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地早已构筑好了,当面的国军第二兵团却行动迟缓,久久没来进攻。而三百里外,我军已突破济南城墙。
    这的确是比打开封还的阵仗。据纵队首长说,济南有十一万国军,是开封城的近四倍,且全是国军主力部队。
    前不见敌人的影子,后听不到枪炮,张大缸、边鹏和李中等人有些百无聊赖。他们每天做的事情就是检查部队和工事。工事已经修的非常完备,完备的可以在防炮壕里生火做饭。
    而国军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从一百二十里,到一百里,再到八十里,他们一天只行进二十里路,速度并不比蜗牛快出多少。他们更像乌龟,背着坚硬的壳子在秋日里的凉风中缓慢的行进着。
    漫长的等待后,焦躁的心境在战壕里蔓延开来。他们期待着国军来攻,以检验花了大量时间和力气来修筑的整齐但坚固的工事。
    终于,侦察兵报告,敌人的行军速度加快,距离我阵地已不足二十公里。可敌人又不着急了。
    张大缸也确信了自己的判断。敌人肯定发现我打援部队已做好精心准备,他们已无心再浪费时间和士兵们的性命,去打一场毫无意义的增援战斗。
    “敌人不来,那我们就打出去!”李中对张大缸说:“咱们立即向纵队请示,主动出击。”
    张大缸摇摇头:“算了,咱们的任务就是坚守住阵地,别节外生枝了。”
    “可济南城就快打下来了。”边鹏瞪着眼睛说:“再不打,咱们连个毛都捞不着!”
    “哈哈,国军第二兵团有三个整编师,咱们要是主动出击,搞不好,咱们得掉一身毛。”
    李中笑着叹了口气:“是啊,咱们的牙还没坚硬到不管什么敌人都能干掉,那就让他们多活些时间吧。”
    被疏散的百姓又回到两军对峙的阵地前,挥动镰刀、锄头等农具收割成熟的庄稼。独立旅留下一线阵地的战士,其他人员也走向田间地头,帮助百姓们收割。
    突然,敌人向一线阵地开炮。炮弹很密集,气势很凌厉,把张大缸也震到最前沿的一团阵地上。
    没人怀疑敌人要发动进攻了。但蹊跷的是,敌人只是用炮弹来进攻。他们打一阵,停一阵,再打一阵,又停一阵。
    打完两轮,灰暗的天空下起了雨。国军又在淅淅沥沥,已经发冷的雨中打了一轮炮,便消停了。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云彩渐渐散去。侦察兵也回来报告:“敌人撤退了。”
    此时,独立旅也接到纵队转发野司的命令:“济南已被攻克,打援部队应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机,打击敌增援部队。”
    张大缸立即召集各团长开会。侦察兵又报告说:“敌人已经撤退到五十里之外,而且速度极快。”
    “晚喽,我们错失机会喽。”四个团长加一个特务营长说。
    “呵呵,可之前咱们要主动打增援部队,恐怕贪多嚼不烂。”张大缸笑着摆了摆手:“不管他了,全旅立即帮助驻地百姓秋收。”
    十天后,一个晴朗的夜里,独立旅踩着路上的落叶,悄然离开了完好但已经废弃的战壕。他们接到了命令,返回独立二师。
    八纵也一起走。八纵领导舍不得独立旅了,打了两次报告,请求野司首长将独立旅划拨给八纵。野司首长没同意:“不是有人告独立旅的状么,怎么,现在又看出人家的好了?”
    “那不是因为之前不了解吗?”
    “现在知道了?可知道有什么用,人家总归是独立二师的人,你们不要有什么想法了。”
    “首长,独立二师也是解放军的部队,也归野司指挥。只要首长您一句话,独立二师不同意也得同意。”
    “哦,那既然这么说,你们也听我一句话喽?好,那我就下个命令,把你们八纵划归独立二师指挥。”
    “啊,首长,我们可是纵队啊。”
    “人家也是独立师,相当于纵队,怎么,不服气?”
    “嘿嘿,服,服气。”
    “如不出意外,以后就要打大歼灭仗了,所有的事情与这个相比,都比苍蝇大不了多少,同志,胸怀要高于大山,目光要放远四海呀。”
    “是,首长。”
    回去的路上,须绕过南四湖北岸,但已全是解放区。他们公开地白天行军,但很多人又不知道他们的部队番号。
    度运河时,张大缸和李中不由心潮澎湃。十年前,他们充其量不过是散兵游勇样式的游击队,那时的居大队长为了打据点,还要借机抢。现在,仅仅是独立旅,光大小火炮就有三十五门,还不算六零小炮和掷弹筒。
    张大缸望着遍地的,刚长出不久的冬小麦,感慨地对李中说:“如果不死,我一定再回来,祭奠那些牺牲的战友。”
    “是啊,要不是行军急,我现在都想去。”李中狠狠地点了点头。
    部队迅速通过南四湖,不久返回独立二师驻地。居师长、赵政委和黄参谋长亲在列队迎接归来的他们。
    “你们从夏天打到秋天,还打出了独立二师的气势,我和赵政委代表留守的全体指战员,向你们表达最高的敬意。”居师长笑呵呵地说:“你们休整两天,补充冬季的服装后,立即开展训练。”
    “师长,就休整两天啊?”张大缸问道。
    “够了。呵呵,原因我就不说了,我怕我说出来,你们的屁股可就坐不住喽。你们先休息吧。”居师长卖了个关子,又说:“兴华啊,现在师部可比你们阔多了,师部的老余已经准备好了上百头猪,就等着你们回来消灭了。”
    “哈哈,保证完成任务!”张大缸乐了。其实他也已经知道野司的作战计划了,很宏伟,而且宏伟的叫人迫不及待。
    两天后,独立旅按照师部的训练计划开始了整训。匍匐前进,射击,爆破等单个士兵战术进行完毕,又进入了步炮协同,拉练等科目。
    训练的要求是极其严格。黄参谋长还亲自坐镇指挥。仅仅五天过后,张大缸就发现,那一百多头猪的补充就消耗光了。每天晚上训练结束,炊事班总是抬着一干二净的菜盆和汤捅回来。老余拨着算盘,咬着牙又买了上百头猪。
    张大缸打电话给居师长,请求支援。居师长让他去找师部老余。师部老余很爽快:“兴华,我现在是手头有粮心里不慌,说吧,要多少?”
    但疲惫却不是菜里有肉就能彻底解决。十多天过去了,李中笑呵呵地对黄参谋长说:“参座,战士们都说,这训练还不如去打仗呢。”
    “哈哈,那就让战士们停下来吧。居师长已经给我打过电话,让我明天和他去野司开会,可能就要打仗了。”
    “真的?”李中兴奋地喊道。
    “开会是真的。可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不训练了还是因为要打仗的而高兴?”
    “当然是因为要打仗了,嘿嘿。”李中摸着脑袋,笑道。
    新发下来的冬装已经没有了原来的颜色,全都是黑乎乎脏兮兮,吸饱了尘土,还有汗水浸泡后的油腻。张大缸也不例外。那白色衬衣的领子又黑又黄。他想去看看肖盈和木兰,所以想洗干净再去。但恐怕时间不允许,就这样脏兮兮地骑着战马去了野战医院。
    小木兰已经一岁半了,扎着两个羊角小辫儿,圆圆的脸蛋,一笑两个小酒窝。她已经学会了叫爸爸,但看着胡子拉碴的张大缸,扭头趴到肖盈怀里,叫着“妈妈”,大声哭开了。
    张大缸有些不知所措。肖盈埋怨道:“你看看你,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还瞪着俩大眼睛,孩子看见你不哭,才怪。”
    肖盈把小木兰交给李梦,自己找同事借来一身军装,给张大缸换上,又把张大缸的脏衣服清洗干净。
    张大缸笑着,接受了肖盈的尽心尽力。但晚上,衣服还没干利索,张大缸穿着还沉甸甸的军装,骑马回了旅部。
    他回来的也很及时。部队已接到战斗预先号令,要迅速补充弹药。独立旅不用补充,他们的弹药很充足。他们所做的就是把从车下卸下来,放入仓库中的弹药再搬出来,继而装到马车便是了。
    这很快。一个上午就完成了。第二天上午,部队接到了命令,迅速向南开进,遇到敌人,就地歼灭。
    时间已是深秋,有了初冬的模样。淡淡的晨雾中飘着丝丝的冷,而战士们的精神异常的矍铄,包括操着那浓重河南方言的新兵,他们扛着汉阳造和三八大盖儿,昂首挺胸地走在湿漉漉的土路上。
    部队行进的不快也不慢,完全按照上级的命令,预期地完成行军任务。可第三天头上,居师长来了,眉宇紧皱地对张大缸和边鹏说:“敌人提前进行了收缩,我们第一仗要歼灭的黄维兵团已做好了向西靠拢徐州的准备,如果让他靠拢过去,野司先歼黄兵团的作战计划就要泡汤了。野司命令我们,要加快行军,务必将黄兵团拦截在曹八集以东地区。”
    张大缸看了看地图,不觉心中一沉。莫说还有敌人,就是没有敌人,他们全速答道曹八集至少需要两天以上时间。而机械化的曹兵团驻守在新安。他们若想撤退,只用一天时间,便可退却到曹八集以东地区。如此之下,又在敌人已开始收缩的情况下,身处徐州外围的黄兵团会立即闻风而动。
    张大缸抬眼看了看居师长。他没说话。但他的表情在告诉居师长:“除非发生奇迹,不然这将是一次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居师长笑着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兴华,执行命令吧。”
    “是!”张大缸扭头对赵宇杰说:“赵参谋长,告诉战士们,我们的任务是向南进攻,而且是全速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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