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不到两天,野司下达了命令,独立旅继续配属给八纵,向南撤退。撤退的原因,野司首长也说的十分清楚,敌人重兵向开封包围,而开封不可固守,故主动放弃。
    但战士颇为不解。他们看着开封厚厚的东城墙,不由埋怨道:辛辛苦苦打下来,又拱手想让,让国军不费一枪一弹的占领,岂不是主动给给国军提供吹嘘的机会?
    边鹏一遍又一遍的解释:“目前我们的任务仍是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为主,打掉六十六师,咱们就完成了任务。咱们就打自己的仗,管他们狗日的怎么说。”
    离开后不久,侦察兵报告,占领开封的敌人又派出其主力尾追而来。战士们得到讯息,半开玩笑地说:“敌人的有生力量主动送上门来了,咱是不是要歼灭他?”
    张大缸想了想,然后说了四个字:“等待命令。”
    第二天下午时分,独立旅刚绕过通许县城,纵队首长来到独立旅召集营以上干部,传达野司的命令:立即折返回西北的黄庄一带,构筑工事。
    干部们乐了:“首长,是不是要消灭这股有生力量?”
    首长笑笑说:“咱们要消灭的不是这股有生力量,而是从东向西围攻我们却迟疑不前的区寿年兵团。”
    大家并不关心区寿年是谁,而是有些失望:“那咱们要跑龙套了。”
    黄副师长瞪起了眼睛,严肃地着看着众人,说:“能将龙套跑好,就是胜利,而且跑不好龙套,就是把你们枪毙,都他娘的浪费子弹!”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说话。但有个人站了起来,是高大猛。他撤下绷带,说:“首长,我不管跑不跑龙套,反正都是打狗日的国民党反动派。可是,我的特务营就剩下了一个连,得补充兵。”
    “先准备,兵源的事,我去想办法。”首长看着众人说:“还有弹药,纵队今天就给大家补充。”
    “好!”李中偷偷地笑了。
    这是延续开封战役的又一次大仗。但从查勘纵队布置给独立旅的防线时,张大缸就觉得这是一场比攻城还惨烈的仗。他抬眼看着黄副师长。
    黄副师长默不吭声。边鹏说话了:“五里宽的防线,就这么个村子作为依托点,不好防啊。”
    黄副师长左右看了看,又抬头望着即将落山的夕阳,说:“我看其他兄弟部队连个村子的依托都没有,行了,通知战士们,抓紧时间,连夜修筑工事!”
    趁着夜色还没有降临之前,黄副师长和张大缸骑上马,又前前后后转了一大圈。附近全是平地,有时值大旱,仅有的一道小河也干裂出了手指大小的缝隙。田野的庄稼全枯死了,地旱的硬邦邦的,通过黄庄往东南去通许县城的土路也被淹没在一片光滑之中,也就是火,整个田野都成了路。在此情况下,任何一点都能成为敌人的重点进攻方向。
    独立旅唯一能做的就是修筑工事。战士们不仅要挖战壕,还要挖掘防坦克壕沟。
    天刚黑下来时,领弹药的李中回来了,还趾高气扬地牵来两门用作打坦克的战防炮。张大缸高兴的说:“八纵牛啊,一出手就给咱们两门。”
    “哈,是我牛,总共四门,我要了两门。”李中拍着自己的胸脯说。
    “扯淡!”黄副师长吼道:“人家是看着咱是独立二师的人,才照顾咱们,你私藏弹药也就算了,还狮子大开口,这像话么,去,还回去一门。”
    李中看看张大缸。张大缸摇摇头:“你还真能张的开嘴。”
    李中又看看边鹏。边鹏说:“咱们独立旅就是没有战防炮,也一定能阻击住敌人。”
    李中还没看赵宇杰。赵宇杰笑了:“不厚道了,咋像个奸商呢。”
    李中委屈了:“我还不为了能守住阵地。”但委屈归委屈,李中还是让战士们把其中的一门战防炮给推了回去。
    邱清泉兵团由整编第五军和整编82师组成,追击八纵和三纵的兵力超过五万人,而且又是清一色的美械装备,光坦克就有二十多辆。
    邱清泉也是一位悍将。接到前卫部队接敌的消息,邱清泉大喜,以为追上共军主力,遂下令展开包围攻击,并致电区寿年火速前往赶往通许一带,合围共军。
    不久,邱清泉接到两份让他震惊不已的消息。前卫部队报告,共军呈线形布防,我无法对其实施包围。区寿年也复电:我兵团恐已陷入共军包围之中,望邱兄火速向我靠拢增援。
    邱清泉勃然大怒,骂区寿年瞻前顾后,错失良机,让自己陷入困境,误国误民。如按作战计划,区寿年兵团比他先到通许,但此时他却还在40公里之外。
    也的确如此,正是区寿年的迟疑不决,让野司首长看到包围歼灭区寿年的机会。
    邱清泉一边骂着像猪一样的同僚,一边又得按捺住怒火,下令整编第五军和82师立即突破共军防线,先与区寿年汇合,再与共军决战。
    可他没想到,共军在他前面竖起了一道坚不可破的墙。
    82师的前卫团首先对马家庄阵地展开进攻。那凌厉的炮火将干涸的土地炸成了漫天的粉尘,久久地弥飘荡马家庄周围的上空。冒着呛人的烟尘,国军向共军阵地发动了正营和正连的集团冲锋。
    但解放军依托工事还有山炮迫击炮掷弹筒的火力,给予国军大量杀伤,最后用手榴弹和刺刀将他们逼了回去。
    张大缸一手掐腰,一手举着望远镜向北面看着。国军已经向马家庄阵地再次发动进攻,而自己阵地却丝毫没有动静。张大缸吐掉嘴里的干草叶子,对赵宇杰说:“老赵,咱是不是让三团给予火力支援啊。”
    赵宇杰摇摇头说:“中间还隔着一处阵地,够不着,咱们晚上可以出击,袭扰敌人。”
    张大缸抬头看看正午的太阳,无奈地说:“行吧,那咱也不能只听响,告诉后面的二团、三团,把第二道第三道防线的工事在构筑的牢靠一些,敌人的火力可真不赖。”
    没过两个小时,独立旅阵地上也掀起漫天的烟尘。邱清泉见马家庄阵地牢固不破,随即下令全军展开全线进攻。他以为,只要突破一点,共军防线就会土崩瓦解。
    敌人的炮声落在阵地上,剧烈的爆炸声让身处指挥所掩体里的张大缸都感到耳朵在嗡嗡作响。他看看赵宇杰,大声说道:“这个邱清泉,要下血本啦!”
    “那就让他大出血,哈哈。”赵宇杰笑着喊道。
    炮击进行了大约二十多分钟。烟尘仍然像雾一般的浓,敌人便摸了上来。战壕里的战士抬起头来,抖掉身上的土,使劲地张张嘴巴,接连吐了几口。他们嘴里鼻子里也全是沙土。他们看到了国军士兵影影绰绰的身影,立即怒了。
    待敌人靠近,山炮迫击炮掷弹筒连同机枪步枪手榴弹一起开火,在三百米的距离上构筑一道密不透风的火网。
    待浓重的烟尘渐渐散去,阵地上响起嘹亮的冲锋号,战士们一跃而起,向敌人发起反冲锋。不少战士端着从开封城刚缴获的冲锋枪,边射击边冲向敌人。
    敌人丢下尸体和伤兵,嗷叫着掉头就跑。
    追出去五百米,刘新立即命令吹响撤退的号声。战士们踏着滚烫的土地还横七竖八的尸体返回时,顺手捡起地上的枪弹,还拖着哀求着救命的国民党伤兵。
    返回阵地,刚要修复工事,敌人的排炮又打了过来,排炮过后,敌人又发起冲锋,遭到解放军的阻击后,在解放军的反冲锋中又仓皇撤退。
    从伤兵口中得知,进攻他们的是整编82师。
    天黑了,国军停止了进攻。敌82师师长本没有把解放军放在眼里,有城墙可依托的地方你们都弃之不守,又怎会在这空旷的田野中坚守不退?他想一举突破解放军防线,在整编第五军面前露露脸儿。但事实却让他寒心。
    解放军的阵地成了剁肉馅的案板儿。他从望远镜里看到自己的士兵向共军发动正营的冲锋,可冲锋时是一个营,被共军撵回来时,还剩下不到一个连。由于烟尘弥漫,他看不到自己的士兵是怎样倒下的,但他能想象的到,中弹后的士兵仰头倒下,鲜血流淌进干涸的泥土,并在扭曲中痛苦地死去。
    他知道自己碰上了强硬的对手。他心寒了。
    像众多追求名与利的国军师长们一样,为了达到战斗目标,他决不吝惜士兵的生命。“一将功成万骨枯。”可他也不能白白断送士兵的生命。枪和兵是他的资本。没有了枪和兵,他将什么都不是了。甚至于,还会给他安上进攻不利的罪名,被送上军事法庭,再被枪毙杀头。
    夜里,敌82师师长正在冥思苦想破敌之策时,在他82师的阵地上,突然响起枪炮声。一支解放军趁着黑夜摸进了阵地,接着便是一通狂风骤雨般的枪炮声。
    等国军士兵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在各自军官的喝令下,进行反击时,这支部队已经撤退,脱离了他们的阵地。
    敌82师师长拿着手枪,气急败坏看着眼前的烛光。他不知道前面的共军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第二天,炮火依然猛烈,但82师的国军士兵们的冲锋却慢了下来。他们缩着头,弓着腰,缓慢地向一团阵地接近。一旦想起枪声,他们就本能般地趴在地上,冲前面打上几枪,然后慢慢往后爬。
    第三天,敌人的进攻再次猛烈。区寿年兵团被分割包围,区寿年连连告急,国军最高统帅部给邱清泉下达限期援救区兵团的命令。邱清泉亲自到82师督战,并下令发动整团冲锋。
    中午,第一道防线被敌人占领,一团撤至第二道防线。可没过两分钟,正当第一道防线的战壕内,接连响起爆炸声。原来一团撤退之前,在战壕内埋下大量炸药,并拉好电线,带敌人涌入战壕,准备向第二道防线发动进攻时,工兵按下了引爆器。
    二团战士如猛虎一般冲向了第一道防线的战壕,用刺刀和手榴弹将残余的国军士兵赶出了战壕,也在战斗中接替了已伤亡惨重的一团。
    第五天早上,正当国军以空中地面立体轰炸的方式,决死夺下阵地时,踏着几乎让人窒息的硝烟冲上阵地的国军士兵惊奇地发现,共军撤退了。
    此时,邱清泉也接到陆军参谋部的准确消息,区兵团最后残留的两个整编旅已全部为党国尽忠。邱清泉颓废地坐在了干裂的土上。

章节目录

那一年我扛起枪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曲书屋只为原作者泗源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泗源并收藏那一年我扛起枪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