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三月,又是阳光明媚,暖风和煦的好天气。田野没有因为侵略者的到来而停下季节的转换,小草探出尖尖的头,努力挤出绿色,装点着已经到来的春天。但稀稀落落的村庄之间,不见一个人影,这让田野似乎变成无主之地,点点绿色也没有了本该有的生机。
    走在空旷中,忐忑,紧张,还有兴奋,不停地随着东风撩拨着张大缸。这是他第一次跟大队长执行任务。今天的任务也非同一般。他们三人除了侦察敌情,还要去济宁城附近搞药。一屋子的伤员,让龚清急得要掉眼泪。
    邓博伟则很镇定坦然。他已多次执行侦察和警戒任务,有时他还独自一人。他殷勤地推着独轮车,紧紧跟在居大队长,一副真正的小伙计模样。居大队长也把当成了老板。他走的抬头挺胸,轻松地有点像信步田野的味道。
    走过三个村庄,前面又一个村子。前面的村子叫小黄庄,过了小黄庄再向东走一里,就是黄石渡口。他们也早已看到黄庄旁边的白色河堤,如长龙般地蜿蜒着由北而来。
    居大队长望着小黄庄,问道:“兴华,如果鬼子据守小黄庄,让你带队来攻,你会怎么做?”
    张大缸着实没想到,居大队长会给他突然出这么一道考题,他“啊”的一声,愣了一下。而居大队长边走边扭脸看着他,在等着答案。
    张大缸只好硬着头皮,抬头仔细地望着小黄庄及周围。这是屈沛杰教他的:“打仗须先看地形。”
    小黄庄不大,约莫四五十户人家。沿村子南面,就是在他们前面不远处,有一狭长的坑,西面的一片树林,密密匝匝的,东西得有两里长,东面到运河河堤之间十分空旷,几乎没有任何障碍,只有两三棵树孤独地屹立着,中间还有一条东西大路连着河堤与村口。张大缸又翘脚向北看了看,估计也是一片空旷。他想了想,说道:“如果偷袭,从南面和西面容易得手,强攻的话,从先占据河堤,再由东进攻。”
    “还行。”居大队长点点头:“如果让你来守呢?”
    张大缸摇摇头:“不知道,这地不好守。”
    “哈哈,要让我说,如非必要,我就不守。”居大队长笑着说道:“这个村子易攻难守,尤其像你说的,先占据了河堤,小黄庄就基本是囊中之物,所以我选择不守。”
    “打仗,不能局限于一时一地的得失,必须充分考量敌方我方实力,及地形地貌、后勤补给,等等,再决断打不打,怎么打。”居大队长又补充说道。
    三人来到渡口,居大队长站定,左右前后看看,确定河岸两边没有人,轻轻吹了三声口哨。留在运河上的队员听到口哨,立即划着小船冲出芦苇荡,载着三人和独轮车过河。
    划船的队员告诉居大队长,这两天没有异常,对岸也没见伪军来过。居大队长点头说道:“嗯,注意警戒,鬼子吃了亏,不会善罢甘休,有情况及时回湾里向政委和黄副大队长报告。”
    队员点头说:“是”
    “午饭备好了吗?”
    “备好了。”队员答道。
    登上河东岸,下了河堤,向济宁城方向走出五里之后,村子渐渐多了,可仍没看到行人踪影,似乎比河西岸还要安静。村里都听不到狗的叫声。
    居大队长似乎感到什么,低声说道:“注意,估计前面有情况。”
    张大缸闻听,立即将扁担交到左手,伸右手去要摸腰里的枪。邓博伟用眼神制止住了他。他推着独轮车向前走着,大声说道:“老板,咱们去前面村里吆喝吆喝?”
    “好,去看看有没有卖粮的。”居大队长答道,领头走向前面二里村庄走去。
    村庄很大,东南西北都有大路想通。进了这样的村子,想必能探听到鬼子伪军活动的情况。可他们刚来到村口,立即看到四个人影。四个人似乎早已发现,从小胡同里突然闪出,便沿着街向他们走来。那四人穿着黑色粗布衣裤,黑色布鞋,全身上下一副农民打扮。可仔细看过去,四个人要么尖嘴猴腮,要么肥头大耳,个个还眼珠滴溜溜乱转,东顾西看之后,都死死看着他们,两人的手还插在腰间,一看就不是正经的农民。
    张大缸不禁低声说道:“大队长——”
    “不要说话,看我手势。”居大队长连头都不回地说道。
    邓博伟也有些紧张地看着四个人。估计他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很快,两拨人就碰面了。居大队长看四个人横在路中间,没有让道的意思,露出笑容,拱手问道:“敢问几位大哥,咱这叫什么村?”
    “刘家集。”站在中间满脸横肉的胖子答道。他又抬着眼问:“你们是干嘛的?”
    “唉——”居大队长叹了一口气。后面的邓博伟稳稳神,答道:“俺们东家的粮食全被皇军抢走了,俺们东家带俺们出来,想买点活命的粮食。”
    “你们从哪里来?”另外一个瘦子问道。
    “俺们是赵家镇的。”居大队长回答说。
    领头的胖子歪着头,看了看居大队长,忽地从腰里拔出盒子炮,冷冷地说道:“老子在赵家镇呆过,怎么没见到过你。你八成是运河抗日大队的吧?给我搜!”
    “哎呀,俺们真是赵家镇的,俺以前在济南做生意——”居大队长解释道。
    可四个人却不由居大队长分说,都举枪向他们走过来,嘴里还喊着:“把手给老子举起来!”“都老实点,不然老子的枪走火——”
    这四个人没有看出他们的身份,但认为既然出来买粮,身上就肯定带不少钱。尤其是那胖子,径直来到居大队长身边,将枪交到左手,右手直接往居大队长怀里伸去。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张大缸往前走了一步。
    瘦子将盒子炮枪管举到张大缸脸上,狰狞地说道:“老子是侦缉大队的,想活命,就给老子老实点!”
    胖子还在居大队长身上乱翻着。他还没找到钱。可他的手碰到了居大队长腰里硬邦邦的枪炳。就在胖子一愣神之际,居大队长猛然一挥手,一把握住他举枪的左手,用力一拧,只听咔吧一声,胖子疼的“啊”的喊叫一声,枪也掉在居大队长的另一只手中。
    看到居大队长的手势,张大缸和邓博伟也随即动手。邓博伟抬腿一脚,踢中身前汉奸的裆部,汉奸疼的瞪直眼睛。邓博伟一把夺过手枪。
    张大缸头一歪,先躲过瘦子的枪管,伸右手握住瘦子手腕,反着猛然一用力,也是咔吧一声,瘦子疼的丢下枪,跳了起来。
    另一个瘦子汉奸见势不妙,举枪瞄准张大缸。张大缸飞腿过去,只听咣的一声,那汉奸被踹的双脚离地,重重地摔在地上,枪丢在地上,他也没力气再去捡,他捂着肚子直喊哎呦,爬不起来了。
    本想能捞一笔的胖子汉奸,没想到遇到了高手,顿时吓得脸色发灰,他捂着被拧痛的左手,跪在居大队长脚下,哭喊着:“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起来!”居大队长低声喝道:“扶着你的人,跟我们走!”
    “是,是,好汉爷爷!”胖子爬起来,背起被张大缸踢到在地的汉奸,另外一个汉奸扶着被张大缸拧断胳膊的汉奸,在居大队长的指令下,贴着村子向西南走去。村西南是一片树林。
    张大缸和邓博伟跟在后面,举着枪警惕地巡视着村子和村外。村外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村里有两三个村民闪了一下头,又忽地不见了。
    将四个汉奸押到树林深处,并排躺在一个土坑内,张大缸让他们交出所有子弹,居大队长则举着枪问道:“你们侦缉大队跑这来干什么?”
    “回好汉爷爷的话,有人在马家桥打死了皇军,哦,不,是鬼子,据说是运河抗日大队干的,俺们来寻找他们。”胖子汉奸答道。
    “那你们找着了吗?”
    “还没有。”
    “就你们侦缉队?”
    “哦,还有保安团那伙子人。”
    “兴华,邓子,把他们捆上。”居大队长说道。
    张大缸取下肩膀上的绳子,和邓博伟一道将三个汉奸捆的结结实实。被张大缸踢到的汉奸脸色蜡黄,满头都是豆大的汗珠,捂着肚子瑟瑟发抖。邓博伟回头看了居大队长一眼。居大队长想了一下,说:“肯定是肋骨被踢断了,大缸,咱先带他走上一段,再找个郎中给他医治。邓子,堵上这三个人的嘴!”
    临走前,居大队长对三个汉奸说道:“你们三个给老子记住了,今天留你们的狗命是因为看在都是中国人的份上,再让老子碰到你们给鬼子卖命,欺负咱自己的乡亲,可就没这么便宜了!”三人死命地点着头,嘴里啊啊地乱叫着。
    张大缸将子弹夹插进口袋,不情愿地将廋汉奸猛地拉到自己后背上,廋汉奸疼的差点没背过气去。他呻吟着说:“好汉爷爷,俺也是为了混口饭吃,俺有娘跟孩子,不然,俺也不会给鬼子卖命呀——”
    “啥,你还委屈了!”
    “不,不,哎呦,俺活该,俺以后再也不干了。哎呦,疼死我了!”
    张大缸心软了。他轻轻地将瘦汉江放下,又轻轻地放在独轮车上,站在路边等着居大队长。
    避开三个汉奸,居大队长对邓博伟低声说:“你赶紧回去,将情况报告给政委和黄副大队长,让他们提高警惕,发现敌情立即转移。”
    “那你们呢?”
    “我和大缸还得取药,也随便摸摸城里的情况。”
    “那你们注意安全。”
    “好的,快走吧。”
    邓博伟揣着汉奸的两把枪,飞跑而去。居大队长赶上张大缸,并肩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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