在泼我冷水，顺便还逼着我学了一些有用的没用的东西，什么收入构成、工作效率公式、配附件管理、员工工作质量公式、财务计划、财务控制、资金管理等等，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果方经理有兴趣的话，我们还可以继续发问玩游戏。”
夏葵的话让李昊阳和方志刚同时感到意外，没想到，这个看似刻薄犀利的丫头，在汽车业务上也是个人精。
李昊阳暗暗对比了自己，这么多年，他除了会在平台上运作自己的人脉，业务的东西的确已经荒废了很多。现在，就连一个外行的夏葵都比自己懂的要多。
他瞬间感到，方志刚说的那句“未来的竞争对手是方正汽车公司而不是天昊汽车公司”是有道理的。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和安一诺的差距已经不是一星半点儿了。
虽然方志刚感到意外，但是，他觉得夏葵太过自负，一个纸上谈兵的人不足以在自己面前班门弄斧。
更何况，她在明知道安一诺在托自己办事的情况下还如此放肆，简直太过愚蠢。
“夏姑娘懂的还真是多。不过，现在都讲究理论加实战，这些东西放在你身上似乎没什么用！”
“怎么没用，都已经替我挡了几杯酒了，这还算没用？这算是派上大用了吧！”夏葵说完，伸手指了指方志刚面前的酒杯，提醒说，“酒都冷掉了，方经理快喝吧！”
一旁的安一诺面带淡定地喝着白开水，仔细地听着双方的言语交锋。
既然输了，酒还是要喝的。
方志刚只好喝了杯中酒，他的酒杯刚落下，安一诺笑吟吟地走过来，边斟酒边说：“光你们俩玩儿也是极没有意思的。这样，我和夏葵一个小分队，方经理就和李总一个小分队，不如方经理发问，让我和李总都回答一下，毕竟这也是我们的日常工作。如果回答错了，自己小分队一人一杯，回答对了，对方小分队一人一杯，怎么样？”
安一诺的话音刚落，就看见方志刚连连摆起手来：“不玩这个了，不玩这个了……上班说业务，下班还说业务，这就没有意思了，还是聊点其他的吧。”
连续几杯白酒下肚的方志刚似乎已经领教了夏葵的厉害，他更不想再和安一诺一决高下了。
李昊阳立即附和着方志刚说：“方经理说的对，那就换一个，换一个！老说业务确实没意思。”
“这不行吧！”安一诺笑着较真起来，“莫非是方经理不相信李总的业务能力？”
一句激将的话语使得方志刚愣了一下，他看李昊阳一眼说：“好吧，咱们就再玩最后一局，一局之后就不玩了。”
“不如就直接回答我刚刚没有回答上来的纯利润的问题。”夏葵笑着提议，“李总可以先回答。”
李昊阳怔了怔，笑着说：“不如安总先回答。”
当初夏葵隔三差五就去龙腾汽车公司找安一诺，自然对李昊阳的工作内容有所了解。
李昊阳一直周旋在各种权贵之间，只知道吃现成的，公司的各种业务经营报表几乎都是安一诺在做，每个月在开集团会议之前，安一诺就会把需要汇报的数据全部体现在ppt中，几年的时间都是这样过来的。
如果这时候李昊阳当着几个人的面回答这么专业的问题，他觉得自己在专业人士面前必然会露出马脚来。
安一诺自然了解李昊阳的心理，也跟着笑了起来，解释说：“我先回答倒是可以的，但是，要是回答的正确，你们一人一杯白酒怕是少不了的。”
这么多年打交道下来，方志刚几乎是每个月都要去龙腾汽车公司造访一次，对于李昊阳的工作状态和工作内容，他自然也是了如指掌。
“你让她先回答，你就已经输掉了。我看，这杯酒喝定了！”方志刚看了李昊阳一眼，直接把杯中的白酒喝了下去。
旁边的李昊阳看得目瞪口呆，恍惚了一下，也只好跟着喝了下去。
夏葵见状，立即鼓起掌来，笑着夸赞：“方经理真是好酒量！”
“再好的酒量也耐不住夏姑娘的几番较量啊……”
此刻的方志刚已经满脸酒意了，他随手抽了一张纸巾，一边擦拭着唇角一边打量着夏葵，他觉得面前的这个野丫头有点来者不善的意味。
不然，作为主场的安一诺一直没有说话，她倒是说个不停，莫非专门来和自己比酒量的？
安一诺看出了方志刚的心思，她适时地跳转了话题：“方经理，我来的时候，高董事长特意交代我再跟您确认一下，我们公司的系统重新开通的话大概还需要多长时间？”
方志刚脸上的酒意又加深了一些，他先是看了安一诺一眼，然后喝了一大口水，这才放下水杯不紧不慢地回答：“你们公司给我发的邮件已经收到了，我也已经抄送给第三方的领导了，程序虽然麻烦，但该走的还是要走。所以，就再等等吧！”
安一诺甚至已经记不清楚方志刚用这种万能的说辞推脱几次了，但是，作为新公司肯定不可能就这样耗下去。
接连两次请方志刚吃饭，李昊阳都是自告奋勇做司机，而且在方志刚默许的情况下，两次的饭局之上都有李昊阳作陪。有些话题牵涉到公司的商业机密，碍于李昊阳在的情况下也不好说的太细，只能点到为止，这也正好给了方志刚装糊涂的一个理由。
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的表演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李昊阳脸上的微表情也被安一诺及时捕捉在眼底。对他来说，方志刚的托词对龙腾汽车公司和天昊汽车公司来说无疑都是好消息，这更加让安一诺确信自己的揣测是正确的。
安一诺犹豫了一下，她决定再做一遍最后的努力：“方经理，现在车子的价格几乎公开透明，但从价格上做文章的话，百分之九十九的经销商都得饿死。所以，全款业务几乎没有什么利润可图，这是大家都明白不过的道理，目前，没有一个4s店不重视分期业务的。现在整个海市的分期渗透率都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六十五了，你想想，一百个准客户里面我们公司就要流失六十五个，这对于一个新公司来说简直就是生死存亡的大事情，这个责任我可担不起。”
听闻安一诺此番言语，方志刚更加不开心起来，酒精已经上脑的他，随口问了一句：“安总这样说，分明是对我的工作有意见啊！”
“意见倒是没有。”安一诺笑了笑，神色淡定地说，“我作为方正汽车公司的领头羊，既要对上面的董事长负责，又要对下面的百十号兄弟有个交代。再加上大家好不容易熬过了所谓的传统淡季，眼见着‘金九银十’就要到来了，如果让公司饿死在黎明前的黑暗里，那我岂不是成了万恶不赦的罪人了。”
“做好本职工作难道不是每个人的立足之本吗？为经销商谋福利应该也是商务经理的职责范畴吧？”夏葵突然冷言冷语地插了一句。
夏葵的话果然一下子就激怒了方志刚，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差，盯着安一诺语气严肃地说：“安总，你今天这摆的分明就是鸿门宴吧？这是专门拖个小姐妹来讨伐我吗？”
蛇之七寸，龙之逆鳞。
所谓“逆鳞”一说，据说就在龙的喉部以下约一尺的部位上有“逆鳞”，如果不小心触碰到这一部位，必然会被激怒的龙所杀。
这和中国人嘴巴里所谓的“面子”是一个道理，无论官场或职场，一般涉及到所谓的“面子”都会绕道而行，即便心中不爽，也会彼此心照不宣，形成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万全之策。
所以，一旦扯下面子，便是断了后路。
这一点，安一诺心知肚明，她也觉得夏葵的话有些突然，明显触碰到方志刚的“逆鳞”了。
安一诺莞尔一笑，解释说：“方经理，你要这样认为的话就误会了。你是我们的区域经理，大家的业绩好了，区域的业绩才会好。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说过，只有荣辱与共的团队合作，没有单打独斗的个人英雄主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句话好像是我们在开区会议的时候，你教给大家的，我到现在还记着呢。”
方志刚的脸色通红起来，他强撑着渐浓的酒意，双眼掠过夏葵，最后定在安一诺的脸上，神色不屑地说：“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找个无关的人员参加我们内部的谈话！”
原本，李昊阳只是想让方志刚在政策上对自己稍做倾斜，顺便再倒逼安一诺一把。不料，一会儿工夫，三人之间的谈话已经火药味儿十足。
他带着微醺的酒意，端着酒杯打起圆场来：“来来来，最后一杯酒，大家喝完，我安排大家去唱歌。”
李昊阳的好意没有换来三个人的理会，没有人端起酒杯响应，气氛一度紧绷起来。
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这般奚落，夏葵实在压制不住心中的小火苗，但碍于安一诺的面子，她只好一个深呼吸之后，耐着性子问了一句：“方经理，您对我有意见还是……”
夏葵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安一诺在桌子底下悄悄踢了一下。
职场上的做局，向来讲究心理战，也是专业和智慧的博弈，与客户、领导都是如此。
安一诺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她没有想到夏葵这么快就跳了出来。
这时，方志刚满脸酒意地站了起来，他晃动了两下身体，勉强稳住了脚步，双眼通红地直逼夏葵：“不要懂得一点皮毛就自我膨胀，你以为你是谁？我在和我的经销商沟通谈话，你有什么资格乱指挥！”
这时，夏葵不但没有说话，反而笑了起来。她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一眼醉意渐浓的方志刚，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着，吊灯的彩色光晕映照在她大红色的指甲上，竟然有些晃人眼睛。
“方经理，先喝点水。”李昊阳见状，赶紧端杯水递过去。
见局面已经无法掌控，安一诺只好由着夏葵表演下去，以她对夏葵的了解，不是她能够掌控的，绝对不会自毁后路。
夏葵敲击桌面的纤指突然停了下来，她一字一顿地说：“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习惯性把一切搞成黑色幽默，很多人也就顺水推舟地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臭流氓！这就是变化，也叫人性的演变！”
见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野丫头没有一点改过的意思，对自己依然傲慢叫嚣，方志刚重重地把杯子砸在桌面上，然后提包转身走人。
李昊阳被突然而来的这一幕给搞懵了，他神色惶恐地懵了片刻，只好起身跟了过去，扶着已经步履踉跄的方志刚。
安一诺神色淡然，依然纹丝不动地坐在夏葵的身边。
“方经理……”夏葵一边摆弄着面前的水杯，一边懒洋洋地喊了一声。
怒气冲天的方志刚不予理会，酒意渐浓的他晃动身体继续朝前走。
“你的直属领导是不是万国强？”夏葵提高了音量。
听到这句话，即将消失在门口处的方志刚身子明显一僵，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回过头来，脸上满是愤怒与不解，随后，他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怎么，难道夏姑娘认识他？”
夏葵并没有理会方志刚的疑问，只是对着他轻蔑一笑，端起面前的水杯慢条斯理地喝起水来。
方志刚再次轻易被夏葵的傲慢之色给激怒，他面色涨红，欲言又止一番后愤然离去。
这次惊诧的不止是紧跟其后离开的李昊阳，就连一直淡定的安一诺也不解起来。
虽然她了解夏葵不会打无把握的仗，但这方志刚毕竟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她有点担心这出戏被夏葵唱过头了。
“呵……”望着方志刚离去的背影，夏葵发出一声不屑的笑声。
“夏葵，我知道你是为我打抱不平，可这样会不会有点过了？”安一诺一边担忧地问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收拾残局。
夏葵大口喝完杯里的水，接着放下杯子，冲着安一诺神色淡定地微微一笑：“放心吧，你认识我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我是不靠谱的人吗？咱们就等着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