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居支队长的盛怒,张大缸慢慢退出大队部。当他走出支队部远门,撒腿就向村头跑。段政委来了,赵政委便让出支队部附近的房子,搬到村头的一个小院内。张大缸得赶紧找赵政委。赵政委或许能化解这场危机。
    房东李大爷正坐在门口抽烟。见张大缸心急火燎地跑来,大声说道:“老赵不在,出去啦!”
    “去哪了?”
    李大爷看着张大缸:“队伍上的事,你不知道?”
    张大缸急得直摆手:“大爷,俺这两天不在队上。您快告诉俺赵政委去哪啦?”
    李大爷站了起来:“这个俺还真不知道,俺一个老头子可不敢多问,但
    可老赵说了,要过几天才回来,指定是出远门了。”
    张大缸跺跺脚,又掉头往回跑。李大爷磕磕烟袋,自言自语地说道:“没听说出啥事啊,小鬼子也不敢来了。这年轻人,整天风风火火的。”
    张大缸来到支队部门前,问站岗的队员:“看到副支队长没有?”
    队员冲对过的小屋呶呶嘴:“就在屋里,方才还在门口呢。”
    “啊?”张大缸转身跑了过去。
    黄副支队长果真在。他正坐在凳子上“吧嗒吧嗒”的抽烟,看见张大缸,嘴里仍舍不得丢掉烟袋嘴:“回来啦?”
    “回来了。您刚才没听到支队长和政委吵架么?政委生气走了!”张大缸眼巴巴地看着黄副支队长。
    “真走了?”
    “可不真走了!你赶紧把他追回来!”张大缸眼巴巴地看着黄副大队长
    “哦,娘的,肯定要骑走那匹黑马,那小子刚来就盯上了。”
    “你,你怎么不急?支队长要被撤了,咱们可咋办?”
    “慌什么,支队长啥时候打过吃亏的仗。”黄副支队长又装上一锅烟,点着,狠狠抽了一口,才说道:“真要撤了老居,老子就他娘的回河南。生瓜蛋子,连他娘的手上还没磨出一层茧,就夺指挥权,他以为他真是天上文曲星下凡?整天云山雾罩的,一点不讲实际,还他娘让部队蹲在城边据点门口,他不知道那坂田老鬼子巴不得咱们送上门?狗日的,墨水都他娘的念到裤裆下面了!”
    “俺也觉得段政委没谱,可架不住胳膊拧不过大腿。”
    “不管他了!”黄副支队长没回答,问:“说说你这两天摸的情况?”
    “哦,鬼子没准备抢粮。坂田下令,让各乡、村维持会长统一收粮,运到城里。听常四海说,粮食将被拉倒海边,再用大货轮运回鬼子国内。”
    “日他奶奶地!以前鬼子抢粮,咱只能眼睁睁地看他们拉走,这次不能在让他们轻易得逞。”黄副大队长伸手指摁灭烟袋锅:“走,找支队长商量去。”
    回到大队部,平常不抽烟的支队长也在吞云吐雾。他抽的是缴获的鬼子烟,用铁烟盒装着。这烟很少见,也就缴获这么一盒。
    支队长见他俩进来,从里面拿出两支,扔给二人。张大缸接过烟,挠挠头。
    黄副支队长将方才两人的话说了一遍。支队长掐灭烟蒂,说:“听肖大爷说,坂田老鬼子放出话来,咱们抢他多少粮食,他从老百姓手里再多抢三倍,这狗日的凶狗!”
    “那条老狗,早知道多扔几颗手雷了。”张大缸骂道。
    黄副大队长点上烟,抽了一口,说道:“咱们不能抢,更不能烧,那该怎么办?
    张大缸说道:“俺回来路上就琢磨,咱们应该想办法不让鬼子把粮食运出去。”
    “哦,你想出什么办法了么?”支队长问。
    “炸鬼子汽车!”张大缸眼睛突然一亮,接着又补充道:“他们要征用马车,或从外面调汽车,咱就毁路炸桥。”
    “行啊,小子!”黄副大队长夸奖道。
    “这才是正经八百地跟鬼子斗!奶奶地,也不调查,更不侦察,就让我的兵去蹲那儿等着挨打,什么东西!”说着,支队长又取出一支烟。
    黄副支队长夺过烟:“行啦,人都被你骂走了,已胜利一半啦,怎么还吸?”
    支队长苦笑一声:“内耗最伤神,也最没把握啊!唉,都怪狗日的老赵,非要他娘的装谦虚!”
    张大缸挠挠头问:“对了,赵政委呢?”
    支队长看看张大缸:“你还没吃饭吧?去炊事班,让李木头给你炖一碗肉。”
    张大缸走了。他来到伙房。他不想吃李木头做的饭。李木头做饭很有特点,要么咸的发苦,要么淡的像没放盐。可他想找李木头聊聊。自从被黄副大队长强行塞进炊事班,他真成了木头。
    李木头看到张大缸,立刻苦着脸说:“俺去求过赵政委,让俺跟着你干,赵政委说要跟你商量,今天俺去赵政委,赵政委出远门了。他跟你说了没有?”
    “说了,哦,还没有。”张大缸又想起赵政委。
    “到底说没说?”李木头着急地问道。
    “木头,你先等等,俺忘了俺还有事。”张大缸慌乱地跑出了厨房。
    可他又不敢回支队部。他怕再问,支队长会熊他。可赵政委到底去哪了?
    赵政委真出远门了。他骑一匹快马,日夜兼程,赶到了三百里之外的省委驻地。见赵政委登门,省委两位负责人喜出望外:“小赵,正想上报中央表扬你们呢,你闻着风就来了。”
    赵政委却低头说道:“首长,我是请罪来了。”
    省委领导愣了:“怎么,打败仗了?部队怎么样?”
    “倒还没打败仗,但我们担心,再下去,可真要打败仗了。”赵政委将段家庆到任一个月的工作,向省委领导作了详细汇报。赵政委说的后背冒出了汗。
    是支队长逼着赵政委来的。支队长说:“老赵,你也看出来了,再这样下去,抗日大队早晚玩完!你必须立刻马上去向省委汇报!”
    赵政委有些犹豫:“不妥吧,段政委刚到一个月,再假以时日,咱们再做做工作,如何?”
    “还做啥工作?做啥工作!他撤销邓博伟的职务,咱们顶住了,可这两天,招呼都不打,自作主张,说二大队长老何年纪偏大,给撤了,又说包国梁参加革命时间不长,资历不够,给撤了!好么,明天他就可能把你,把我,把老黄,都给撤喽,可问题是,他不会打仗啊!告诉你,老赵,要是抗日大队打了败仗,第一个要负责任的就是你!”
    赵政委一拍桌子:“老子今天就走。但你和老黄要绝对保密!这次反应问题不成,段家庆肯定会打击报复,不能让其他同志受牵连。”
    听了赵政委的汇报,省委领导愣住了。过了一会,省委领导说:“老赵,省委向你们道歉,关于政委的任命,省委的确欠考察。可现在干部急缺,我上哪去给你们找现成的政委?”说着,省委领导看着赵政委。
    赵政委低下了头。省委领导拍拍赵政委的肩膀:“还是由你挑起政委这个大梁吧。”
    赵政委没有说话。
    “你沉默,我就当你是同意了。这样,我和省委其他同志再商量一下,给你和段家庆重新写个任命书,让段家庆即刻返回省委。”
    第二天早上,赵政委返回抗日大队。晚上,段家庆骑着黑马来到省委驻地。见到省委领导,段家庆放声大哭:“首长,他,他们也太不像话了,呜呜,他们用的都是什么人啊,半大老头子,以前干过土匪的流氓,我要抓他们学习,改造他们的思想,可他们坚决抵制。他们还纪律涣散,不管是士兵还是领导干部都一样,整天懒懒散散,那个赵副政委,连招呼都不打,就不见了人影——”
    省委领导快气笑了:人家告你状来了,还给你请假?
    “最关键的是,他们怯战,有严重的机会主义!”
    “你说什么?”
    “运河两边已进入秋收时期,鬼子伪军一定会出城抢粮,居支队长竟然制定了伺机而动的作战计划,这不明显让鬼子伪军抢走粮食吗?我想带部队亲自去堵鬼子伪军,不让他们出城,居支队长竟然耍流氓骂人,还说什么,运河支队就是老子的!他这是严重蔑视党组织!我请求省委严肃处理居龙华、黄向东,噢,还有不假外出的赵副政委,必须撤他们的职!”
    “说完了。”
    “完了。”
    “你说居支队长他们怯战,那你就是勇敢喽。既然你这么勇敢,你为什么不去打济宁城,将鬼子全都消灭?这样,济宁老百姓的粮食岂不一粒都不会被鬼子抢走了。”
    “这个,这个我倒没想过——”
    “那你整天想什么?我问你,运河抗日大队现在有多少人枪?”
    “人有四五百吧,枪呢,我想想——”
    “你别想了!”省委领导彻底怒了:“就凭你上任一个月,连部下多少人枪都搞不清楚,你这个政委就当的极不合格!”
    段家庆吓得一愣,呆呆地看着省委领导。
    “你还想亲自指挥部队打仗?你知不知道,你真的这么蛮干了,非但保护不了老百姓,还会葬送了运河抗日大队!省委没有派一个兵没有发一条枪,老居同志凭自己的能力,费尽心血拉起这支队伍,容易吗?你却当成儿戏!要我说,他骂你都是轻的。还好,幸亏你回来了,听你这么一说,我真担心啊,你再呆上几天,运河大队可真就要打败仗了!”
    “可他们的的确确存在很多问题!”段家庆还在嘴硬。
    “问题,还很多?好啊,这个你得去问问济宁的鬼子了。他们在干吗?他们正在收集老居的资料,研究他们的战法!他们要不是被打疼了,被打痛了,他们会这么干?还问题!只要坚持党的领导,只要能打鬼子,他们就是好样的!他们的确也会存在着一些问题,但我相信,他们会在战争中解决这些问题,而不需要我们去指手画脚,从而束缚了他们的手脚!我倒是觉得你的问题最严重。这样,省委会派人送你到一个县大队去当兵。”
    “啊?”
    “啊什么啊?同志哥,只有你的双脚沾满了泥土,你的身上带上了土腥味,才能真正做到理论联系实际。不然,你就只能浮夸地飘在天上,除了理论就是空想,这对革命,对打鬼子,有百害而无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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