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寨门打开,兵士迅速跑到中军大帐向尹子奇禀报。尹子奇正着急地等待着这位道士。他闻讯后立即跑出大帐,迎着道士跑了过去。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这位道士告诉他是来劝说张巡放弃睢阳。尹子奇本不相信。当今天早上兵士向他禀报说营寨外来了一个老道士,说有要事求见大元帅,尹子奇就觉得好生奇怪。因为燕军容不得道士,更没有过什么交集。可他还是让兵士将道士带到了中军大帐。
    道士不卑不吭地站在尹子奇面前,微微弓腰说道:“贫道见过尹将军。”
    尹子奇的亲将喝道:“道士,这是我们大元帅,莫要胡言乱语就砍了你的头!”
    道士丝毫没有惊慌,十分镇定地看着尹子奇。尹子奇看着道士问道:“你来找本大帅有何紧要事务,快些讲来!”
    道士说道:“我奉友人之托要去城中劝说张巡,故要借道。”
    尹子奇的亲将一听,仓朗一声拔出腰刀,厉声骂道:“你个老杂毛敢欺骗我们,我看你活的不耐烦了——”
    “住口!”尹子奇制止住了亲将,问道:“你去劝说张巡什么?”
    道士微微一笑,说道:“我去劝说张巡离开睢阳,还望尹将军行个方便。”
    尹子奇顿时睁大了眼睛,问道:“真的吗?”
    “出家人怎打诳语?你若不信,我不去睢阳便是。”道士说道。
    “道长,我不是不相信,只是想知道您为何要劝张巡离开睢阳?”尹子奇拱手问道。
    “呵呵,这不明摆着的吗?”道士看着尹子奇说道:“十万大军围着一处孤城,且外无援兵解救内无粮草补给,城破是早晚的事。贫道若能进城劝说张大人成功,一则保全了张大人的性命,二则也可让尹将军早日脱离苦海,不是么?”
    尹子奇笑道:“如此,那道长可谓功德无量啊。就烦劳道长告诉张大人,他若想离开,本元帅将放他和睢阳唐军一条生路。”
    “无量天尊,贫道来见尹将军的目的就是要听到这句话。”说着,道士转身便走。
    尹子奇愣了一下,随即下令道:“快去打开营门,放道长过去!”此后,尹子奇便开始了着急的等待。可他并没等多长时间,便听兵士说道士回来了。尹子奇还以为道士说成了,心中更加着急。
    看到道士昂头迎面走来时,尹子奇拱手说道:“道长,张大人答应了么?”
    道士平静地说道:“有人求死落美名,有人求活遭唾骂,贫道已经尽力了。”
    尹子奇愣住了。亲将再也忍不住了,他再次拔出腰刀,直冲向道士。道士并不躲闪,他轻轻挥动手中拂尘扫过亲将的手腕。亲将就觉得那拂尘像钢针扎的一般,他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包括尹子奇在内,周围的所有叛军将领和兵士还在发楞之际,道士已收回拂尘,径直向前走去。
    亲将龇牙咧嘴的捡起钢刀,要带人杀死道士。尹子奇制止住了他。尹子奇知道,这个道士乃世外高人武功绝顶,他不主动动手已算客气了。尹子奇高喊道:“打开寨门,放道长出去!”
    “谢过了!”道士高声念道:“打打杀杀,杀杀打打,你若杀伐,必被杀伐——”
    尹子奇听了,心中猛然一惊。冥冥间,他觉得道士是在说他,而且他已感觉到了自己最终的结果是死在刀枪之下。尹子奇的汗流了下来。他怔怔地看着道士走出营寨门,一晃便没有了身影。尹子奇的心头跳的更厉害了。他诚惶诚恐地扭头看着睢阳城头,心中暗想道:“难道我会死在张巡刀下?”但旋即,尹子奇又笑了。他也很快就忘了那位道士近乎疯癫的话语。
    张巡也很快忘记了那位带有仙骨的道长临走时所说的话。他只是觉得有些遗憾没能知道道士的道号。但隐约间,张巡又想起了轩辕皇帝祠的那位道长,也并不是张巡不想知道那位道长的道号,可处死华南金后,张巡穿着官袍去祭拜玄元皇帝祠庙,就再也没见到过那位道长,直至叛军打过黄河,那位道长才又出现。张巡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在真源时他要极力恢复百姓的元气,此时他要确保睢阳不失。人总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缺憾而无法做到尽善尽美。
    张巡让宋刚叫来了雷万春和南霁云两位大将,对他俩说道:“万春,南八,今日来了一位道长说,皇上已给贺兰敬明、许叔冀下旨救援睢阳,之前李巨、贺兰敬明两军就在睢阳咫尺之远却不可敢前来,但现在有了皇上的圣旨,再派你们前去,我想他们就无法再拒出兵!”
    雷万春、南霁云点头说道:“我二人已经商议过,也曾想请求中丞允许我俩冲出重围,去搬救兵。”
    张巡看着两位将军说道:“今晚你们就冲出叛军营寨,赶往贺兰敬明和许叔冀处,若他们还在推诿,就立即赶往南阳见鲁炅将军,请南阳军前来解救睢阳之困。”
    南霁云、雷万春着急地说道:“中丞,如今睢阳情势已是千钧一发,我俩应分头寻求救兵!”
    张巡点头说道:“如此更好,带你俩冲出敌阵后再分头寻找,南八去寻贺兰敬明、许叔冀,万春赶去南阳。”
    南霁云和雷万春互相看了一眼,说道:“中丞,那敌营在我们眼中也只是一堵墙而已,比那壕沟还要好过。”
    张巡知道两位将军不知在自吹,他拉住南霁云、雷万春的手说:“但出城前必须饱餐一顿,冲叛军阵营时不可恋战。”
    二人领命,又与张巡一起商谈寻找救兵的路线。
    到了傍晚时分,满是云彩的天空还飘下了几滴雨,天气凉爽了不少。许远命人给南霁云、雷万春送来大块的马肉。城里的柴薪已经无多,马肉煮的半生不熟。但对饥饿中的人来,这比龙肉还香。
    就着一碗酒,南霁云大口朵颐。但雷万春吃了一小块,就吃不下去了。其实他也非常的饿。可他想到了张巡。张巡给自己粮食定量一点也不比普通兵士多,甚至有时他还将自己的干粮省下来,送给身高腰粗、食量大的兵士,尤其是东方思明。
    雷万春咬了几口,便拿着马肉离开了南霁云,然后将剩下的马肉交给兵士,并嘱咐说:“待我冲出敌营后,再给中丞送去。”
    二人吃过饭,两匹坐骑也已喂饱。这时天色已将完全黑了下来。二人便亟不可待地要出城。南霁云拉着自己的枣红色战马,雷万春牵着自己的白色战马,与前来相送的张巡、许远等人拱手告别。雷万春、南霁云骑着战马在城内来回跑了两圈,战马适应后,南霁云又与雷万春互相道别,一人奔向东门,另一人奔向南门。
    雷万春来到瓮城内,下令打开城门,放下吊桥。随着吊桥落下,南霁云胯下的战马已扬起尘土,奋力冲了出去。
    不多时,南霁云骑着战马一跃而过叛军挖掘的三道壕沟,来到叛军阵营门前。
    为防止张巡再带人袭营,叛军营寨门紧紧地关闭着。但这难不倒南霁云。他使足力气,对着右边营门左右开弓,猛砍两刀,接着用刀背猛然一挑,右边的大门轰然倒下。
    里面的叛军兵士早已发现南霁云。快一个月多天没打仗了,而且前面还有壕沟防护,士兵们的反应也有些迟钝。叛军兵士先是愣了一会,等明白过来这个唐将要冲营后,赶紧连喊呆叫并张弓搭箭。可还没等叛军兵士箭羽射出,南霁云已冲入敌营大门。
    南霁云边纵马向前,边左右挥动手中的大刀猛砍在营门值守的叛军。随着几个叛军兵士的惨叫,南霁云战马如流星一般地冲入了敌营。随后虽有叛军兵士上前低档,但南霁云的一口大刀势不可挡,但叛军将领与兵士们只能无奈,眼睁睁地看着南霁云砍杀数十人后,夺路而去。
    东营守将下令骑兵追赶了一阵。那些骑兵深知这个唐将的厉害,仅仅追出去三里地,在南霁云身后胡乱咋呼一阵,放了一通箭,就折返了回来。南霁云顺利冲出了敌营。
    几乎与南霁云同时,雷万春冲出了睢阳城南门。他打马跃过叛军阵营的三道壕沟,来到营寨门前。
    雷万春手中银枪直对准两扇大门中间的门栓和铁索,上下猛砸两下,又刺中右边大门最左边的那根木头。他用力猛推枪杆,大喊一声:“开!”
    随着两声脆响,门栓和铁索崩断,营寨右边的大门嘎嘎吱吱地开了。
    可这时,雷万春也觉得自己双臂发双,双眼迷离,头也有些晕眩。可他顾不得这么多。他紧咬牙关一纵战马,从两扇门之间的缝隙中冲了进去。在营寨门口值守的兵士也是一阵高喊,可被雷万春刺杀了几个人后,也只能看着雷万春冲入了营寨。
    可这里是叛军的南营,尹子奇就坐在军中大帐内,因此兵士们反应要比东营快些。霎时间,叛军营内人声沸腾,向中间的营寨大路聚拢过来。
    冲到叛军阵营中间时,雷万春已是大汗淋漓,内衣已经湿透。雷万春知道自己出的是虚汗。他咬唇出血,猛然大喊一声:“杀——”
    凄厉的喊声震得四周的叛军兵士浑身一颤。他们看到眼前的白袍唐将手中的亮银枪陡然间上下翻飞,增添了无比的劲头。
    雷万春接连刺中六名叛军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叛军营寨外门。
    就在冲出营寨门的那一刻,雷万春嘘了一口气,却顿觉浑身直冒冷汗。他不敢怠慢,用枪杆猛烈击打马背,向南跑去。
    可也就在这时,雷万春觉得右后肩被虫子咬了一口,有些疼痛。他回头,大吃一惊。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右后肩上中了一支箭。
    雷万春顾不上拔箭,继续打马向前。
    在尹子奇亲自督促下,叛军骑兵边追赶边放箭,。时间,箭如飞雨般密集向雷万春射来。
    雷万春用右手挥舞着银枪,上下拨打着箭羽。可没多久,他脸色拉簧,汗如雨下。他的右臂渐渐不听使唤了,亮银枪也慢了下来。
    一支箭,接着又一支箭插在了雷万春的后背上。雷万春丝毫没有畏惧,继续狂奔。突然,他听到战马呲溜溜叫了一声,扭头看去,马的屁股上也中箭了。
    雷万春一阵阵心疼。可他仍不断用左手拍打马背,希望早点脱离叛军的追赶。
    虽然马驮着雷万春极力地往前跑,可速度越来越慢。跑出去五里地后,叛军骑兵追赶上来,将雷万春团团围在了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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